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紫衣青浅,惟愿此时》倏尔忽间

4、乱花醉，伤情上神迷魂绝尘帝君

　　（一）天君的白发。
　　大凡修为深厚的神仙不会再变老，可这三百年来天君的头上却生出了许多白发，不是因为重新接管了天庭政务日夜操劳，也不是因为青丘送来了解除婚约的文书，更不是因为天庭司职的神仙升的升、贬得贬，来了个大换血，而是因为，他苦心栽培了几万年的太子夜华三百年来一直沉睡不醒。
　　天君未曾料到，自小便跟着自己修□□王心术的孙儿夜华，竟然会把情爱看得那么重。三百年前青丘白浅跳了诛仙台后，夜华竟也跟着跳了下去……
　　幸而，夜华被天君及时拉住，虽未伤及性命却也陷入了昏迷。起初，天君和众仙以为，只因夜华先为九道天雷所伤、后又受了诛仙台的罡风，故而沉睡不醒。可几个月过去了，夜华身上的伤已大好，却仍不见醒来的迹象。
　　“太子殿下身体并无不大碍。”天庭的药王看过夜华后亦有些困惑：之所以一直不醒，许是他自己不愿醒来。”

　　心病还需心药医，纵是天君、帝君这样的远古上神，也终是无奈。
　　恰在此时，刚受了几个月雷刑的素锦跪倒天君面前，献上了素锦族的圣物——结魄灯。素锦说，小时候听她母亲说过，这结魄灯能聚魂结魄，若把此灯放在昏迷之人的头顶处，能催动魂魄，一定能让令太子夜华苏醒。她还说，她把这灯从母亲的棺椁里挖出来，只为救夜华。
　　天君命人将结魄灯安放好，着人昼夜守护。天君说，素锦献灯有功，便赦了她剩余的几个月雷刑，又免了她去若水守东皇钟之苦。素锦又成了素锦天妃。
　　然而三百年过去了，太子夜华终未醒来……

　　（二）帝君的憾事
　　东华帝君曾是这天地间的共主，昔日带兵时，杀伐决断，甚是快意；待天下天平，帝君却将天君之位让与如今这位，自己则跳出红尘、不理俗世，终日隐居在太辰宫。几十万年间，能让帝君遗憾的事儿不多，战神墨渊的离世算一件，太子夜华的婚事也算一件，而这两件憾事又都与那青丘白浅颇有牵连。
　　这一日，太辰宫里的红莲开得正妙，一席紫衣的东华帝君悠然地坐在红莲池畔喝着茶。他端详着茶杯上雕着的那朵桃花，不觉自语道：“还是莲花好些。”可送这茶杯与自己的墨渊却最爱桃花。
　　七万年前，擎苍谋逆之心四海昭然，为此天君特意邀请帝君一同造访昆仑墟。正当天君与墨渊商议如何应对擎苍之时，帝君却看上了这奉茶的素胚，便让墨渊着人送了一套来，不曾想那一面竟是与墨渊的诀别。
　　那时，他着实太过放心这位相识了几十万年的故友。若他知道墨渊替他最宠爱的弟子司音——也是青丘白浅，硬扛了三道飞升的天雷深受重伤、又提前出关伤势未愈，他又怎会安然居于太辰宫内赏花品茗。彼时，若自己出手相助，墨渊是否就无需以元神生祭东皇钟了呢？这个答案，恐怕连墨渊自己也给不出定论。
　　忆起墨渊，帝君就不免想起了那位新晋女上神白浅，想起她与夜华的婚事。二殿下桑籍闹着要与白浅悔婚时，正是自己提点天君把夜华与白浅凑成一对。可也正是因为此事耽搁，才使得白浅封印擎苍时孤立无援，重伤后又无人施救，终是成了东荒俊疾山的凡人素素。若自己能及时赶到，是否就不会再有素素那个凡人？若自己能稍稍管管闲事，是否就可改写夜华与白浅的婚事？那桩婚对这四海八荒的太平太重要了！
　　帝君又忆起三百年前那日，白浅受了九道天雷被众仙围在半空中，浑身是血、强撑一息，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双深不见底、让人触目惊心的黑洞。还有，她诘责自己的那些话，许是太久没听过逆耳之言，三百年了，那些话仿佛犹在耳畔。
　　不知这三百年来她过得可好？
　　帝君遥望星河，窥见白浅的星象虽有些晦晕，却也还金光稳固，想来比沉睡的夜华要好过些。帝君又望了一眼七万年前便已随墨渊陨落的那片星区，本该一片死寂的黑暗中竟有星芒的浅影隐现。难不成，墨渊真的要醒了……
　　随着帝君的自语，他的人影已飘出太辰宫，出了南天门，踏着初生的望月直奔十里桃林。

　　（三）白浅的迷魂术
　　东华帝君已有十几万年没到过十里桃林了。花开花谢花复开，这桃花灼灼盛开的模样，如同上神的容颜，十几万年不曾改变。
　　东华帝君始觉，远观红莲的风雅，终不及置身这十里桃花海般的迷醉。
　　清风徐徐，漫天桃花泪。帝不觉伸出手去，用指尖接住那轻舞的一点桃红。香馨袭袭，其中竟又掺了一股酒气。帝君循着酒气，穿花寻路，行不多时，至酒气最浓处。但见一株万年老桃树上睡着个美艳动人的白衣女子，她垂下的手里攥着把酒壶，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坛。
　　满月盈盈，桃花翩翩，那白衣女子憔悴的脸庞让人见了越发觉得哀婉凄美，那飘飘白衣上沾湿的几滴酒痕、零落的几点桃花泪，让人见了又有说不出的妖娆、却又道不尽的辛酸。

　　原来是她！帝君心下了然。
　　咣当一声，女子手中的酒壶落地。随着酒壶朝地上摔去的，正是那被惊醒的白衣女子。那女子尚未醒酒，反应慢了些，便落入了平地飞来的一席紫衣里。
　　东华帝君凝视着依在自己怀里面带桃花、一身酒气的女上神，心下甚是诧异。自己为何要飞过去接住她，反正摔到地上也摔不死。而此时，白浅竟然眼泛桃花地望着自己，纤纤玉手在自己眼前一晃……
　　坏了，迷魂术！待帝君警醒，却已被白浅的迷魂术痴痴定在半空。帝君又暗自宽慰，我倒要看看她青丘白浅能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帝君感到，白浅纤细的手指略过自己垂下的银发，挑去了一瓣藏在鬓角的桃红，轻抚着自己的脸……接着，一张凄美的脸，泪眼迷离，携着湿热的酒气竟要向自己的嘴边凑来，就在两唇似触非触的刹那，她却猛然推开了自己，一脸娇羞地化作一道青烟没了影……

　　东华帝君挣脱迷魂术，落在地上，心下暗恼：自己活了几十万年，今日竟着了个小丫头的道，着实不堪。
　　可转念又一想，这四海八荒爱慕自己的女仙倒是不少，可胆敢如此轻薄自己的，还真就只有她白浅一个，反正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倒是白浅仓皇遁走的样子着实狼狈，自己终是高估了她。

　　折颜的好酒
　　帝君寻思间，不觉走到一处庭院，正是这十里桃林的主人折颜的住处。
　　折颜闻了闻帝君身上的酒气，笑道：“东华这一路上可是遇到什么人？”
　　“遇到一人。”
　　“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中了她的迷魂术罢了！”
　　“哦？那九尾狐族的迷魂术我亦忌惮几分，不曾想也能把东华你迷倒。”玩笑说罢，折颜话锋一转：“东华，你有十几万年不曾来我这桃林了，此番趁夜前来，想必是有要事！”
　　“墨渊要醒了！”
　　“东华，连你也认为墨渊要醒了？看来，这回他是真的快醒了。”折颜一脸激动。
　　“带我去看看墨渊吧！”
　　“墨渊的仙体一直藏在小五的狐狸洞，估计她现在肯定醉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折颜苦笑着道：“东华啊，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就暂且在我这桃林屈尊一宿吧！”

　　折颜开了两坛桃花醉，与帝君月下叙旧。折颜道：“刚刚，若我们家小五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东华看在我和墨渊的面子上不与她一般计较。”
　　“三百来，白浅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可不！这丫头着实让我操碎了心。”故友面前，折颜酒后大吐苦水：“七万年前，为了他师傅挖心取血差点丢了小命不说，大约三百年前，这丫头又连声招呼也不打，自己跑去封印了东皇钟。那会儿，我和她爹娘翻天覆地地寻她，不曾想，两年后她竟然浑身金光、昏死在我这十里桃林，手里还攥着自己的一对眸子。我又费了不少修为和丹药，算是把她救活了，却还是落下些病根。”
　　折颜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可这丫头醒了，却什么也不解释，只是嚷着要见她师傅。哦，还有要我们解除她与太子夜华的婚约。之后，就一直赖在我十里桃林，泡在我的桃花醉里，醉生梦死。有好几次，我还听见她醉梦里喊着‘不要挖我的眼睛’！”
　　折颜抬头望了天道：“哎！天晓得她失踪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说着，又盯着帝君道：“东华，这四海八荒没有什么能逃过你的法眼，你可知道些什么？”
　　“她却实过得很伤情！”
　　折颜眼巴巴地等着帝君说出点惊天秘闻来，谁知帝君却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