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小调》渺诺尘

47、遇刺

　　终于，欧阳丹的事情，还是闹到了医院里，值得欣慰的是那个人给了领导一句话才让文可欣放下心来，觉得欧阳丹没有选错人。

　　领导问他的时候人家只说了一句“我这主任的头衔可以不要，但这辈子非欧阳丹不娶了。”这也给欧阳丹吃了颗定心丸，这场风波才算停息，也算欧阳丹没看错人，但这只是一时的假象罢了，后来文可欣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玩弄人于股掌之间。

　　“欧阳丹，忙完了到我办公室一趟。”护士长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哦，好的。我给10床输完液就去。”欧阳丹知道护士长要和她谈什么，好像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赴刑场般脚步沉重。

　　当当当。

　　“进。”

　　“我来了，护士长。”

　　“坐。知道我要找你谈什么吧。”

　　“恩。”欧阳丹点点头。

　　“你做好决定了？”

　　“恩。”

　　“对方决定离婚了？”

　　“正在办理。”

　　“孩子归谁？”

　　“女方不要孩子，只要房子。”

　　“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你觉得人家图你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图的。”

　　“那我换一个问法，她爱你吗？”

　　“我觉得爱。”

　　“他凭什么爱你，不就是因为你年轻漂亮嘛。”

　　“比我年轻漂亮的有的是。”

　　“我个人认为如果他因为你抛弃自己原来的妻子，也会为了别人抛弃将来的你。”

　　“我们俩是有感情的。”

　　“和她原来的妻子也一样是有感情的，结果呢？”

　　“我不一样。”

　　“你是不一样，你比别人都想的简单，而且一根筋。”

　　“护士长，我真的决定嫁给他了，他也答应我了，只要他离婚我们俩就结婚。”

　　“瞧瞧你，说的多轻巧，其实换做别人，我不会去管太多，你是跟着我这么多年的老护士了，我看着你成熟，我不想左右你的决定，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想清楚了，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护士长，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已经走到这步了，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路是自己走的，只要你不后悔。”

　　“谁也不能看透未来，但是不论将来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没有其他可说的了，只要你幸福，就不枉这些个折腾。”

　　“谢谢护士长，那我先出去干活了。”护士长点点头，望着欧阳丹走出去的背影又摇摇头。

　　欧阳丹一下子成了名人，几乎全院的连扫地的大妈看门的大爷都知道了，都很钦佩这位小三的魅力，见证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魄力。

　　每个人看见护士长都问：“哎？你们科的小护士厉害啊！哪个是啊？”都是些不八卦会死的主儿。

　　但老话怎么说来着，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

　　早上，文可欣推开监护病房的门“欧阳丹，我给你买早点了啊，鸡蛋灌饼，绿豆的。”

　　“得嘞，谢谢您老人家了，昨晚我可是累死了，都是重病号。”欧阳丹值了一夜的班。

　　“所以啊，我给您请安来啦！”文可欣环顾了一眼病房。

　　“接了两台手术，上了一个呼吸机，还有躁动的患者。”欧阳丹继续抱怨。

　　这时张杰推门走了进来，来看看每个病人的情况。这是他每天上班的必要环节。

　　“到点了，交班去了，您老再坚持一会儿就解放了啊！”文可欣一见张杰立刻压低了声音，向欧阳丹挤了个媚眼儿就出去了。

　　张杰在监护病房走了一圈，什么也没说。

　　“你们护士小姐说话还真幽默！”相比较而言病房里最轻的后颅凹开颅的62床不合时宜的开口了。

　　因为躺着头部不能活动，看不见只能听声音。

　　欧阳丹心里一紧，看向张杰主任，张杰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我们俩----闺蜜，才能这么说话，换别人可不敢。”见张杰主任没什么反应，欧阳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有人给送饭多好啊，你都辛苦一晚上了，哎，你们护士可真是辛苦啊！”62床头上缠着绷带，躺在床上和欧阳丹聊天。

　　“要说晚上还真得谢谢你，病情平稳也没给我添麻烦，虽然刚手术第三天，你恢复的还挺棒的。估计明天就可以转出监护病房啦。”欧阳丹看了一眼62床。

　　“那还得感谢张杰主任的刀法好啊！刀法利落，刀去瘤走。不讲一点情面啊！当时做手术之前张主任和我讲啊，他说我这次的手术犹如在钢丝上跳舞，他其实很犹豫是不是应该给我做这次手术，我说我相信您，几次三番的讨论我的病情才敢在我脑子里动刀，你看我现在，真的挺感谢张主任的，去了好些个医院，都没人敢接我，等我出去了，给你们医生护士都做几面锦旗，以表示我的感激。”

　　62床的病情其实也极其复杂，瘤子长在脑干上，开刀困难，能恢复这样也真是让人高兴。

　　别看脑袋都缠成粽子这样却也能和欧阳丹开个玩笑啥的，还一个劲儿的夸张杰主任的医术好。

　　“是啊，别看我们张主任年纪轻轻，手法可是不年轻呢。可是神经外科鼻祖第三代大弟子呢。”别人夸张杰主任，欧阳丹也跟着高兴。

　　“是啊，人家这名字起得好，张灯结彩喜庆啊，可你再看你们别的医生的名字，柳彰，柳彰，那不就是瘤子切了又长吗？还有艾福生，艾福生，那不就是癌切完后又复生了吗？贾益盛，医生都是假的了，谁敢让他们治病啊！”62床的这句话把欧阳丹逗乐了。

　　“你们病人还真会联想，这也想的出来，但别说，还真有道理啊！那我们护士长的名字听起来也极好，全丽云，手中的权利要均匀啊。”欧阳丹一晚上的辛苦换来一个笑话，心想值了。

　　“恩，所以啊，护士长以后准是护理部主任啦！大夫的名字很重要吧！”62床继续瞎贫。

　　“行了行了，你该吃饭了，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吧！”

　　“今天可以吃饭了？是什么？”62床饿了三天的肚子。

　　“不知道，应该是流食！你是后颅凹的患者，不能那么早吃饭，饿三天也是值得的，一会儿食堂送饭来就知道了。”欧阳丹说完转身到治疗室去配液了。

　　文可欣和大家伙一起在中厅交班，张杰主任刚要传达院周会的内容，就听见门口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只见监护室的护工匆匆忙忙的推门进来

　　“62床不好了，快去看看吧！”她的脸色铁青，鼻尖儿上汗珠直冒。

　　张杰主任倏地站起来推开门向监护室跑了过去，文可欣还是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欧阳丹，第一感觉就是欧阳丹这次凶多吉少啊！

　　然后恍然大悟似地也跑了过去，推开监护室的门，欧阳丹脸上的汗水一颗颗的滴落下来，一边擦汗一边再给62床吸痰。

　　“几分钟前还不是好好的，发生什么了？”张杰一改往日的面孔，有点儿怒吼般咆哮。

　　“我在治疗室配液，护工给患者喂饭，本来应该是流食，结果护工把豆腐脑给62床喂了。

　　等叫我的时候，62床已经出现窒息现象了，我在第一时间就给患者吸痰了，把东西吸出来。

　　就叫护工叫你们了。”欧阳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护工是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儿大概二十岁左右，新来不久，一直站在墙角里瑟瑟的看向这边，不知所措。

　　这时也许才知道小崔的好，要是她在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还得感谢苏巧俏，一个高血压脑出血昏迷的住在监护室的家属很是迷信，然后托人在一个什么山什么庙里花重金求来了一个玉佛吊坠儿，家属送进来说是给患者保平安度过这一劫的，苏巧俏说自己接过来，就放在患者的枕头底下，由于那天监护室特别的忙，第二天交班时，苏巧俏看见家属才想起来，就到患者的枕头底下去找，然后那块玉坠子果然不见了，苏巧俏就和护士长说了，一口咬定是护工小崔懂得手脚，因为只有她才有机会接近患者，肯定趁着翻身洗脸做护理时顺走的。

　　还是说什么小地方的人就是没有见识，这点儿蝇头小利都眼馋。

　　就让护士长把这样的人找个缘由弄走。

　　护士长当然不是那种是非不辨的人，当然要查明真相，没准儿掉到哪里也说不定，带着人把监护室翻了个底儿朝天，就像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正在不知如何收场时，小崔找到护士长说，监护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是外人，她可以承担患者丢的那块玉的钱，但绝不承担苏巧栽赃在她身上的侮辱，然后赔了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在外人眼里一屋子不能动的病人不会去拿那块玉，苏巧俏在医院里干了这些许年头，没人去怀疑她，外人进不来，卫生员只是打扫垃圾不会去也没有机会翻病人的床，只有小崔是个临时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

　　带着被别人定性的帽子是什么滋味儿，你没有真正体会不会明白，小崔就那么摆摆手走了，没有多余的解释。

　　对小崔来说也许是个更好的开始也说不定。

　　“怎么搞得，欧阳丹，难怪张主任要发火，手术做得这么漂亮，却在阴沟里翻船。”熊琼落井下石，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看似在批评欧阳丹可捎带着把张杰也讽刺了一番，正中他下怀，别人都听出来兔死狐悲的味道。

　　“行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张杰说着开始为患者做气管插管。

　　“护士长，开放静脉大通路，心外按压，准备除颤器。”张杰指挥。

　　文可欣看着62床的脸色渐为青紫，呼吸微弱，心电监护的心率也渐渐变平。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插管成功，准备呼吸机，开始除颤。贾大夫，找家属谈话，解释病情，下病危通知。”张杰在人群中搜索贾益盛的身影，贾大夫应和一声就飞出了门。

　　这时护士长已经接过来欧阳丹手里的吸痰管，继续为62床吸痰。

　　护士长给文可欣递了个眼色，文可欣就把欧阳丹拉出了监护室，此时欧阳丹已经有点儿木讷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文可欣不知道此时说什么话最恰当，安慰的话多余，批评的话更伤人，谁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呢？怪谁？怪护工，人家不负任何法律责任，只能怪自己在河边走了这许多年，突然就把鞋湿了，而且还是重重的被拍在了水里。

　　欧阳丹只是默默的流泪，文可欣只是紧紧地搂着欧阳丹，让她大起大落的小心脏能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祈祷62床能够闯过这一关让奇迹发生，然而摩菲定理的想法总是在脑袋里挥之不去，任何事情只要能往坏的方向发展，就一定往那个方向发展。

　　欧阳丹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文可欣仿佛从欧阳丹的泪珠里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自己想保持住的坚强，此刻也已经溃败不堪，自从父亲去世后到现在眼泪第一次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

　　欧阳丹见状强止住泪水反过来问“要是我死了，你也不用哭的这么伤心吧？”欧阳丹强颜欢笑，此时还能自嘲。

　　“你死了，我都不哭。”

　　“死是种解脱，可现在我们却要承受活生生的痛苦。”文可欣觉得自己真酸。

　　“我已经想到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欧阳丹此刻平静了下来。

　　“咱们这工作，干的越久越是胆小，越是小心翼翼，越会出乱子。我一直觉得你的工作心态很好，很轻松，没想到你也害怕过！”文可欣看着欧阳丹哭红的眼睛。

　　“我也怕，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看来我是演技派的，现在竟不怕了。”欧阳丹释然。

　　“我想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只要你认为我可以。”文可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论结果如何，我想我都不可能再穿平日里讨厌至极的这身白皮了，它束缚我的太多太多，还要时刻提醒着自己白衣天使的身份，不能和患者家属吵架，要微笑服务，不能放纵自己，连项链耳环都不能带，整日里顶着一头百年不变的呆板发型，还要不失社会大众对你的仰视！有吗？我从来没感到自己被仰视过，总是被人踩在脚下。” 欧阳丹平日里很少和和文可欣谈论人生，也从来没听过她的想法，总是说些不疼不痒的话题。

　　原来她的世界也那么的乌云密布。

　　“所以呢，你要放弃了吗？”文可欣问。

　　“我想我没有别的选择，等事情了结后，我想就要和你说再见了。”欧阳丹苦笑一声。

　　“如果你心意已决，我也没有必要挽留你什么，人有两条路要走，一条是必须走的，一条是想走的，你必须把必须走的路走漂亮，才可以走想走的路。”文可欣从来不想左右别人的想法。

　　谁对谁错又怎么能分得清楚，更何况是一辈子的选择。

　　这时，苏巧俏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护士长叫你们到中厅开会。”苏巧俏的不合时宜让欧阳丹很是反感，文可欣真的很讨厌领导这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特权。

　　欧阳丹瞪了一眼苏巧俏，开门向监护病房走去，文可欣也跟着过去，向中厅相反的监护病房跑过去，一开门，62床已经在吹呼吸机了，心电监护的心率也在90、100间跳动，看来张杰主任的技术再一次被鉴证。

　　欧阳丹和文可欣同时长叹了一口气，戴娜在监护病房忙碌着，见她俩进来说“丹丹姐，你有什么特殊的要交班的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我都在特别护理记录单上写清楚了，要是有不明白的再问我。”欧阳丹少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因为年轻的护士基本上都是文可欣和欧阳丹带出来的，欧阳丹平日里和她们说话总是拿着师傅的口吻。

　　戴娜刚到科里护士长就让文可欣带她，所以和师傅一样办事情很稳重。

　　欧阳丹的徒弟都和她一样做事麻利，嘴上都不肯吃亏的货。

　　“丹丹姐，你一会儿好好休息吧，累了一个晚上了。这里我会捋顺的。”戴娜说的轻松。

　　“那辛苦你了。”欧阳丹听着却是沉重的很。

　　转身和文可欣走向中厅。

　　医院有如战场，一个不谨慎小心就踏上雷区，炸的挫骨扬灰，没有留下在医院工作十几年的一丝痕迹。

　　中厅里，张杰主任、熊一窝、护士长、还有62床的主管医生贾医生都在，气氛凝重，谁也不说话。欧阳丹和文可欣进去，护士长递个眼色让她们俩坐下。

　　“62床就算是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但是凶多吉少，窒息情况非常严重，最好的情况就是植物生存，所以我们要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方案。”张杰主任的言辞没有之前的那么生硬，恢复了以往的语气。

　　“我们就做好赔钱打官司的准备呗。”熊一窝说话总是那么不招人待见。

　　“主任，我知道给科里带来的麻烦，接受科里的任何处罚。”欧阳丹站起来表态。

　　“主任，欧阳丹在科里也快十年了，的确为科里出了不少力，作为领导我应该在客观的角度来评价她，但是我对事不对人，这样的事情谁也不希望看到，但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抹杀掉她的全部。”护士长始终是站在她的手下一边的，听起来有点狡辩，明明就是对人吗，换做别人也许就顺其自然了，至少说明了欧阳丹在护士长心里的地位。

　　“护士长，我的错，我自己承担，不论后果是什么。”欧阳丹一直以为护士长眼里只有文可欣，没想到这么大错误跟前儿，还为自己无理狡三分。

　　“光态度好，承认错误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犯错又不是一次两次，上次9床坠床你的责任也不小。”熊琼就像打架时的女人总是提起那些让人不爽的事儿，翻小肠，这时候他的记性倒好得很！！

　　文可欣在心里骂道：“纯娘们！”

　　“一会儿把事情经过写个书面材料，罚半年奖金，医院问起来我们要给家属一个交代，把事情处理好后再进一步讨论。”张杰摇摇头。

　　熊琼本来想表示不满，刚开口要说话，张杰说“散会，回去干活吧！”大家都站起身往外走，张杰在文可欣旁边。

　　这时，中厅的大门被推开了，62床的妻子二话没说，走到文可欣的前面，伸手就给文可欣一个大嘴巴，文可欣没反应过来，任由她第二个嘴巴扇了过来。

　　只一瞬，62床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从胸前拿了一把水果刀刺向了文可欣，文可欣本能的拿胳膊一挡，正好划在了右前臂上，又被推了一把趔趄的背部磕到了办公桌的桌角上，疼的来不及反应，62床的妻子退后一步，然后又极速的拿刀直冲冲俯冲下去，张杰离文可欣最近，一个回身，挡在了文可欣的上面，那水果刀深深的插在了张杰的右肩上，一切来得太突然，白大衣上已经汩汩的留血，血滴滴在地上，张杰顺势翻身回头，从女人手里打掉匕首，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然后用脚一踢，撞到了角落里的墙壁上。

　　这时中厅门口已经围了一堆家属，“快来人啊！”欧阳丹大喊了一声，62床的妻子也顺势倒在了地上，低声的抽泣着。

　　护士长立刻拨打电话报警。

　　“可欣？你没事儿吧？” 欧阳丹立刻过去扶文可欣，文可欣起了一下，没站稳，张杰扶了一把。见文可欣的右手白衣已经被血染透了“你没事儿吧？可欣？”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

　　文可欣摇摇头。

　　“你们怎么样？”护士长放下电话也跑过来，赶紧检查二人的伤势，急忙冲出人群，取了两大包纱布给两个人先止血。然后送到了急诊外科。

　　医院的保安也控制住了造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