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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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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元铜看见自家公子捂住眼睛踉踉跄跄地走进府邸,一身白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渍,有些狼狈。
他家公子不会被人打了吧。
他赶上前去,规规矩矩的小声喊道:“公子。”
萧洺捂着左眼,凝眸看向他:“啊?”
完了,公子傻了。
元铜正担忧着,只觉得他家公子比往日回来的时候少了点什么,——嗯,少了点酒气。
“公子,水已经备好了,小的扶您过去。”往日,公子喝了酒回来,便会洗个澡,换身衣服倒头大睡。
萧洺连连摇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要是被元铜看到这一身伤,可就太丢脸了。
这该死的燕还,不就骗一下嘛......虽然也调戏了一下,但调戏自己未来媳妇,又怎么了,有必要把他揍成这样嘛,还打脸!
太可恨了!
沐浴后,萧洺穿着中衣,盘坐在床上,举着镜子,望着镜中那乌青的左眼,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碰,将将碰到,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叫唤。
“公子,小的给你送药来了。”元铜立在门外,
“不要进来。”听着犹在耳边的叫唤声,萧洺惊得差点没拿稳镜子,这元铜怎么走路一点声音的都没有!
屋外,元铜端着托盘,停下脚步,疑惑地往门缝里抽了两眼,方才他敲了两次门,里面都没动静,也不知道公子在里面做什么,奇奇怪怪的,现下又没了声响。
“公子?”
“药放门口就行,你下去吧。”
听着屋内清隽略微带点驱赶意思的声音,元铜犹疑片刻,将白瓷瓶放在门外的台阶上,“公子,我放这了。”
“知道了,下去吧。”
元铜识趣的转身下了台阶,又疑惑的回头看了房门一眼,心中不禁纳闷:
公子好奇怪,看回来那副模样应该是被人打了。想来也是,不然平白无故的要什么伤药。
公子自小便是个爱面子的人,他和公子一起长大,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小时候,他公子每次受到那些皇子排挤欺负,换做常人定会躲一躲,避一避,他家公子偏不,嘴犟得很,被人欺负死死地,嘴上也不忘来一句:我怕你?有本事你再来啊!
这种挑衅,换来的自然是一顿暴打。
其实公子表面上我不怕,还很横的模样,可这私底下,他曾无意间撞见好几次,公子偷偷摸摸地躲在宫殿角落里哭。
哭得伤心极了,他觉得可怜又可笑,还有些想不通,只是后来汉阳长公主薨了,他便再也没瞧见公子哭过。
也怪,若非汉阳长公主和萧大人走的太早,不然公子的身份,恐怕连皇子都要敬上几分,哪会受人欺凌,如今还要去入赘......
哎呀,他差点忘了!
三天后,便是公子和那女罗刹的婚期。
元铜拍拍脑袋,转过身便看见屋门半敞,公子探出半个身子正弯腰拾着药瓶。
“公子?”他试探的轻声一唤,便见公子似是身形一滞,仰起头来,暮色中一只青肿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那人呆了呆,元铜也愣了愣。
萧洺瞬间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抓起药瓶,闪进屋里,将门猛地一合,还没松口气,身后便响起一阵的敲门声。
“公子,你没事吧?”元铜略微有些担心,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只眼睛,他虽然知道公子被人打了,没想到打的这么惨。
“没事,我要睡觉了,你别来烦我。”
元铜听着这焦躁的声音,也不好再去触公子霉头,但三天后,便是公子的婚期,他不说指不定公子就将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公子,初八便是你与燕......姑娘的婚期。”你可别忘了。
萧洺脚下一顿,扬声问道:“今天初几啊?”
“回公子,初六。”
这么快?
这府中一点喜庆之意都没有,他以为婚期还远着呢。
没成想只有三天去了,一想到刚被燕还打一顿,便要低人一等的去入赘......好没有脸面啊。
皇帝可不管萧洺有没有脸面,大婚当日,昏礼还未举行,他一看见萧洺那只乌青的左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你怕是史上第一位“乌眼”新郎。”
萧洺瞪着他,甭提多气,一想起那燕还,就忍不住牙痒痒。
刘熠笑完,便托着下巴忍不住担忧起来,这副模样若是迎亲,出去岂不是被全永安城的百姓笑话。
“你这只眼睛得用东西挡一下。”
萧洺觑着他,“难不成,你想让我把这只眼遮住啊,好好的,又不是瞎了。”他才不干,想他享誉永安城第一美男的名号,成亲的时候一定要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要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气度。
这就让刘熠犯了难,思索片刻,招来内侍,吩咐了几句。
***
临近黄昏,全永安城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全城的百姓们挤在这条迎亲长街,观看这一场盛大却又十分奇特的昏礼。
新娘的送亲队伍是竟然从宫中出来的,好似皇帝嫁女,可这燕还又不是公主,真是奇怪极了。
又见新郎身骑高头骏马,一袭玄色锦袍,交领和袖口处的赤金回纹在晖光下熠熠生辉,头戴金冠,剑眉修眸,丰神俊朗,犹如天神下凡,气度雍容矜贵,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仪。
永安城的百姓们见惯了萧洺一身白袍的模样,今日一见玄袍的萧洺,乍一看,还有些认不出,只觉着这新郎当真风华绝代,贵气凛然。
直到碰上送亲队伍,这才反应过来,是那终日流连酒肆的纨绔公子——萧洺。
不过这萧洺似乎脸色不太好,想想也是,任谁娶一个男人般的母夜叉都不会高兴,真是可怜。
萧洺绷着脸,僵着身子,牵着缰绳,骑着马,一个字总结——慌。
人生中第一次骑马,竟然是在成亲的时候,他扫了眼因马而颠簸的地面,总觉得自己会翻下去。
但他必须镇定,一丝一毫的胆怯也不能露,但绷紧着脸的主要原因是他——掉粉。
刘熠不知哪弄的胭脂水粉,奇怪的很,敷在脸上跟面粉似的,老是掉粉。
为了保持英俊潇洒的形象,他必须要绷着脸,走完这一段路。
鼓乐喧天中,迎亲队伍打道回府,来到了一个萧洺全然陌生的地方——靖远侯府。
他一点都不想进去。
“公子。”元铜立在马旁,见公子盯着靖远侯府神色莫名,提醒道:“陛下在里面等着你呢。”
差点忘了,他和燕还身世相仿,双亲早亡,这高堂之位,是由皇帝和太后代坐的。
——都在逼他。
萧洺内心挣扎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的从马上下来,还没站稳,便被塞了一节牵红,可能这喜娘畏燕还的威名,塞给他就急忙躲开了。
哈!这燕还又不吃人,那么怕做什么?
萧洺瞥了一眼那好似落荒而逃的喜娘,拽起牵红,往喜辇走去,掀开喜帘,将另一端塞在她手里,“牵着。”
燕还牵着牵红缓缓出了喜辇,低头的一瞬,凤冠上的流苏微微倾落,萧洺悄悄瞅了眼,唇角便抑不住的上扬,这燕还还真好看。
看在她这般好看的份上,他就勉勉强强和她成这个亲吧!
两人牵着红绸走过礼乐宾客,迈进靖远侯府的喜庆而庄严的大门。
由于皇帝和太后代为高堂的关系,靖远侯府宾客满堂,朝中大臣与世家权贵基本都来凑了这个热闹,是只多不少。
与萧洺玩的要好的几个世家子弟更是走到燕还身边,觑着眼打量着这个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透过那玉珠流苏,隐隐约约能看出几分仙姿佚貌,身形也没有传言中那么膀大腰圆,纤细挺拔,既有女子的婀娜,又不失将军那份傲然。
萧洺这小子虽是入赘,能得这般美娇娘,入赘也值了!
难怪这几天不来找他们喝酒,竟是沉溺于温柔乡,见色忘友。
坐在上首的太后原本还担心燕还真的如市井流言所说一般是个貌如夜叉的黑面修罗,望着渐渐向她走来的这对新人,目光停在新娘身上打量了片刻,不由的点点头,面色欣慰,看那大大方从容的仪态,应当是个不错的女子。
席间有不少人打量着这对新人,更多的目光是停在燕还身上,略微还有些质疑的目光,他们大晋的镇守边疆竟是这样一个弱女子镇守的,真是大晋无男儿啊!
新人进入堂室后,锣鼓声乐一停,热闹的靖远侯府也渐渐安静下来,而后赞者高扬的声音响起:“新郎新娘行沃盥礼!”
......
***
晚上,靖远侯府,红灯高挂,喜气洋洋。
萧洺赶走那些闹洞房的人,笑微微地回到屋里。
“燕还。”萧洺大步流星的坐到床边,满是期待。
燕还抬手取着这沉重的凤冠,这一路上,她的头险些被压垮,果然女子成亲就是麻烦。
“别动,我来帮你取。”见她取了半天,发髻乱了都没取下来,这燕还虽武功高强,但对这女子家的东西真是一窍不通。
燕还对这不在行,也不强求,安安静静的坐着,等萧洺松下她的发髻。
萧洺边取下她的凤冠,边打量着她。
女子螓首娥眉,琼鼻红唇,脸颊染上一抹晕红,以往清冷的面容,在此刻娇丽无双,女儿态尽显,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依旧泛着冷意,让人不敢接近,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萧洺将凤冠端放在一旁的妆奁上,又重新坐到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燕还,天色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你去外室软榻上睡。”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男人在打什么注意。
萧洺转头扫了眼外面宽阔的软塌,让他睡软榻,怎么可能!
今天可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洞房花烛夜,如此良辰,连天上的弦月都格外清皎,他怎么能睡软榻!
燕还懒得理他,将鞋一脱,和衣而睡。
“熄灯,谢谢。”
萧洺望着背对着他的身影,眼眸一转,将屋中的红烛熄灭,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将鞋一取,身子还未转,腰间便被一把硬梆梆的东西抵着,——那是燕还的袖弩。
这个女人,真的——唉,又是忍气吞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