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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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飘飘扬扬的从天空落到地上，掩盖了大地上唯一的一点绿色。风吹着，渺无人迹雪地里，一条细长的足道延伸到远处。
足迹细细小小，看上去是某种动物走过而留下的。
而足迹的尽头，是一只小小的白色狐狸。它与雪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
狐狸回头往山上看了看，露出像人一样的表情，狡黠一笑。
然而这个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下一秒，它就被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圈罩在里面。狐狸一惊，挣扎起来，开始呜呜的尖叫。
光圈炸开，雪地又恢复了死寂。
某处洞穴里，星天月枕坐在柔软的干草堆上，尾巴卷过旁边一只小田鼠，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田鼠的鼻子。
田鼠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这是第几次了？”他轻轻一笑，露出尖牙，一口吞下了田鼠，舔了舔嘴角。
小白狐狸趴在他面前，慢慢幻化出人形，只是这变化得还不够熟练，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还嵌在头发里:“师父……咱幽岩山一直都是这样死气沉沉的，又整日大雪连绵，再待下去咱们就要饿死了！”
“那也不准偷偷下山。”星天月伸过一条尾巴卷了一只田鼠给他:“还饿不死你。”
狐狸嘟着嘴抱怨道:“老鼠老鼠老鼠，咱们又不是猫，顿顿都吃老鼠，我都要吃吐了。”他变回原形，跳进星天月怀里，用尾巴讨好般的扫着他的脸:“师父，听说人间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想下山去看看。”
星天月抚摸着他的毛发，叹了口气:“北斗，人间不好，你会后悔的。”
北斗还是摇着尾巴:“我一定不会后悔的。师父，你以前是不是去过人间？你给我讲讲人间是什么样的吧！”
洞外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星天月随意的望了一眼，思绪有些飞远:“什么样？”
北斗歪了歪脑袋期待的看着他。
“太久了，我忘了。”星天月把他推了下去，转了身躺了下去:“困了，我要睡觉。”
“又不让我下山，又不讲给我听，师父你真没劲！”北斗十分不悦地摇着尾巴在旁边另外一个干草堆上躺下。
星天月背对着他，睁着一双眼，出神地望着石壁。
“滚回去，人间不是你们妖精待的地方！”
多少年过去了，这句话依旧像梦魇般挥之不去，时常在午夜梦回之际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
第二天，雪停了。
阳光照耀下的幽岩山有种清冷得让人感到窒息的美，和这座山的主人一样。
星天月从洞里走了出来，幻化成人形，与北斗不同，尾巴耳朵皆褪去，一丝‖不挂的站在冰天雪地里。
“师父师……”北斗从洞里跟了出来，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光溜溜的肩膀，就见星天月手一挥，给自己穿上了一件白衣。
“师父。”北斗围着他的脚走了几圈:“雪停了，是不是春天要到了？”
星天月把北斗从脚边抱了起来:“对，春天到了你就又可以去草地上打滚了。”
北斗在星天月怀里安安静静的享受着抚摸带来的舒适感，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人间的春天一定很美吧。”
星天月看了眼北斗，无奈道:“当真这么想去人间？”
北斗抬头惊喜的看他:“当然想当然想！师父你同意让我下山了？”
星天月忍俊不禁:“仙山谷越还有十日就要历天劫了，请我去给他护法。仙山与幽岩山相隔甚远，若你当真想看看这人间，我便带你一起去一趟。”
北斗一喜，陡然变成人形，星天月手一松，他便一屁股跌到地上，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抱住星天月的大腿:“师父！我没做梦吧？”
“没有。”星天月笑了笑。
每个妖精到了一定的阶段就要经历天劫，每历过一道天劫，妖精就会成长一分，历过九道天劫还活着的妖精就可以得道成仙，脱胎换骨，摆脱妖精的皮相，成为一个不死不灭的仙人。
仙山谷越是一条活了几百年的大蛇，这次历劫乃是第八次大劫，只要平安历过了这次天劫，就意味着半只脚已经踏进了仙道。因此马虎不得，专门请了星天月以及其他几位妖王前来护法。
星天月与谷越并没有多少来往，不过同为妖精，统领一方土地，必要的来往还是要保持的。
再说，妖王之间的关系的确也要处理得当。
既然答应要带北斗同行，那就不能用法术赶路了，以步行的速度来算，八‖九天差不多能赶到。
“北斗，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走。”星天月揪住北斗的狐狸耳朵，手一拂，就把他的耳朵变没了。
北斗摸摸脑袋，又把屁股翘起来:“尾巴也要藏。”
星天月迈出一步，给自己变出一双白靴:“自己变，藏不起来就不带你了。”
“啊？师父，不要……哎，师父，怎么耳朵又变回去了？师父等等我！”北斗蹦跶着跟上了白衣人。
小镇集市热闹非常，这个时候，人间还在过一个被他们叫做春节的节日。
街道两边挂满了红色的圆灯笼，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灯笼，动物风筝。
有人类小孩拿着玩意嬉戏着，一跑起来，那玩意就在风的带动下开始转动。
“哇，师父，人类也会法术吗？”北斗看着那小孩手里的风车，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星天月看了一眼:“那是人类的玩具。”
“那个也是吗？”北斗指了指远方小位上的一个风筝，突然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惊喜的大叫道:“有个狐狸哎！”
星天月顺着北斗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一个卖风筝的摊位上，一个白狐狸模样的风筝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下一次带你玩。”星天月拉着北斗手从旁边走了过去。
“不要嘛，师父我们去看看嘛。”北斗撒娇道。
星天月看了看北斗，叹了口气，掉了头:“好吧，去看看。”
这个摊位虽小，各种形状的风筝却都有，燕子、狗、老虎、羊……
可以看出来画这些风筝的人功底很好，每个形象都活生活现，星天月看了眼这个白狐风筝，的确很精致，画上白狐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栩栩如生。
唯一一点让星天月觉得吃惊的，不是这深厚的画功，而是那只盘踞在山丘上的白狐身后，竟然有六条尾巴。
他有些恍惚。
六条吗？这么巧。
“这个风筝怎么卖？”星天月向老板指了指白狐风筝。
老板是个年轻貌美的女郎，她笑道:“不好意思公子，这个风筝不卖的。”
星天月皱眉:“为何不卖？”
“公子是外地人吧。”女郎摸了摸北斗的脑袋，北斗冲她眨了眨眼:“这六尾狐狸是我们桑秋的吉祥物，在喜庆的日子里，我们就会在各种地方画上六尾狐狸的样子，请求狐仙保佑。”
星天月眼神动了动:“是吗？狐仙？”
女郎笑了起来:“公子不知，咱们城主以前就遇到过一只六尾狐仙，仙人说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城主想了很久，就告诉仙人，保佑他的子民代代平安。”她越说越来劲，就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城主是个大好人，收留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还让狐仙保佑我们。”
星天月听她这样说，不经意想到一个人。
“其他风筝也很好看，而且我们家的抗摔抗刮，不会轻易被弄坏，公子可以看看别的，有没有喜欢的？”女郎终于不讲故事，正经的做起了生意。
星天月摇了摇头:“算了，不买了。”他拉着北斗，转身走了。
“师父，那个狐仙的故事是真的吗？”北斗天真的问道。
“亦真亦假。”星天月回答。
“可是师父，我怎么感觉和你有点像，你也是……”北斗蓦然住了嘴。
星天月笑了下:“你要觉得是我，那便是我吧。”
天色慢慢暗了，星天月找了个客栈，变了几块碎银子。
本来身为狐狸，他们可以随便找个土地庙度过，但想着既然是带北斗来体验人间，就不能这么随便了。
况且自己一代妖王，随便找个破庙凑合一晚，传出去颜面何在？
“师父，人间真热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夜晚。”北斗打开了窗户，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变出了耳朵，趴在窗棂上看着街道的车水马龙。
“是吗？”星天月也望了出去，灯火阑珊，一片祥和气息。
确实，与幽岩山相比起来很热闹。
他看着北斗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些年把北斗一直关在山上有些自私，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妖精的寿命本就比人类长得多，十岁在妖精一族里，就相当于人类的婴儿阶段。
“北斗。”他叫了小狐狸一声。
“嗯？”北斗回头看着他。
星天月给自己倒了口茶:“仙山回来后，你想走就走吧。”
小狐狸明显没有听懂师父的话，木讷的望着他。
“你不是一直向往人间吗？师父放你自由。”他看着北斗。
然而北斗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他耷拉着耳朵，一脸茫然:“师父你不要我了？”
星天月一愣。
北斗跑过来抱住星天月:“我不要离开师父！”
星天月看着他的发顶，无奈道:“你自己说的要……”
北斗打断他:“我是喜欢人间，不过我更喜欢师父！如果要在师父和人间选一个，我一定会选师父的！”
星天月揉了揉他的头，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你便不要再偷跑了。”
北斗抬眼看着他:“要不是师父救我，我早就死了，我一辈子都跟着师父。”
星天月睁大了眼，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同时响起另一句话。
他的手不可察的握紧，再松开。轻轻推开北斗，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了，别哭了，快收拾下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看你喜欢的人间呢。”
北斗吸吸鼻子，带着奶音:“好。”
夜里。
窗户好像没有关严实，有凉风吹了进来，北斗打了一个喷嚏。
星天月起身，把窗户关好。
突然没了睡意。
他坐在凳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镂空银锁，里面装着一颗红豆。
细细摩挲着，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些往事。
里面这枚红豆，是杨濂自己从树上摘下来送给他的。
那时候自己挺傻，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红豆是赠与爱人最好的信物，他便缠着杨濂死活要他送自己一颗。
亏得杨濂也傻，果真进山去给他摘了一颗，为了这颗红豆，差点被树妖抽死在山上，丢了半条命。
相思红豆，聊表相思意。
还不是骗人的。
他自嘲的笑笑，将东西收了起来。看着床上熟睡的北斗，有些神伤。
第二日，二人早早起床退了房。路上北斗也不在那么闹腾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自己，便不要他了。
“怎么不说话？”星天月觉得有些好笑。
北斗低着头，一副阉样子:“我觉得师父不开心。”
“哦？”星天月有些诧异。
“师父是不是有心事？”他抬头望着星天月。
星天月摸摸他的脑袋:“若是你把修行的事也这样天天琢磨，变个人形还会藏不住耳朵吗？”
陪着闷闷不乐的北斗逛了一上午的集市，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给他买了份米花糕便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出了小镇子，两人沿着小路慢悠悠的走着，他放出去的探路鸟突然飞了回来围着他转起了圈:“大人大人，前面有只受伤的小妖精。”
“带路。”星天月跟着探路鸟，扒开溪水边的杂草，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狸花猫。
花猫血迹斑斑，模样有些瘆人，北斗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星天月身后。
星天月皱着眉，变出一尾遮住了北斗的眼睛，又伸出一尾在狸花猫身上扫了扫，伤口星星点点开始慢慢愈合。
“北斗，弄点水过来。”
北斗跌跌撞撞的跑去溪水边，用手捧了一捧水小心翼翼的跑了回来。
猫妖得了星天月救助，喝了水，渐渐醒转过来。一看到面前有人，立马跳了起来，弓着背，尾巴不安的摇动着，像是在警告他们快些离开。
“你别怕，我们也是妖精。”北斗变出狐狸尾巴，在狸花猫面上拂了拂。
狸花猫一愣，化作人形，也是一个孩童模样，看上去比北斗大不了多少。
“谢谢你们，谢谢……”他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们别去前面，前面有人类修士在捕捉妖精，我们那里的妖精被捉走了好多……”
星天月皱眉，拳头紧握，目光一冷:“是吗？”
“是啊，很可怕，你们千万别去，被他们捉住的话，可能会死的！。”狸花猫小孩抽泣着，北斗双手捧着他的脸无措的擦着眼泪。
星天月微微勾了下嘴角:“是吗？这么可怕？”
“嗯……”狸花猫小孩抽泣着。
星天月站了起来，拉过北斗，北斗的尾巴一下子就收了回去:“这么可怕怎么能少了我？小猫咪，你自己保重，我们去看看是什么样厉害的修士。”
“哎！你们别去啊！”狸花猫显然没料到星天月不按常路走，在后面着急的喊着，却又不敢向前多走一步。
“没事的没事的，我师父很厉害，一定可以打败坏人！”北斗回头向狸花猫喊道，被星天月一扯，几步踉跄。
走得越近，星天月便越能闻到那股血腥味，他有些兴奋的舔了舔露出的尖牙，邪魅一笑。
是死亡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