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少年未曾老》颜矜北

2、第二章 梦境初见

　　第二张忆梦初时
　　灯火将熄未熄，夜色静谧，城里百姓各自归家，猫儿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
　　乔府后院，青瓦之上，坐着一位少女。
　　乔域自高处看着母亲和阿姐的窗内熄了灯芯，被茫茫夜色笼罩。
　　凉风习习，吹在她绯红的粉腮之上，很舒服。

　　周公瑾…么？

　　当时在灯火朦胧的光芒里未有看清他棱角分明的脸旁，但是她感到莫名熟悉。抽丝剥茧，似乎是梦中见过的那人。
　　从小乔域五岁起第一次在梦中遇到那个人，到父亲去世的那天夜里梦中相见，十一年，梦里那位换做阿瑾的少年，在那晚之后，再未入梦。不曾想过，今日遇到的周公瑾，和梦中记忆的少年如此重合。

　　但乔域却不敢去辨认。

　　思量原来少年事，不识痴字不成说。

　　思绪飘到远处。

　　梦中。

　　五岁的小乔，在气走乔母亲自去请来教她古琴的第三位琴师之后，乔母怒了，二话不说把乔将军请来，放下狠话，你这小女儿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乔域站在旁边不说话，满不在乎，丝毫没有悔改之心。
　　乔夫人甩袖离去。
　　作为既是妻奴又是女儿奴的乔将军两相为难，一边舍不得让妻子生气，一边也舍不得打骂女儿。唉，难办啊。
　　权衡利弊，乔将军以自求多福的眼神，提着小胳膊小腿儿的小乔脖子后的衣领，扔进琴房，禁闭，没想好就别出来。
　　小乔不哭不闹，拍拍因为被父亲扔在地上而沾了一地灰尘的裙摆。站了起来，找到琴房里唯一的软榻，吧唧一屁股躺下，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

　　阿瑾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画面。小女孩儿神态悠闲，哼着小曲儿的嗓音极甜，甜齁到心里。

　　“你在唱什么歌呀”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很哑，有点难听。
　　小乔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少年没有半点疑惑，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

　　“胡乱哼哼。”乔域头也没抬，毫无形象的躺着。

　　阿瑾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墙角有一台梨木古琴，雕刻的十分细致，可惜因为主人的不在意，被随手扔在暗处蒙尘。

　　“这是你的琴吗”阿瑾小心翼翼的触碰古琴。

　　“嗯。”小乔似乎感到不耐烦。

　　阿瑾捕捉到了短短一个字里的不悦，转过身来带着歉意，“抱歉。”

　　小乔对少年良好的教养感到兴趣，抬头，瞧着眼前白净的少年，歪了歪头，“你弹琴给我听吧。”
　　笃定少年会弹一样。

　　“好呀～”少年轻笑，眉眼弯弯的像小月牙。
　　宛如雨后晴天。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
　　疾威上帝，其命多辟。
　　天生烝民，其命匪谌。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少年变声时的声音轻吟，配上手上勾、托、劈、挑合成的音乐，看得出，少年真的很精通乐理。
　　一曲终了，小乔发自内心的拍起了手掌。

　　“真好听。”她跳下了软榻，走到了阿瑾旁边，“你让让，我来试一试。”
　　全然已经把他当做自己人。

　　小脑袋很努力的回忆了一遍曲子。小脸上显出以实际年龄不符合的严肃与正经。
　　学着刚刚阿瑾弹奏的样子，抬手，缓缓放在琴弦之上。
　　阿瑾乖巧的站在旁边，安静的注视着小姑娘。
　　轻栊慢捻，不多时，先前听到的曲子耳旁响起，虽说音色没有按得多标准，偶而有着小瑕疵，但阿瑾还是被小姑娘的天赋惊到了。

　　“很厉害。”阿瑾真心实意的表扬。
　　小姑娘这时却显得闷闷不乐。

　　阿瑾蹲下来，和小姑娘持平，揉了揉她的头，放轻声音，温温柔柔的问：“怎么了”

　　小乔揉了揉有点红红都眼睛，到底是五岁的小孩子，略带哭腔，“不喜欢弹琴，娘亲老是逼我学。明明有阿姐会弹就好了嘛，干嘛我也一定要学。爹爹也真是的，不就是赶走了三个琴师嘛，又罚我禁闭，爹爹娘亲都是坏人！”

　　说着说着就开哭，中间还打了个嗝。

　　阿瑾哑然失笑，俯身把小姑娘圈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乔哭够了，探了个小脑袋出来，鼻子红红的，带着哭过后的嗡声，“反正我就是不好好学！而且要是爹爹让我表演我就胡乱弹奏，哼唧，丢了爹爹的脸，让他再也不敢叫我弹琴。”

　　阿瑾对这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扑哧一声，“好好好，那下次若在街上遇着哪个姑娘乱弹古琴，我便去瞧瞧，是不是你这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呀。”

　　小乔气鼓鼓的瞪着阿瑾，但是刚刚哭红的眼睁得大大的，像只炸了毛的小兔子，阿瑾心都要萌化了。

　　“那小姑娘想学什么呢？”

　　小乔打断他的话，不满道：“欢欢！”

　　阿瑾开始没明白意思，疑惑的看着小姑娘。

　　小乔：“叫我欢欢！”又偏着头望着阿瑾，“你叫什么名字？“

　　阿瑾笑道：“阿瑾。欢欢要叫我阿瑾哥哥。”

　　“阿瑾哥哥。”小乔轻轻的唤了一句，这才开始答话，“我想学绝世武功，像爹爹一样，以后当个大英雄！”

　　这倒是让阿瑾刮目相看了，他刮了刮小乔的鼻子，然后拱了拱手，作戏一般的，伏了伏身，“拜见欢欢小女侠~”

　　小乔霎时笑颜如花，咯咯咯的笑起来。

　　屋内，夹杂了两人的欢声笑语。

　　屋外，鸟叫声合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