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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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束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倦意。神情恹恹的，了无生趣，好像对这个世界都厌了。一双妩媚的眼斜斜地向下看着，浓密的假毛在颧骨上留下一片温柔的影，嘴唇开合的动作像一个吟唱的诗人。
“为什么呢？”她的话倒是伤人的很，一下子割开了男人的心脏。他的头发稀疏，发际线在疯狂后退，却还是勉勉强强□□着没有谢顶。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困惑。
“你今天把我置于危险之中。”女人继续开口，语气冷漠像施舍。但其实哪有什么为什么，她厌了倦了一切就结束了。
一个男人会对一张漂亮的脸蛋着迷多久？无论多美的女人，总会有生厌的哪一天。她深谙此道，她不会让自己的形象在任何一个男人心里变得歇斯底里。她要永远美丽，永远高高在上。
“啊，我明白了。”男人却似乎激动起来，“你想要名分对不对？我们可以公开，我可以离婚！”
她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反应让男人自信地觉得自己猜对了。但她只是冷冷地回头，看了看车外路过的一间正在打烊的花店，吩咐道，“我要去买一支花。”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没有开玩笑！”男人依然不依不饶，她无所谓的态度曾让他沦陷让他欲罢不能，现在却让他火大。
他觉得自己被玩耍了，被一个女人无情的戏弄了。她太清醒了，你永远别想从她那里得道多余的情感，她只是个生意人。
女人见他没反应，索性拎起手提包拉开车门就要走。
“酒店可是你挑的！”男人抓住她的手腕，这又不是他的错。
“你是在责备我吗？”她挣开他的手，眼神里闪过厉色。男人瞬间就投降了，紧绷起来的肌肉一下子就垮了，他做出一个满是愧疚又无辜的表情。
她拉了拉披肩一个转身，在凉风习习的夜色里渐行渐远，走进了对面的花店。
“给我一只花吧。”她对正在收拾店铺的老板说道。
“要哪种花呢？”老板抬起脸来看了一眼女人：这个女人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着装体面。因为战争，这年头已经没什么人买花了，一些未雨绸缪的人已经在家里囤满了蜡烛黄油和干粮，甚至是肥皂这种日用品也得多准备几盒。
“随便，给我一只快要枯萎的吧。”她说着，眼睛却盯着仍停留在街对面的轿车。
一只快要枯萎的花，她的善意很委婉。
“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一定很少买花吧？”老板奉承道，却递给了她一只开的正艳的玫瑰，“因为你一定是被人送花的。”
她笑了，却没有说什么，慷慨大方的从包里掏出零钱来递给了老板。
此时此刻，停留在门外的汽车总算是开动了引擎。老板接过硬币又多嘴道，“那是您的丈夫吗？你们吵架了？”
女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否认道，“我的丈夫必须年轻英俊万里挑一，他还要足够与众不同。”
“哦，是这样的。”所有年轻女人都渴望一个这样的丈夫。
她推开了店铺的玻璃门，消失在夜色中。老板盯着她苗条的背影，突然恍惚大悟，她就是那个女演员，露易丝·西莱特。
露易丝在宵禁前回到了公寓，她将刚刚买好的玫瑰放在阳台前。撩开了窗帘，一个人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对面的路灯之下。
静谧的街道上，他瞥见露易丝的动作，摘下了头上礼帽对着空气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有一头浓密的黑发。
露易丝放下窗帘，无言转身回到房间里。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正穿梭过波茨坦广场一路向西迈向郊区。
菲利克斯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只差十分钟就是宵禁，那个飞行员已经走了吧。他仿佛舒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奥杰塔的大嗓门，又开始烦躁起来。
等他终于到家的时候，第一个上前来迎接他的是家里的佣人。佣人提醒道，“霍夫曼小姐来访了。”
“啊？”菲利克斯愣了好几秒，这个霍夫曼小姐是谁来着，“她是谁？”
“菲利克斯！”奥杰塔从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抱着双臂，装作一脸严肃的模样，眼神里的笑意却丝毫未减，“你放了我未婚夫的鸽子。”
“抱歉，这很严重吗？”菲利克斯走上了楼梯，走到奥杰塔跟前，“你未婚夫对我很感兴趣？”
奥杰塔大笑起来，抬眼发现弟弟已经快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前你可是总说我嫁不出去的。”
“嗯，这个年纪才嫁人。”菲利克斯嘴上也不饶人。
奥杰塔的眉毛抽了一下，“你总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
“可怜的菲利，二十四岁的童真男，”奥杰塔作出嫌弃的表情，“也没哪个女孩子能看上你。除了那个讨人厌的卡罗尔·霍夫曼。”
卡罗尔·霍夫曼，这个名字从奥杰塔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菲利克斯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一张脸。是家庭医生霍夫曼的女儿，那个自诩为菲利克斯青梅竹马的傲慢小姐。
哦，原来她就是佣人嘴里的“霍夫曼小姐”。
“她在哪儿呢？”菲利克斯的语气有几分着急了。
“你的房间。”奥杰塔做了个鬼脸。
“你为什么要让她去我房间？”菲利克斯气恼，一个转身直往房间走去。
他推开了房门，第一个跳进视线里的是一张海报。他从电影院门口偷偷撕下来的海报，是女演员露易丝·西莱特的作品。
海报上的她娴静优雅，明媚动人。自从这张海报被贴在了菲利克斯的公寓里之后，他梦遗的次数就与日俱增。这种苦恼驱使着他决定不再做思想上的巨人，因此他有过一段十分纵欲的岁月。
当然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毕竟他还没有正儿八经交往过一个女孩，奥杰塔当他是处男也无可非议。
菲利克斯看见了海报，一个念头钻了出来，他觉得不应该把它贴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他不能每天起床看见的第一张脸就是他得不到的女人，他会疯掉。
接着他才看向了坐在窗户边的卡罗尔。
“好久不见，菲利克斯。”她说道，羞赧的低下了头。
菲利克斯本想关上门，又觉得这样不太好，索性一把将门推开。
他想责备她为什么还不走，大半夜的呆在一个单身汉的房间里真是不知廉耻。但是出于礼节，他压住了怒火，“这么晚了回去会不安全。”
“是奥尔巴赫小姐提议我留下来过夜的。”
他猜到如此，只有奥杰塔才会做这种事。
“你喜欢她吗？”卡罗尔指了指墙上的海报。
“还行。”这不是废话吗？不喜欢能把海报贴在墙上？不喜欢她还喜欢你？她长得比你漂亮，胸比你大，腰比你细，腿比你长，百分百完胜。
“那么后天你一定要来片场哦。”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还挺古灵精怪。接着她补充道，“我现在是一个演员。”
菲利克斯沉默了，看着卡罗尔心里嘀咕着这一行入门条件是不是太低了？
“我还是女主角哦！”她提高了分贝，眼睛里满是期许。如果能和奥尔巴赫家的公子哥出去约会，可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况且他这样年轻这样英俊，“我六点下班，我们正好可以去歌剧院看戏。”
卡罗尔却看见他转身就要走，便脱口而出，“西莱特小姐也会在！她饰演了一个配角。”
菲利克斯的身形停顿了一下，他的鞋跟在柔软的地毯上扭了一下，又一个转身，“我们后天去看什么歌剧？”
“<尼伯龙根的指环>。”卡罗尔满足地笑了。
次日一大早，舒伦堡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封公开的书函，署名为莱因哈德·海德里希。
菲利克斯在十点准时敲响了他的办公室大门。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菲利克斯，舒伦堡直接开门见山，将文件递给了菲利克斯。
后者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书函，只是当他阅读到最后的署名时，仍是流露出几分诧异。
“满意了吗？”舒伦堡捏着下巴，询问道。
“多谢。”菲利克斯面上挂着笑意，将书函仔细折叠起来收回怀里。
舒伦堡注意到他口袋中露出的一角歌剧院门票，随口一问，“要去看什么？”
“<尼伯龙根的指环>。”
“啊，神话。”舒伦堡开始闲聊起来，“我觉得北欧神话很有趣。”他说着，挠了挠脸上的伤疤，那是他大学时学习击剑不慎而留下的伤痕。
“怎么个有趣法？”菲利克斯挑了挑眉。
“奥丁用一只眼睛换取了智慧，从而知晓了自己的结局。”
“诸神的黄昏。”菲利克斯思索道。
“对，诸神的黄昏。他竭力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却又一手推动了诸神的黄昏。”舒伦堡说道。
神在命运面前也不过如此。
“太逊了。”菲利克斯把刚买好的门票折了起来，在兜里放好，“奥丁太逊了。”
一个人类对神明的议论是可笑而用无用的。都说命运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但他偏偏就是块不信命的顽石。
作者有话说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