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形天地容百川

104、第 104 章

　　偌大的玻璃窗外，远处的小岛静默在大海之中，淡淡的路灯亮起，点缀出它的轮廓，宛若海上明珠。海上来往小岛的班轮，载着满船的游客，在一湾粼粼的余晖中，划出一条条白色的水线。
　　这是欣赏小岛风景的最佳位置，在小岛的对岸，24楼的高处。窗外的余热还未散去，屋里早已是空调带来的凉爽，轩怡和动月正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反身趴在沙发背上，头枕着手，欣赏着落日下的风景。身边的楚老师正拿着菜单，挑选着菜样。
　　这里的装饰偏欧式，宽大的沙发，精美的餐具，空气中飘扬着的钢琴曲，轻柔悠扬，让人舒畅。一望到底的餐厅里，服务员穿梭忙碌，酒水吧里，一杯杯冰镇着的红茶正翻着白色泡沫，这是家台式牛排咖啡馆，由于占据着极好的位置，价格自然比同档次的要高上许多。
　　楚老师点好菜，放下菜单，拿起面前的泡沫红茶，轻咬着吸管吸一口，惬意地看着眼前两位姑娘的背影，映衬着远处夕阳下的天海一色。
　　聚光灯下，金灿灿的奖杯与证书，雷鸣般的掌声和不断闪烁的闪光灯。领奖台上的这一幕还在脑海中徘徊，即便现在想来，仍旧让人心血澎湃。只是有那么一瞬，心思流转，如果没有得奖，那这一年的辛苦呢？她不知道如此的付出是为了什么，但绝然不是为了那短瞬的荣耀。她只知道，在领奖的时候，她的脊梁笔直地挺着，她的头颅高傲地昂起。技巧得分第一，总分第二，她已然证明了自己，凭着自己的能力，站到了这个位置上。
　　只是他们呢，他们的付出呢？楚老师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她们的付出成就了自己，而自己又能带给她们些什么？是让她们看到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还是让她们品尝到未曾品尝过的美食。特意挑了这个地方，一顿饭花去了五分之一的工资，楚老师并不心疼钱，只是不知道花费了如此的重金，在她们的心中到底能留下些什么。
　　有些东西的给予，不能靠说教者不厌其烦的教诲，只能靠接受者身临其境的感悟。但愿，他们能有所感悟。
　　牛排很快地上来，掀开餐盘上的盖子，热油沸腾的声音一下子响亮了起来。看着还在沸腾的酱汁，动月‘哇’地一声叫了起来，惊讶的表情显露无疑。
　　“这就是西餐。”动月难以置信地看着牛排，“这是真的么，跟在电影里的一样么。”
　　楚老师点了点头，动月的状态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笑看着动月，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只是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撇向了轩怡。见她处之泰然地坐着，如自己一般看着动月，仿佛动月的状态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动月拿起桌上的刀叉问道：“我记得是左手叉，右手刀，对不？”
　　楚老师点了点头。
　　“可怎么拿呢？”动月比划着，显然她自己也觉得现在抓着的姿势用不上劲。
　　“来，这样拿，食指要顶在刀背上。。。”楚老师示范。动月看了几眼，便熟练地掌握。
　　楚老师搞定了动月，便看向轩怡，不知她是否也需要自己的帮忙。只见轩怡并不急于动牛排，而是将面前的餐布打来，铺在了自己的双膝上，然后拿起刀叉，先将铁盘上的鸡蛋和牛排翻了个面，才从容地切了起来。
　　“外国人还真是讲究，一双筷子能解决的问题，非得用刀叉。”上手后的动月已能自如地将牛排切开，用叉子将肉送进嘴里。她一边咀嚼着，一边不屑地说道：“不过，味道还真是不错。”
　　楚老师笑了笑，没有纠正动月，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一直安静的轩怡身上。她身上的衣服依旧是那么几件，这一年好像没有见她添置过新的衣服，宽大的衣服遮掩住身体，显露不出任何曲线，若不是跳舞，可能都无法见识到她的身材。胸前的衣领宽大了些，内里白色的小背心在不经意间若隐若现，一身的打扮干净简洁，透着质朴，可举手投足间，是装不出来的从容淡定，没有动月的大惊小怪，也没有初经世事的小心谨慎，倒像个落难的大家闺秀，见过了大世面，而不在乎于衣着的光鲜。
　　楚老师低头，收回一直盯着的目光，切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轩怡的事，她不止一次地问过王主任，知道了她的身世，她的经历，知道她从未离开过平山县城。可她又是如何知晓外面的世界，能与自己谈论电影，言语间流露出对人生的独到见解。王主任似乎并不太在意，丰厚的家族沿袭，经历了生死大难，又恰在青春期性格转变时，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些理由并不足以打消对她的疑惑，接触愈多，愈加困惑。
　　就像这次比赛，特意将他们两个留下来，请他们到这个地方吃饭。其实她心理清楚，整个舞蹈队，自己在意的还是他们两个，而在他俩个中，最在意和最用心的却是轩怡。动月的性情活泼，为人处世得体，很多东西她虽然不懂，但她学得很快，爱笑的姑娘运气不会太差，楚老师并不担心她的将来。轩怡却是寡言，很少的情感流露，除了埋头读书外基本没有朋友，她陷在自我的世界中，有着高层次的精神追求。这样的女孩，人生的路大多不顺，谁又能配得上她，给她幸福。
　　楚老师忽然觉得自己替她想得太远。
　　楚老师用餐巾擦了擦嘴，举起手边的红酒杯。那是一人一小杯的红酒，也就一两口的量，怡情之用。
　　“来，两位，庆祝一下。”楚老师终止了自己的想法，提议道，“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大家的辛苦努力，老师在这里先表达一下感谢，感谢两位一年来的辛苦与付出。”
　　动月连忙丢下刀叉，附和地举起酒杯。
　　轩怡则将刀叉轻放在一旁，用餐巾擦完嘴后，才举起酒杯。
　　楚老师扫视了他们俩，将他们不同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Cheers！”楚老师提议。
　　三人举起酒杯，在空中碰在了一起。
　　“动月，高中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楚老师问。
　　“肯定是去南方打工喽。”动月不以为然地回道，“不知道大学能不能考上，估计考上了父母也不会让我读。现在南方的工厂还是很重视文凭的，拿着高中文凭，再学点会计，文秘，争取能当个文员出纳，工资高，还不用倒班，整天待在生产线上。”动月的话语间充满着憧憬，并不觉得上不了大学是件悲哀的事。
　　“那，你呢？”听完动月的话，楚老师转头问向轩怡。
　　“我？”轩怡摇了摇头，“没什么明确的想法。”
　　“怎么说？”楚老师问，这个答案倒引起了她的兴致。
　　“我确实没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我只知道把今天的事情做好，使得明天能比今天好，那今天我就没有白过。我只希望到我选择的时候，能多些选择的可能，不会因自己的能力而受到限制。”
　　“嗯。这倒是，现在离高考还有两年，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考虑。”楚老师点了点头，对她的答案感到满意。
　　“那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动月在旁边插了一句。
　　“地方啊？”轩怡陷入沉思，仿佛勾想起了什么，兀自笑了起来，“鹭城吧，嗯，就鹭城。”轩怡的声音挂在嘴边，仿佛是对着自己说，给予自己肯定。
　　“鹭城！鹭城大学不错，国家重点大学。”楚老师脱口而出，这才是心目中轩怡该去的地方。
　　动月有点诧异地看着楚老师，显然楚老师的反应有点失态。她谨慎地问道：“可鹭城没有什么大工厂，万一你上不了大学，你能干什么呢？”
　　“所以说，这只是个想法，没准又变了，到时候再说。”轩怡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连忙提高了声音，打着马虎，掩饰了过去。
　　动月却是认真：“你毕业的时候，我也应该安顿好了，到时候，到我这里来吧，我们还可以一起跳舞。”
　　“好啊，到时候，我就去找你，你可别不认人噢。”轩怡不愿忤了她的好意，笑着回道，更是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以示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