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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些年我的父母 ...

  •   花甲之岁,夕阳即至,风雨一生,随感颇深,偶有一思。
      作者以家史写实的手法,透过半生之历,稍以塑笔升华,亲历中国社会实践,特别是改革开放几十年来,弄潮儿在岁月流逝中的人生沉浮,以示后人之鉴。
      平凡人生也有值得圈点的故事,然奋斗者的人生注定起起浮浮,功成名就者光鲜亮丽,背后定有他人称颂的辛酸往事。落魄失败的,也有起起落落,经验的总结也值得人们借鉴与警醒。
      人生有如流水潺潺不息,而各时代沧海一粟每个人的人生则大有不同。通过写实再现一个天才少年一生从事政工商各业,三落三起起伏不定,不断顽强拼搏,得来的也不一定是完美的结局。

      上世纪中叶中国的农村,尤其是偏远落后的农村,无知便不用说了,贫穷首当其冲,遍及乡野,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一贫如洗。
      历经腐败清王朝覆灭,辛亥革命后国内军阀混战,日本十四年的侵略(指东北地区),加之国内战争,新中国刚刚成立,国家千疮百孔,再有与前苏联国家关系破裂国家加紧还债,导致大多国人民不聊生。
      在东北松嫩平原上,一个偏僻的村庄叫做毛家沟,杂居着从各地逃荒来的六十几户人家,现已万方两姓为多。据说更久前从关内来的两个毛姓兄弟,逃荒见此地幅员辽阔无人开垦,狍子野兔随处可猎,自然水系繁茂,水质甘甜,便安营扎寨,靠垦荒种植,狩猎为生,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闯关东及拓荒者,他们顽强地在此地生活繁衍着。
      常运来儿时随家人一起从山东闯关东来到这里的,为的是这块大片黑土地不愁吃饱饭千里迢迢来的。因父亲好赌成性,不顾他们生活,母亲早早病逝。在同村邻居们的帮助下,七岁开始给地主扛活(放猪),长大后曾先后参加国军(国兵漏子),两次志愿军,后因一次与胡子(土匪)战斗中负伤,转到后方医院治疗后退役回家。
      因家里极贫,拿不出两石粮食作为聘礼,年已三十开外,成一个家成了难题。后经媒人介绍,与邻村因前夫外遇离异的方淑英结了婚,方淑英带来一个尚在襁褓中待哺的男孩,取名常山,一家三口开始了艰苦漫长的生活。
      □□开始了,这个偏僻的村庄,生活更加难过,家家衣不遮体,食不裹素,吃了上顿没下顿,每人每天发给四两粗粮票,每天一顿能照出祖宗三代的稀米糊,里面放大量的山野菜,维持生存。六岁的常山,吃菜糊难以下咽,经常呕吐,身体骨瘦如柴,因此,全家四人(已有三岁大的女儿常琳)只能把稍稠一点的给常山吃,其他人靠稀汤野菜度日。
      有一天常山饿得晕了过去,方淑英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去求叔伯弟弟时任生产队长的方子龙借两斤粮票,方子龙得知外甥常山饿晕,非但没有同情或发善心,找理由推脱说没有,没借给一两粮票,队长手中掌握着全队三百多口人的救济粮票,他家大人小孩每天都吃得肚子鼓鼓的,还经常吃馒头烙饼等白面细粮,就连猪食里也能见到剩饭剩菜。方淑英眼看着方子龙一家刚刚吃过小米稀饭和苞米面饼子,真想上前抢一个饼子救救儿子,强忍下几次到了嘴边的求借讨要救命之类的话,哪怕是一点稀饭也好,又都咽了回去,只好流着眼泪回了家,默默的看护着生命垂危的常山,不断的喂食者温开水,祈祷着上天能可伶可伶她的儿子熬过这个鬼门关。
      继父常运来抽着旱烟,急的几夜没睡好觉,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事也蹊跷,在一次下田干活回家的路上,常来运遇见内弟队长方子龙,随便寒暄几句,方子龙从布袋掏火柴点烟时,掉下一个什么小东西,他不知而去。常来运弯腰拾起一看,天哪,竟是一张五斤粮票,真是苍天睁眼了。就靠这张粮票,常山得救了。
      方淑英的父亲是一位十里八村有名的赤脚大夫,据说年轻时得到了仙人指导,获得了医术真传,起初很多年深得患者的信赖与好评,周边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前来治病或请他出诊,除了艺术精湛外,为人十分真诚,治病收费十分低廉,极困难病人大都免除医疗费用,天长日久,他的医德与医术口碑非常好。其长子方子哥从小衣食无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整天不学无术,不求上进,浑浑噩噩混日子过活。
      方子哥成人后,经媒人介绍,娶十多里外牛角屯王家女王彩霞为妻,婚后几乎每一到两年就生一子女,□□时,已有两女与两男共四个孩子。其老父亲因年逾古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脑也有些糊涂,请他或前来治病的人越来越少,后来索性停止了行医。全家九口人靠多年的积累勉强度日,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每天还能吃上饭水(比稀饭更稀)。这时的方子哥整天游手好闲,好逸恶劳,只靠投机取巧甚至坑蒙拐骗为生。
      王彩霞看着公婆日渐衰老无用,心中越发不满。每天以孩子闹为由不做饭及不承担起家务,年迈多病的婆婆,只能用颤抖的双手,十分缓慢的默默的操持着九口人多半的家务。在起初生活还可以时,每当婆婆做得了饭菜后,只在饭菜出锅时,王彩霞才从火炕上一骨碌下地,主动拾碗拿筷,很殷勤的先将公婆的饭菜端放倒另桌上,供公婆食用,而后才把他们几口人饭菜端上来,开始吃饭,每每如此,看起来还蛮孝顺的。
      有一次,方子哥的孩子在吃食中,因抢食而打闹起来,长女海君闹个不停,原来是菜碗中肉块被弟弟给抢吃了去。后得知了他们这几口人每每在菜碗里都埋着放入菜中的猪肉或块,不只是孩子们吃,两大人也食在其中。再看公婆老两的菜盆,仅土豆,白菜或当顿食的野菜啊。方子哥天天顿顿吃的饭菜,早就知道这里的猫腻,只是寐着良心咽下肚。婆婆每天做的,公婆怎能不知?她们为了家庭只能默默地忍受,久而久之,年迈的老两因营养缺乏及医药不及,加快驶入风竹残年了。
      转眼间,历史上的□□时期,村中几乎家家户户都饱受饥饿。吃不上肉的方子哥一家,王彩霞只能在将按人均分的每天每人四两粮食上算计,在因病再不能做饭的婆婆后,便亲自动手做饭了,不过这次端给公婆的是能照出祖宗八代的野菜饭水,再也看不到一粒米的影踪,自己和孩子尽量吃得稠一些,饱一些。
      方淑英心里挂念着年衰的老两,总是在从全家人口中再挤出一些,拿来接济年老的父母。这次带来野菜饭团和稀饭,按例先给几个侄儿女分食后,余下的再给老两。每见老两吃得甜嘴巴舌的样子,方淑英总是掩面而泣,没办法,每次来看老两,都得与常运来饿上一天的肚子。
      东北的寒冬零下三四十度,方淑英又带着一篮子煮熟了的冻土豆来看父母,照例行事后,见父母都卷缩在炕的一角,病的不轻。高大的父亲,瘦的几乎脱了相,脸部肿的鼓鼓的,青青的,母亲全身胖肿,已起不来炕了。就这样,他们还是大口小口的一气吃下了带去的全部熟冻土豆。方淑英心痛的望着老两,双手伸进母亲的被窝,扎凉扎凉的,忍不住冲着嫂子说,能不能给老两烧烧炕,这样他们怎磨能受得了?王彩霞没好气的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有本事你养着,方淑英无奈的跑回了家。
      方淑英回家后,失声哭了很久。常运来干完农活回家后,看此情形耐心问询得知此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遂安慰说,别难过了,咱两再搭一把手,再多帮帮老两,方淑英投下了万分感激的目光,她知道这些年自己丈夫,对这个家,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常山及老两,真是没的说。
      打那以后,常运来无论是拾柴,还是采野菜,挖冻土豆,都是一式两份,大的一份留下供全家用,稍小一点的那份由方淑英及时拿给老两用,免不了次次还得看着那张苦瓜一样的脸。
      灾害这三年,尤其是六一年,在队里的丘陵慢坡土地上,在大雪封地前,大家都在使用各种办法,每天都能刨出很多的冻土豆,全村的大部分乡亲们靠此竞度过了整整一个寒冬,人们活下来了,有人说是上天可怜保佑我们这些挨饿受冻的贫苦穷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挨着,人们不知啥时是个头,也不知道到底能活多久。六二年夏天,天气略显有些闷热,常山在村子里与一些同龄的孩子玩,忽然,村里的一只三岁大的骡子,因受孩子土制鞭炮惊吓,挣脱缰绳,从生产队的马棚中飞跑出来,在村中横冲直撞,常山当时下怔住了,不知躲闪,正被这只骡马踢到,顿时鲜血横流,昏死过去。常运来与方淑英正在田中干活,接到这个消息后,即可扔掉工具,不顾一切的狂奔到场,见状常运来抱起常山,飞奔二十里直奔乡卫生院。初步诊断为左肋两根肋骨骨折,左腿大腿撕裂,因送医时间较长,加之未及时做止血处理,一直流血过多昏迷不省人事,生命垂危。
      大夫说需做手术,常运来一口应承下来,方淑英赶紧回家筹措医疗费用,在一些亲朋邻居的你五毛,他两角的帮凑下共集到二十一元七角五分,匆忙来到卫生院,常山进行了手术,术中继续输四百毫升血,库中没了血浆,常山是B型血,方淑英身体极弱,输不出血。常运来找到医生,说输我的吧。大夫问你是什么血型?常运来答道,我是O型,在当兵时验过。大夫说可以,常运来用他的血给了常山这个养子以第二次重生。忙完后常运来却因体力不支休克了,过了一阵子才慢慢苏醒过来,着实把方淑英吓了个半死
      转年冬天,灾害刚刚过去,国家农业及整个经济形势有了一些好转,生产队整体上粮食也获得了一个不错的收成,加上国家下拨的救济粮,总算能吃上顿饱饭了。可是方淑英的老父亲因挨饿受冻,积劳成疾,加之年逾古稀,重病缠身,在一个大雪皑皑的冬夜离世了。方淑英与方子哥草草办完了后事。方淑英对哥嫂讲,恐母亲悲伤孤独过度,欲带母亲回家住一段时间,哥嫂心里自然明白,巴不得呢,这样老太随方淑英一起生活了。
      常运来自幼没上过学,靠自我学习积累加上参加过一期文化扫盲班,也识了一些汉字,偶尔读下报还算勉强。在云南清匪作战中,还曾出任某地秘密侦查员,硬是靠胆识和机智一次次出色完成了任务。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从小被逼独立性很强,为人善良,刚正耿直,是一个在当地有名的犟脾气,虽然村里多由万姓与方姓两姓为主,常运来也算得上老户了,和两姓处得还不错,在村中也算有些威望。
      方淑英儿时与父亲学了一些医术,后尤以赤脚接生见长。十多岁还读了两年私塾,从二年级跳到了四年级,一直保持学习第一名的成绩,当时因社会及家庭普遍重男轻女,能上两年学已是不错了。年轻时曾担任乡妇救主任,期间经介绍与乡供销社店员王忠结了婚,婚后不久王忠调到县供销社工作,与机关食堂一个服务员暧昧,眉来眼去勾搭到一起。方淑英在生产常山时,王忠推说工作抽不开身,都没有回家照顾与看望。几个月以后,哪位食堂服务员与王忠说,我怀孕了,你马上与你老婆离婚,不然我就去告你,你的工作也保不住了。王忠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回家与方淑英办理离婚。其实这之前,早就有风言风语传过来了。方淑英听到王忠要离婚的话,非常冷静,经认真思想斗争,反复考虑如若闹到乡里县里,王忠工作就丢了,就这样二话没说,在乡里悄无声息的办了手续。方淑英舍不得孩子,独自一人带着还在襁褓中待哺的的孩子,艰辛的工作和生活着,当代陈世美王忠毫无愧疚与责任的回到县里继续工作,不久如愿以偿的与那个胖服务员再婚了,结婚不到半年就生了孩子。据说那个胖服务员是县里某副县长的远房侄女。
      再说方淑英一人带着孩子,每天要在乡妇救会主持大事小情,当时在解放初期搞土改等运动,工作负担相当繁重,方淑英因贫血营养不良几次晕倒在工作及家中。后与常运来结婚,常运来所在村距乡有二十多里路,经多次申请辞了妇救主任工作,嫁过来务农与操持家务,同时在村中担当起义务赤脚接生员了,自此以后,谁家生老病死,大事小情,随叫随到,忙碌并从中快乐着。时间久了,村中大小老少,人人提起竖大拇哥,人缘倒是很不错。
      常运来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的嗜赌一辈子的老父亲留下的唯一财产,很简陋,年久失修透风漏雨,常运来早有翻盖房屋的打算,灾害刚过去,苦于手中没有钱和物料,只好等一等再说。夏日的一天,一场特大暴雨,伴六七级大风,刮风下雨整整一天一夜,风雨中常运来家的房子倒塌了,村中还有几户的房子也有一定损坏。常来运带着常山,常琳,岳母及怀孕在身的方淑英暂时住在了生产队安排的一处空着的粮食仓库里,仓库四处透风,但不漏雨,夏秋住还能凑活,尽管老鼠时常光顾,常运来弄来一些灭鼠药,加上人工打鼠,围追堵灌,坚持卫生大清除,一家人也就安神的住下来了。
      夏去秋致冬天很快就要来了,常运来不得不张罗马上盖房子,村中乡亲们及一些亲朋好友得知后,虽然都很穷,念着常运来与方淑英夫妇日常的往来帮助,你拿一根木头,他送一捆茅草,有劳力的出劳力,和泥脱坯,手拉肩扛,仅三天的工夫,就重建起了两大间当时在村中挺像样的土坯茅草屋,在上房主樑时,方子哥带着一小挂鞭炮,前来表示了喜庆祝贺。
      后经一段时间的晾晒干燥,加上仓房及篱笆院栏等的加紧完善,在深秋入冬前搬进了新家,常运来和方淑英,常山住南炕,老太和常琳住北炕,外间是安有大铁锅及堆放杂物的厨房,家中空空如洗,可安顿下来的一家人,觉得非常满足与幸福,兢兢业业的过着无比清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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