《记忆里相爱》南偏北180度

3、第 3 章

　　零枳很怕怀辰夕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呢。想了很久，零枳开口：
　　“…不是”
　　他不是单身，他有老公，那个人虽然不会和他再在一起了，但他始终爱他，而此刻那个人就坐在自己眼前，所以即使单方面宣布也好，他不是单身！
　　怀辰夕没有察觉到零枳的纠结，微笑说道：“我猜也是，像你这样的三好男人，在外面一定很受追捧。”
　　“…”
　　“别害羞啊，我说的是实话！”怀辰夕又为零枳夹了一块肉。
　　“我没那么好。”
　　“还不好？！善良，温柔，脾气好，一看就会照顾人，妥妥的居家型男友啊。”
　　其实，我没那么好的，怀辰夕…
　　“我周围同事都说我太高冷了，很难泡到小姑娘…其实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凉薄…”怀辰夕夹着碗里的菜停在了嘴边。
　　“怎么会这么说？”你不凉薄的，你是世界上最暖的人，你不可以这么说自己的…
　　“我每次去你店里买花都是为了去看我逝去的未婚妻，这我和你说过的吧。”
　　“嗯。”
　　怀辰夕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有时去看她这件事，我会觉得这是一份莫名的任务，而不是一种因为情感的催动而产生的一种主观意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将被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是不是不高兴，如果不开心，你可以和我聊聊的。”
　　“谈不上不开心，只是觉得自己有些空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有工作有车有房，生活自由，事业顺心顺水，但总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些什么…”
　　“你…”
　　“怎么样，挺奇怪的，我也觉得奇怪啊…我说这些你别介意啊，我就是很久没遇到像和你一样这么投缘的人了，心里的东西就不自觉的吐露出来了。”怀辰夕倚在靠背上，手搭在桌边。
　　“不，完全不会，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的，说什么都行。”零枳也停住了筷子。
　　怀辰夕听完不禁失笑，“零枳，你真的狠可爱啊。”
　　“啊？”
　　“没什么。”怀辰夕直起身，拿起筷子接着吃起来，“你呢？”
　　“什么？”零枳没反应过来。
　　“你刚不是说你不是单身吗，那就说说你女朋友吧，是怎样的一朵花能把你收了。”
　　零枳低头吃了口菜，尽力在最短时间内组织好语言，然后说道：“他…他很好，善解人意，会照顾人，愿意付出一切和我长相厮守，他太好了…”好到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将他推离…
　　“是吗？那真是和你很般配的人啊，真羡慕你…”
　　零枳苦笑。
　　“不像我…我对我未婚妻的印象其实很模糊了，只记得和她在一起的一些片段，有时回忆起来会觉得记忆里的主人公并不是我，并没有切身的真情实感。”怀辰夕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孤寂与凄凉。
　　零枳的手不自觉一抖，担忧和害怕袭来。
　　然后怀辰夕不以为然的一笑，“不过我问过医生，他说这可能是因为那次大火中的气体有些损伤我的神经才会这样的，让我不要太过在意。我有时遇见我以前的朋友，问他们我以前提没提过我的爱人，他们也说我经常夸她，但从来没带她见过他们，他们也很是好奇，所以可见我曾很爱她，但可笑的是那种感觉现在想起一点都不强烈，好笑吧！”
　　“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零枳感觉得到怀辰夕的状况不太对。
　　“没什么，就是昨天和同事们聊天，聊起感情问题，有点无奈…”
　　“感情…很复杂，你对她的爱…该是你继续好好生活的动力，而不该是让你无奈的因素…”零枳很清楚这一点上，因为他自己体会颇深。
　　“不错啊，零枳，很会安慰人，很会讲道理。”怀辰夕微笑地看着他，“你说得对，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你啊，拉你出来吃饭，还听我在这里絮叨。”
　　“不用这么客气，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朋友嘛，不就是干这个用的嘛。”
　　怀辰夕侧头一笑，又给两个人的酒杯里倒了点酒，然后端起酒杯说道：“找个人倾诉过后，我也觉得轻松很多，谢谢你，零枳。”
　　零枳也端起酒杯，“如果可以你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向我倾诉。”
　　“谢谢。”
　　说完，两人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
　　晚上，夜已经深了，零枳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资料，他随意翻看着那些资料，“记忆修改”“催眠”这几个字一遍遍在他眼前略过。
　　他拿起电话，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你好。”电话那头有人接听。
　　“你好，时先生，是我，零枳，您还记得我吗？”
　　那个人笑了一下，“当然，零先生，您身体好些了吗？”
　　“嗯，在逐渐好转，谢谢时先生挂心。”零枳想说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感觉出了零枳的犹豫，故而问道：“发生什么了吗，怎么想起来联系我了？”
　　“其实…我是有些事情想请教您的…有关于催眠和记忆修改的事的。”
　　“嗯，好的，是怀先生出了什么状况吗？”
　　“谈不上状况，但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零枳皱了皱眉。
　　“怎么个不对劲法？”
　　“今天我和他吃了顿饭，他和我聊起一些事，让我觉得他的记忆修改有些不稳定，这…”
　　时先生在那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顿了顿问道：“是他想起什么了吗？”
　　“不，应该没有，但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不贴和自己的切身感受，简单来说，他觉得自己像记忆的旁观者而不是记忆的主人公，这是怎么回事？”零枳有些不安的敲起手指。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他大脑中的那些记忆也本来就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虽然在医院那段时间，我取得了他的信任，让他安心接受我的催眠，让我能成功修改他的记忆，但其实会引起新记忆波动的因素有很多，这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零先生。”
　　“我知道，我也又看了一遍你给我的资料。”零枳一边打电话，手下一边翻着那些资料。
　　“您最近和怀先生见面了？”
　　“我们一直有见面，他会来买我的花。”
　　“除此之外，你们两人还有更深的交集吗？”那人追问。
　　“今天吃了顿饭，成了朋友，这算吗？”
　　那人不说话了。
　　“时先生？”电话里没了动静让零枳更不安起来。
　　“零先生你要明白，记忆不是100%人为可控的，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就像我一开始和您说的，如果怀先生受到某种刺激很有可能会唤醒之前的记忆，而且就我对您两位的观察，怀先生很爱您，所以他的记忆会被唤醒的概率很大，因为那些记忆在他心里很深刻，我之前帮他修改记忆时，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现在您和怀先生再次相逢相处，恐怕会加速他记忆的苏醒。”电话里的人有条不紊的说着，同时也在回忆着什么。
　　零枳扶额倚在桌上。
　　那头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零先生，作为催眠师，其实我本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但…您和怀先生情况实在特殊，毕竟之前您求我修改他的记忆时是在您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您想让怀先生忘了您，不会因失去您而痛苦，这我理解，可现在您一切趋于好转，为何还执迷于要抹除你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呢？”
　　“以前在知道自己很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想让他忘记我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执念，想让他有新的生活。可现在，在我意外存活康复的情况下，我想让他忘记我的原因变得很复杂…我怕了…怕再把他推入深渊中…无论我是死是活，他都该重新生活，过正常的生活，不再受过去的困扰…”
　　因为曾经的一切都太残酷了…
　　曾经不顾一切想要冲破困阻不只因为两人深深的爱恋，更因为那时两人都有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年少的莽撞。现在呢？在经历过这一切以后，零枳知道，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那些以亲人生命为代价的后果不是简单地爱字就能承担得起的。如果怀辰夕想起过去，他会不会更加痛苦，会不会连见他一面都变成一种奢望了？
　　零枳知道，不让怀辰夕想起过去或许是对他们两个最好的状态，这样很难受，也很残忍，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能做什么，让他继续现在这样平稳的生活，而不受过去的困扰吗？”零枳的声音有些沙哑。
　　“零先生，说老实话，您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您真的不想让他想起来，您应该…”
　　“…远离…他吗…”零枳说出了电话里的人不好说出口的话。
　　“是…我很抱歉会这么说，但如果您希望他不再想起来您和他的事，那么在一切还没有更糟糕之前，您应该抽离出他的生命中，不再出现，这样或许他就不会再想起您，也就不会有突然受刺激唤醒记忆的可能了，毕竟对怀先生而言，能够刺激到他的只有您了…这样…您接受得了吗？”
　　“我…”
　　如果可以远离，零枳早在出院那天就奔赴异乡了，可他没有，因为他走不了，他下不了这个狠心，他对怀辰夕的爱深入骨子里，他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起码能够听到他的消息，时不时远远看他一眼也是好的。这是他的极限了，再少的话，零枳真的会活不下去，因为他疯狂般爱他如命。零枳也恨过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也怨过自己怎么这么“贱”，但他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我…”零枳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的人轻声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何必呢…”
　　“时先生，我…”零枳如鲠在喉。
　　“您不必多说，我明白，从之前看您两位的相处时我心里就有数。那时看您奄奄一息，祈求我帮您，让怀先生忘了您忘记痛苦，我曾犹豫过要不要接受您的请求，就怕有一天会是今天这步田地，所以我对您两位的印也是尤其深刻。今天这样，零先生，我很抱歉…”电话里的人诚恳的说出这番话，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时先生不必这样，曾经就是我求您的，那时您已经把可能的后果都和我说了，我明白的，是我很抱歉，让您为难…”
　　“唉…我…我最近在国外，过几天回国，会在G市待一阵子，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和你一起去接触接触怀先生吧，到时具体问题我们再具体解决，您看行吗？”
　　“！！！”零枳蹭的站了起来，很是激动，“时，时先生！真的吗？！谢谢您！”
　　零枳是有些抱不着头脑才会给时先生打电话的，他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嗯，最近您和怀先生保持正常相处状态就好，我回去观察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
　　“谢谢您！谢谢您！我没想到会再次劳烦您，谢谢！您放心，一切费用我一定双倍给您！”
　　电话里的人哂笑一下，“这倒不必，在爱情这件事前谈钱未免太过庸俗了。我也曾深陷情爱之中，所以看到你们我也很是感慨，我希望我的帮助会给你们积极的作用，而不是消极的影响。”
　　零枳有些哽咽，“谢谢…”
　　“客气了，那就这么定吧…不过…零先生，我还是想劝劝您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就这样下去，这样真的好吗…我希望在我再次催眠怀先生前，您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是我管的太多了，但作为一个同样正常、渴望真心的人，我是真的想让您好好考虑考虑。”电话那头的人不再以催眠师的身份说这些话，而仅仅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真心的劝告。
　　零枳明白时先生的用心，轻轻答了句：“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挂断了电话，零枳走到阳台，看着夜空繁星点点，四周华灯闪耀，他闭上了眼，一阵冷到骨子里的孤寂从脚心直直的涌向头顶，在自己还没查觉的那一瞬，眼角的泪流了下来。
　　而那一头远在另一半地球的时臻在挂断电话后，从座位上起身，在旁边柜子里拿出一个资料袋。他站在那里看着资料袋，低言自语：“或许，是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