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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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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蔺嫣燃就算前世在这段家住了五年,她也对这段家并没多么熟悉,前世嫁于段墨之后她几乎足不出户,也很少与府内其他人来往,她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多少与人说几句话而已。
前世那五年,她唯一熟悉的就是段墨了。
“我是你们段墨少爷的故人,刚刚在医馆受药童委托来给他送药,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吗?”
告知段家下人,段家下人见蔺嫣燃衣着不一般,想着要阻拦,但毕竟是个漂亮姑娘,说不定真是自己少爷的朋友,那就没必要阻止了。
下人带着蔺嫣燃走在通往段墨院子的路上,可实际上蔺嫣燃比这下人都熟门熟路,这条路大概是蔺嫣燃在这段家最熟悉的路了。
刚走入拱门,蔺嫣燃抬眼就看到远处坐在躺椅上的萧索背影,那人此时相当单薄,但他每天都会坐在这躺椅上晒晒太阳,段墨这习惯是几年都没有变的,五年如一日。
挥手叫下人下去,蔺嫣燃想自己陪段墨呆上一会儿。
下人也没出声,拱拱手就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此时整个院子里就剩下蔺嫣燃和段墨两人,段墨坐在躺椅上轻轻摇曳,身子就像飘零的落叶,却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院子多了一个人。
也不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段墨猛烈咳嗽才打破这样的死寂。
蔺嫣燃一听段墨咳嗽的撕心裂肺,脚下出于习惯快走两步想上前帮段墨顺顺气,但当她快要靠近躺椅时便渐渐停下步子,刚刚稍微抬起的胳膊也重新放回身侧。
今时不同往日,今世已非前尘。蔺嫣燃在刚刚的一瞬忽而想起,此时的她已然不是什么被迫冲喜的少奶奶了,她与段墨现在不过是陌生人而已,仅此而已。
但是,刚刚蔺嫣燃的脚步声已经被段墨察觉了,他咳了好久之后轻轻用帕子擦拭薄唇,头并没有转来去看身边之人哪怕一眼:“又是媒婆来了?”
段墨的声音很轻,因为他身子骨不好,底气并不足,也没有正常人的一丝精神头,这声音就像秋天的落叶,落叶飘落在地,只留下唏嘘一声。
蔺嫣燃抬头去看天边,心里不是滋味,她前世可是与段墨朝夕相处了五年啊,尤其是头几年,段墨多少次游走于死亡之间,她不是不记得。
段墨没得到回应,心里也一阵疑惑,虽平日下人怕惊扰到他,每每来他这院儿都会尽量放轻脚步,任何人都不会啰嗦烦他,但也不至于连回应都没有。于是,段墨心下不免好奇,艰难地转过脸去,抬头间就看到蔺嫣燃站在他的身边,但对于此时的段墨而言,蔺嫣燃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姑娘,是何人啊?”
蔺嫣燃神情方才游离,但还是被段墨的声音将思绪拽了回来,她低头去看段墨,这是他们此世第一次对视。蔺嫣燃的内心五味杂陈,那段墨却平静如水,他是不知道蔺嫣燃此时是何心情的。
缓了口气,蔺嫣燃才开口回答:“我叫蔺嫣燃,刚才我在医馆受药童所托,将这副药给段家段墨少爷送来。医馆此时人手不足,我也乐意效劳。”
段墨听了蔺嫣燃的名字着实有些惊讶,敢问京城中何人不知蔺嫣燃的名字?她可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多少王孙贵胄都自认高攀不起。
“岂敢劳烦郡主大驾?”
段墨想起身,但见蔺嫣燃示意他不要多礼,于是便没有再尝试坐起,况且,他本也是个不卑不亢的人。
“举手之劳而已。”蔺嫣燃淡漠地将药包放在石桌上,她搓搓手掌,指尖冻得有些发红:“素闻段家小公子身子骨弱,天冷了,少在外面吹风吧。”
段墨些许微愣,接着点头:“多谢郡主。”
“药已带到,我就先走了,祝段墨公子早日康复。”蔺嫣燃将手掌缩回袖子,又冲段墨点点头就自行离开。
段墨吃力地回首道别,看到的已然是蔺嫣燃离开的背影。在他眼里,蔺嫣燃果真如传闻一般美丽如画,但他总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直到蔺嫣燃的背影消失在拱门拐角,段墨才重新回身坐稳。
算了,那不过是错觉罢了。
蔺嫣燃没有回头,她现在满心只有释然,前世缘分已尽,那就叫一切终了吧。
然而刚走出两步,蔺嫣燃竟走到了那段家水井旁边。水井此时还是盖着的,真是数不清自段家落座起,这口井到底吞噬了多少人的冤魂。
包括,她蔺嫣燃自己。
恐怕蔺嫣燃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双腿有多么颤抖,但那口水井就像有什么魔力在吸引她,呼唤她过去。
行至井边,那井口被封,巨大的石头落满了枯叶,这一切在蔺嫣燃眼里都是那般恐怖。
光是看这水井一眼,蔺嫣燃就觉得自己全身都被那刺骨恶寒的井水浸透了,
这种感觉简直真实的叫她心慌。
猛地抖了一下,蔺嫣燃赶紧重新加快脚步匆匆而去,她必须快些离开,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然而,就当蔺嫣燃再次熟门熟路地走向段家正门时,拐过假山随即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
是她?冤家路窄。
是那段家妾室,就是前世亲手陷害她不守妇道,最后还将她投了井的蛇蝎毒妇。
这女人,真的比那口井还要渗人。
蔺嫣燃站在树后瞪大眼睛去狠剜远处的妾室,前世她寄人篱下,不得不对这妇人卑躬屈膝,甚至要唤一声“二娘”。但今世若是见到,这妇人恐怕要殷勤备至地对她嘘寒问暖。
这女人生性如此,但蔺嫣燃可掌握了她不少秘密。
蔺嫣燃见那妾室正挽着段老爷的胳膊漫步,还边走边道:“谁会想嫁给您那病弱的儿子啊,说不定今天嫁过来,明天就要守寡呢,谁家姑娘又不傻。”
段老爷明显不喜欢这句话,他没有怒斥,也没有回应,只是步履沉重向后院去了。
蔺嫣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认她再善良,也绝不会宽恕前世那般害她之人。她恨,她也忘不了自己前世临死前的咒骂誓言。
来日方长吧。
晚些时候,蔺嫣燃回到蔺家,蔺家大门上挂着的灯笼上赫然写着霸气的“蔺”字来宣示主人的位高权重,蔺嫣燃轻笑不已。
前世的此时此刻,她母亲正想着如何给她嫁出去,正想着找媒婆拿她去给段墨冲喜,那时她的母亲还百般求人,希望他们可以立刻拜堂。其实,这事也恰好随了段老爷的心意,毕竟段墨确实病重,有今天没明天,他们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而今,她终于亲手扭转了那危机的局面,这可能就是上天叫她再活一世的意图。
蔺嫣燃步履轻盈地走回父母的正房,进门就看到蔺王爷头已经被包好了,只是他还不能下床。
遭了,蔺嫣燃不知这里自己该如何收场。
想着,蔺嫣燃便抬手掐住耳朵蹑手蹑脚地走向蔺王爷病榻,接着她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动承认错误:“父亲,真的对不起,我,我就是,就是怕您去赴宴,酒后失言。而且您岁数也不年轻了,虽然您依然英俊潇洒,但总那么喝酒对身子骨不好。”
夫人在一旁看着自家女儿,她不禁抬手去揉揉自己的眉心:“你又上哪儿野去了?”
蔺嫣燃偷偷看看躺在床上的蔺王爷,张嘴回答母亲的话:“母亲,我见外面天气不错,就,就出去转了转。”
谁想,不待夫人继续开口,只听蔺王爷虚弱道:“嫣燃,我这身子骨还没被酒喝坏,估计就会被你折腾坏了。你今天,到底中了什么邪?”
“我就是被母亲的话吓到了,真的,我真的怕您酒后失言,而且您以后万万不要再喝酒了。”蔺嫣燃赶紧上前蹭了两步:“刚才大夫告诉我,他说您如果再喝酒,身体会出大毛病的,大夫都这么说了,您还不注意点吗?”
蔺王爷是真的头晕眼花,他瞪了蔺嫣燃一眼,心下也知道女儿断然不会真想害他。
罢了罢了,毕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可能她真的被夫人的话吓到了吧。
蔺王爷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于是,蔺嫣燃又被蔺王爷和夫人骂了几句便退出来了,外面的月色正好,虽然是秋天,但月光竟显得没那么凉。
想那前世的今夜,可是她和段墨的洞房花烛啊。
扭头笑了两下,蔺嫣燃便抬脚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然而刚到自己的房门口,蔺嫣燃就看到丁泠正和其他丫头在聊着什么。
见蔺嫣燃回来,丁泠就不再和那些丫头窃窃私语,反倒跑上前给蔺嫣燃脱掉外衫:“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带我去看看啊?”
“哪儿你都想去。”蔺嫣燃弹弹丁泠额头:“出什么事了吗?你刚才在和她们聊什么,可是这京城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也没什么大事,听了怪扫兴的,小姐你就不要问罢。”丁泠说着将衣服叠好,准备拿去洗。
这可真是稀奇,还能有什么事叫人听了扫兴?她蔺嫣燃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会比她前世的经历更让人扫兴呢?
想着,蔺嫣燃也不免好奇:“快说!”
丁泠见蔺嫣燃非要听,她便撅起嘴来,样子有些不开心:“也没什么大事,毕竟又不认识,只是刚才听她们说,那个段墨好像快死了,刚才劝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被叫去,他们说段墨可能熬不过今晚。”
蔺嫣燃此时此刻才觉得凉,从头到脚就像被冷水浇过,瞬间麻木。
麻木间,还带了疼。
段墨,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