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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我竟从不知晓你的往事。”祁昱看着玉慈,喃喃道。

      玉慈回想了下,同意道:“我是没说过。”

      她的语气轻飘飘,就像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可对祁昱不是,不止如此,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另一个问题,郝正道那老道士,究竟什么时候救过乞玉慈的命,要让她沾染如此深厚的因果。

      他原以为,他原以为至少在两百年前,他是乞玉慈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人,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可她竟还有这么多他从未探知的过去。

      他有些气闷,可那股火又憋着不知向何处去发,只能忍在心里燎得他心疼。这种感觉可太熟悉了,他从来在乞玉慈身上讨不到好。

      “你竟从不曾告诉过我……”

      万籁俱寂,空寥的庭院中只有他与她两人,深沉、寂静。祁昱终究没有忍住,咬着牙说了出来。

      玉慈觉得祁昱的语气有些诡异,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你从不曾问过我。而且……”,玉慈缓缓回忆,她对幼时的记忆一清二楚,只是需要点时间想想,“你分明是不愿意听的。”

      她记得小时候,祁昱总是小乞儿小乞儿得叫她,她想辩解她不是,她有家有娘亲,可她一出声,祁昱就捏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后来,玉慈就再也忘记说了。

      她的事,归根到底,对祁昱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乞玉慈平淡如水的陈述语气,接二连三,恰如把把利刃插在他的心上,祁昱脸色一白,竟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手指微动,正想摸住胸口,可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好好的,那些个血肉淋漓的窟窿不过是他自己的想像。

      彼时他年纪尚小,玩心甚重,最喜欢看乞玉慈有话说不来的憋闷样,拿她逗趣。

      后来他日益长大,年轻气盛,只觉乞玉慈就该是他的所有物,她的东西眼里只有他就够了,哪里管什么往事前缘?

      直至今日他才恍然发现,难道他,从未将乞玉慈放在心上么?不对、不对,她分明早就刻在他的骨血中了。

      祁昱愣在那里。

      而玉慈只是想到了荧惑幻境果真不愧先天至宝,明知是假的,却和真实的外界有些重重缕缕的联系。

      她娘亲曾说她爹是吃药吃死的。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虽然身体虚弱,的确是齐家少有的有慧根之人。可凡是真正的修道之人皆知,成仙之路艰难险阻,迢迢漫途,唯有一路向前,才可能修成正果。

      哪里有什么飞升成仙,不过是丹药滥用身体虚不受补,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罢了。

      齐家早就是凡界的没落世家,齐韶关就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这件事发生后,齐府上下一遍好大的清理,最后知晓这个秘密的,也不过是族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罢了。

      娘亲原本也应该去死的,可不知为何,在乱葬岗中存着口气活了下来,被人救下又生了她。若是旁人,自然会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可娘亲却说,偏要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什么模样。

      还总说她长得像爹爹,灵秀可爱,一点都不傻。

      娘亲还说,齐韶关不知道有多期待她,“玉慈”二字,也是他生前亲自起的。

      所以玉慈从幼时就知道,别人有爹爹,她也有,只是他走得早了些而已,她从不比别人缺少什么。

      两百年来,幻境之中,她竟在这里又一次听到了齐韶关的名字,即便是玉慈,也难免有一些惆怅之感。

      凡人的身体终究怕累,心中理不清的思绪被祁昱打断忘得打扰一干二净,玉慈竟感到一丝困意,这可真是久违的体验。

      想到这里,心情竟有些好转,在幻境之中就如同再世轮回,对心境也大有裨益,说不定出去之后,她的进阶门槛就能自然打破。

      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在幻境之中感悟一番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玉慈站起身来,想通之后准备回房睡觉,可谁知裙摆却被人轻轻扯住。

      “乞玉慈,我从前对你,是不是很差劲?”

      祁昱仰着精致凌厉的下巴,眼里认真而又执拗,还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意味,冷声问道。

      玉慈见状,知道他是非要一个答案了。

      “祁昱……又好又坏。”她想了想,诚恳回答,“可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祁昱提着一口气,只等乞玉慈的答案,她若是敢说他从前待她不好,他定要骂她一句狼心狗肺,可乞玉慈的回答当真是踩在了他的心口上。

      沉重,且窝心。

      “乞玉慈,记住你说的话。”

      他松开玉慈的裙摆,站起身来径自打开房门回了屋子,只留下这一句像是在示威的话。

      玉慈只觉自从重逢,祁昱的所有行为都让她摸不到头绪,即便在修仙界窥探他人功法乃是大忌,可她还是猜测,莫不是祁昱功法出的岔子,表现在了脑袋上……

      “脑子不正常”的祁昱捧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躺在床上,静默沉思,他真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乞玉慈心里有他的好,这就够了,只要他不是十恶不赦,那就还有无限的希望。

      乱红担心了一晚上,千盼万盼,慈儿和阿昱终于平平安安回来,看两人休息得好好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带上笑意。

      “看来齐大公子还是讲道理的。”乱红欣慰地说,又在众人偷窥狐疑的视线中,对慈儿说道,“你莫要放在心上,如今宫中选人在即,她们都巴不得你自动退出,不去参加呢。”

      馆中有的姑娘是羡慕慈儿入了齐大的眼,有的是暗中揣测慈儿会因此不参与选人,盼望着慈儿不会抢风头,各怀心思,不一而足,

      想到这里,乱红有些紧张,她拉住玉慈的胳膊,小心翼翼问道:“慈儿,你会参加宫中选人的,对吧?”

      玉慈是打定主意要混进宫的,这是最好的机会,她当然会把握住,“会的。”,玉慈回答。

      乱红看她神情不似作假,放下心来。她就知道,慈儿是不一样的。

      可乱红还是语重心长道:“伶人,伶人,不过是孤苦伶仃之人。男子的爱慕来的简单,却也去得容易,慈儿,乱世之中,我们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罢了。既然上天给了我们这次机会,那就要好好把握在手里。慈儿,凭借你的实力,定然能得到帝姬的赏识。”

      玉慈看乱红忧心忡忡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乱红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却很有目标,在“慈儿”的记忆中,乱红对舞的热爱堪称痴迷,她的舞,是那样纯粹的美与自由。

      玉慈认为,只要有机会,乱红迟早有一日,能够以舞入道。

      “你可听说过北部流仙岛?”

      玉慈突然问道,流仙岛乃是芙蕊尊上开山立派之地,广收以琴、舞、诗、画入道的修士,以乱红的天分,若是有缘,说不定也能踏入修仙之路。

      “流仙岛?”乱红疑惑,慈儿最近怎么总说些她听不懂的话,“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未听说过。”

      看着乱红懵懂的表情,玉慈没说话,恍然间想起,这里不过是荧惑石心所构架的幻境,一切皆有定数,乱红的命数,早在百年前就早有定论。

      她这是在干什么?

      “是梦。”玉慈淡定回道,“是我做过的梦,大概是仙人腾云驾雾,翩翩起舞之类的。”

      乱红笑她竟然把梦当真,又谈起对日后的期待。只要入宫,就能得到孙大家的指导,还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瑶意帝姬。

      “五年前,帝姬的身姿,慈儿你可还记得,瑶意帝姬在望月楼上的一舞,衣带缥缈,恰似仙人要乘风归去。”乱红说起帝姬,眼中闪着憧憬的光,她一字一顿道,“她让我相信,这世上,是真的有舞仙转世。”

      更何况,帝姬还那么美。就算晋国历代在望月楼中堆积的财宝摆在一旁,都不会夺去众人注视帝姬的一丝目光。

      那时候乱红十岁,看过帝姬倾世舞姿的她,也曾盖着小被子躺在床上心里祈盼,若是能让她有帝姬半分容颜,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那时候,几乎整个晋国都城的女孩子们,都有过这样的祈盼。

      “慈儿”当然记得。

      晋国国土狭小,夹在楚国和宋国之间艰难求生。大概就是五年前,楚国计划攻打晋国,当时瑶意帝姬舞仙转世的名号虽没有广为流传,却也在各国上流贵族之间有所耳闻。那时候二十五岁的李睿云早已是护国大将军。

      当时前方战况吃紧,晋国向宋国请求援兵,宋国国君却说早就听闻晋国帝姬仙人转世,既然如此,只要能见到帝姬在望月塔之上一展舞姿,见识到舞仙的神迹,援兵不成问题。

      望月塔塔身高十丈,是历代晋国国君宴请宾客,堆积财宝之所。塔顶四角飞檐,毫无立足之地,金色琉璃瓦遍布其上,剔透光滑,甚至从没有一只鸟能安稳得站在上面。稍有不慎,便会掉落粉身碎骨。

      宋国国君分明就是在难为人。

      那时十岁的乱红和慈儿不过是闻笙馆的小丫头,亡国乱世,战场厮杀离她们都太遥远,生活在安稳的国都之中,那一年,唯有瑶意帝姬的塔上一舞,让她们感受到美的震撼。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在望月塔顶起舞呢?瑶意帝姬一身红色舞衣,衣带翻飞,乘风欲归,她的身姿比传说中的青鸟还要轻盈,她的面容,在落日的璀璨余晖下熠熠生辉。

      那一舞,让宋国国君慷慨借兵,那一舞,让势力最大的魏国请求和亲,那一舞,晋国这个风雨飘摇的边塞小国,又赢得了至今少说五年的和平时期。

      这样的帝姬、这样的帝姬……乱红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机会见到帝姬,莫不是上天垂怜于她?

      玉慈知道乱红心中的激动,具体表现在她几乎从早到晚都在拉着她练舞,亢奋得仿佛都不会累。

      边练还疑惑问她,“慈儿,我怎么觉得你的动作……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的慈儿的动作刚柔并济,十分有美感,如今……虽然还是很美,可总觉得透着股冷意,就像从琉璃灯变成了寒霜雪。

      玉慈一顿,竟有些紧张,她虽然有些“慈儿”的记忆,可终究再也不是那种心境,又如何能跳出和“慈儿”一样的舞呢?

      乱红说“慈儿”一定能被选中,可若是她没有被选上,这可就麻烦了。

      “现在不行了么?”玉慈轻声问。

      乱红连忙摆手:“才不是,慈儿你定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不行还有谁行?!”

      那边清冽的琴声停止,祁昱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抬起眼皮看了看窃窃私语的两人,拇指拨弄琴弦,淡淡道:“你们不练,我就不弹了。”

      她们两个聊得开心,他做什么要在一旁当配乐。祁昱是挺不耐烦每日弹琴的,丝竹管弦于他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他自恃天赋异禀,什么东西看了两眼就能学会,很少有专攻一样的时候。

      若不是为了她……祁昱的目光和乞玉慈对上,她仍旧一副淡漠表情,可在祁昱眼中却万分动人。

      一旁乱红笑眯眯道:“阿昱的琴音是闻笙馆最动听的,旁人想请阿昱伴奏都求不来。阿昱,我们约好了一起入宫。”

      阿昱身为闻笙馆最著名的琴师,是没有道理不会被选中的。

      一起进宫?祁昱冷哼一声,想起那日乞玉慈和纪长舟相谈甚欢的模样,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和他一起。

      他吃不准如今自己在乞玉慈心中是何地位,因此对这个长仪剑派的小子万分警惕,长仪剑派祖传的小白脸,在修仙界,那是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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