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小调》渺诺尘

27、暗战序幕

　　2012年

　　四年一次的奥运盛会在伦敦拉开了序幕，就连文可欣这么漠不关心实事的人也挤在地铁那拥挤的人群中观看刘翔110米栏的比赛。

　　地铁站的电视平日里只能算个装饰品，今天倒发挥了其根本作用，电视前挤着比平日里更多的人，电视屏幕在平日里马赛克是主角要不然就是请耐心等待，稍后节目更精彩的大字，此刻连刘翔脸上的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连声音都可以盖过地铁里的噪杂，看来平时上班看地铁电视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得看管信号的人心情如何，人家要是不爽，你们全地铁上班的人都看着糟心的马赛克，如同地铁里的人脸，难以辨认。

　　今天有的人竟然多坐好几站地，怕下了地铁，那精彩的12秒87就错过了，就为一睹刘翔的风采。

　　此时正逢下班的高峰期，有的人在看手机的直播，有的人看地铁电视，还有的人在听广播，都为四年前的遗憾而再次兴奋起来，不说万人空巷也差不多了。

　　文可欣此时的心也悬了起来，运动员都在热身准备，也不知道刘翔在嘴里念着什么，三分钟后运动员准备就绪，12秒87，文可欣都怕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这难得的一刹那，连眼睛都不敢眨，屏住呼吸，比自己考试都紧张，热身、进赛道、蹲、起、跑，还没等文可欣反应过来，刘翔就已经躺在了地下，全车厢的人同时扼腕叹息，有垂头的、有打拳的、有骂人的、竟还有趴在地下捶地的，好像是自己真真摔在了伦敦的赛场上一样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文可欣恍惚觉得这只是一次热身，真正的比赛还没开始，然而事实就是刘翔再一次的与奥运会无缘了，文可欣心里问“为什么不再比一次，再给刘翔一次机会。”奥运会竟是这般残酷，8年的心血却在这一刻稍纵即逝，无法述说，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电视里一遍又一遍的慢慢回放刘翔起跑和摔倒时的影像，让文可欣有点儿不忍，心想换做是我，我也许不会选择参加而是放弃，何苦让自己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呢？

　　不知道刘翔是怎么想的最后单腿跑到了终点，亲吻了栏杆，只有刘翔自己知道这个吻代表什么。下了地铁每个人都把电话架在自己的耳朵旁，内容不外乎是你看刘翔比赛了吗？刘翔的跌倒，多么的可惜，有人说刘翔是假摔，有人说是预谋，有人说刘翔根本就不行了。

　　微博上更新速度之快也差不多有12秒87了，口水连篇：
　　“刘翔预赛摔倒出局，全国哗然，这是意外还是做戏？刘翔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悲情英雄还是最好的一颗公关棋子？赛前他到底有没有打封闭针？这和他的比赛结果有何密切关系？为何赛前他会神秘一笑”这篇像福尔摩斯大侦探的推理解说。
　　“@91问问调查网参加了投票，在看到刘翔预赛第一栏摔倒，你的感受是？中选择了2. 感动，刘翔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你也一起来投票，发表自己的意见吧！”微博立刻发起了一个投票活动，参与人数众多。
　　“刘翔是在表演吗？刘翔只是摔倒并且他已经尽力。” 网名为希望世界和平这样说。

　　文可欣还没来得及看开幕式，刚有时间坐在电视机旁看，谁知道闭幕式都开始重播了。

　　生活不是奥运会，但有些人就要活得像奥运会，站在最高处，体会胜利带来的快感。

　　有些人想来一个华丽的逆转，对不起，在小说里都不会让你有转身的机会。

　　时间过得真快啊，四年前还一起带着爸爸妈妈看奥运呢，现在......文可欣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你还好吧？”

　　妈妈很快就接了电话“喂，欣儿啊！好，挺好的，我刚去医院复查去了，医生说我的情况还可以，挺好的，放心吧！”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两年过去了，自从爸爸走了之后，文可欣总是说让妈妈把老房子卖了搬到北京来住，可妈妈总是说在老家卖的房子值几个钱？连在北京买个厕所的钱都不够，妈妈看到有太多的人在北京混不下去，最后还是回老家。

　　妈妈说怕文可欣真有那么一天在北京混不下去的时候，在老家起码还有个窝等着她回去，所以妈妈愿意放弃和文可欣在一起的幸福，换得文可欣一条退路。

　　“妈？你就那么不相信女儿的实力，在北京站不住脚？”

　　“世事难料，谁能知道自己未来的归宿呢，妈当然是盼你好，但也要考虑周全不是？”妈妈语重心长的说。

　　“好啦，妈，你自己多保重身体。我挂了！”文可欣怕再多说下去又要勾起伤心往事，索性就挂了。

　　滴答，刚放下电话，手机的微博就响了：几多欢喜几多愁。如愿夺得金牌的选手，是聚光灯下的焦点，而那些拼尽全力却没有拿到金牌的失意英雄，王皓、何雯娜、刘翔……更应受到我们的崇敬！一起来创造“英雄体”，赛场不仅在伦敦，不是冠军，一样是英雄。网名为我为奥运狂的网友说。

　　其实，医院内的竞争也不比奥运逊色多少，一样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一样的无情无义、无可厚非、毋庸置疑。

　　早会上，听护士长说张杰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文可欣和欧阳丹围着护士长问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护士长故作神秘的说。

　　“什么嘛，护士长，几分钟后我们就知道的事儿，还天机，您可真吊胃口。”欧阳丹阴阳怪气的说。

　　“对你们来说肯定是好事儿，但又未必是好事儿！”护士长皱眉做若有所思状。

　　“哎呀，真是急人。看来您这舍利子，不对，菩提子没白买，说话越来越有禅意了，让人水里雾里的。”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最近，护士长迷上了收藏，什么古玩字画，最感兴趣的要数这佛家的东西，什么舍利子，当然也买不起，欧阳丹老管护士长脖子上的叫舍利子，护士长一字一顿的纠正她好多遍，那是菩-提-子。

　　“护士长看事情一向长远透彻，要不怎么是护理部主任的接班人。”文可欣想护士长的话中有话啊，这就是领导的处世哲学。

　　“越来越听不明白护士长的话了，还是等谜底揭晓吧！”欧阳丹总是想打听出小道消息，哪怕只提前那么几分钟，她总想得到第一手消息，大家都认为她是做八卦记者最合适的人选。

　　“开会了，开会了，走了。”护士长撵着她俩走了出去。

　　苏巧俏交完班后，张杰主任说“接下来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文可欣和欧阳丹都竖起耳朵听。
　　“咱们新来的董事长，在这几个月的工作中得到大家大力的支持和拥护，医院也在向更高的水平进军，董事长也积极听取各方意见，鉴于合同制人员的大量流失，医院决定今年给大家也就是合同制人员一批转正名额，换句话说，你们的努力终于可以有所回报了。”

　　一说完，大家都在底下交头接耳，这消息听起来确实很振奋人心，对于文可欣这样的老护士来说必定是件好事儿，可文可欣怎么也觉得高兴不起来，觉得和自己很遥远。

　　和苏巧俏不一样，文可欣从进医院的第一天就从来没奢望自己能转正，得到那连做梦都很难得到的北京户口。

　　“鉴于现在的情况，具体条件还没有确定，所以大家努力工作，拭目以待，为科里为自己奋斗，我也会给大家努力争取的。”张杰说的人心大振，好像转正的名额马上就落在每个人的头上一样。
　　欧阳丹想果然是董事长的乘龙快婿，不然这么好的消息怎么医院里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反倒是张杰主任先宣布的，近水楼台，近水楼台啊！不仅感慨“我上面有人”的威力啊！

　　然后欧阳丹的目光顺着座位寻找文可欣的反应，文可欣一副爱谁谁的样子，转正，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手里挎着两千块钱的包身上穿着几千块的名牌衣服却和挎着三十块钱的包穿着地摊货的打工族一同挤地铁1号线一样谁又在乎你，挤得是同一班地铁，干的无非同是护士的活，只不过自己心里的优越感在作祟罢了。

　　要是当初这么在乎正式这两个字的话，也不会千里迢迢放着老家正式编制的护士不做，跑到天子脚下来打工。

　　全医院几百个合同制的员工，谁的学历如何，谁的水平如何，谁的硬件又如何，每个人的背景都像漆黑黑伸手不见五爪的夜一样深不可测，平白里担着这不必要的心作甚？

　　每个人的条件都摆在那儿呢，行就上不行就下呗，在文可欣看来事情如此简单明了。

　　文可欣回应着欧阳丹的目光，欧阳丹有点儿焦虑，是啊，冥冥中本没有利益冲突的两个闺蜜却要被逼上成为对手的决斗台。
　　然后她们俩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苏巧俏，那双眼睛里露着些喜悦和势在必得的意思望着对面的墙壁，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想必是在想象转正那一时刻大家伙为她庆祝的场面。

　　文可欣和欧阳丹的目光就像一颗打在水面上的石头突然让苏巧俏感到了一惊，立刻恢复了那种假装无辜的姿态，看上去那么无害，就像《甄嬛传》里的皇后娘娘让皇上没有戒备，而干的那些事儿又都是出自她手。

　　在座的每一位都叫着劲儿，内心皆是跃跃欲试，外在都面无表情，不给对手留一丝可乘之机，文可欣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场护士姐妹们披上盔甲血战沙场互相厮杀的场面，每个人手上的兵器都浸染着同胞的鲜血。

　　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