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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997·Rainy Night(下1) ...

  •   亚瑟打开门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正想把碳素笔放回他的口袋。

      “嗨,看看这是谁来看你了!”

      “阿尔?你怎么会……你这个混蛋怎么过来了?”

      Hero张开双臂,做出一副等着对方扑上来的样子退后一步站定,露出牙膏广告一样闪烁的笑容:“刚从弗朗西斯家取景回来,别太激动,电影样片出来之后我会给你邮寄过来的,到时候你又可以在全世界都被我的英雄主义感动到涕泪交加之时用最恶毒的语言大肆抨击了。”

      “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可以对你幼稚的电影丢苹果派,或者在首映式上喊‘红脖子滚回去’吗?”嫌弃的扶住门框,亚瑟把像一只渴望回家的巨型犬一般迫切的青年挡在门外:“怎么,在电影里毁灭完自己家的所有城市之后,你终于忍不住对其它人家里下手了吗?这次你的虚拟邪恶敌人又干出什么大场面了?”

      “你可真不亲切,我这次仅仅是搞断了他一直自豪的铁塔而已……哎,哎!贺瑞斯!”

      亚瑟回过头,看见一身套装的港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拿着纸杯,站在楼梯的转角正望着这边,看到亚瑟回头,他飞快的把手里捏着的纸杯叼在嘴里,空出一只手向着这边挥了一下。

      “瞧他可真酷,我坚持认为他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不会这么乖宝宝,看那双眼睛。”Hero挑起了眉头,用亚瑟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他至少比某些国际问题人士要乖很多,这孩子从来不会让我有额外的操心……而且,我提醒过你的,你不该叫他那个名字,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亚瑟快速的撇了一眼身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青年,转过了身:“港,不用在意这家伙,他只是路过,很快就滚蛋。”

      “真是对不起,刚才有听到一点先生们的谈话,首先还是祝琼斯先生新的大片即将上市吧,其次我想说……”终于开始说话的黑发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叉腰站在门口的阿尔弗雷德,用与他的先生一模一样的腔调评论道:“琼斯先生给大家留下的保守形象总是会被您的电影颠覆,不管怎么说,把弗朗西斯先生的铁塔掰断了的这件事……仅仅是想一下,都感觉……那可真疼。”

      上帝,那确实会很疼。

      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楼梯上的小子正在用那张波澜不惊的冷俊面孔做出罕见的惋惜并且吃惊的表情,而那种表情所表达的与他话语里的意思正相反。

      那小子分明是在说——这件事太GOOD JOB了!

      港仔却在发表完自己的言论之后,简单的问了一句:“咖啡?”之后,没有等阿尔弗雷德点头就回身离开了。

      金发的青年趁着亚瑟怔住的功夫,伏下身子从他的手臂下钻了过去,追着黑发少年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不加糖!”

      “我、我可没说请你进来!”在阿尔弗雷德径直走向会客室的时候,绅士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随后关上了大门。

      “这段时间你怎么样?”驾轻就熟的自己打开了会客室的窗子,有着橘金色发丝的高大青年孩子气的直接坐到了窗台上,摇晃着穿着跑鞋的脚,蔚蓝的眼睛含着轻松的笑意:“今天天气不错……”

      瞟了一眼窗外雨云低垂的阴霾颜色,亚瑟•柯克兰解开了套装的扣子,自己坐到了沙发上:“用不着在这种时候出现,你的慰问只会让我更不舒服。”

      “别这样,亚瑟……虽然大家都说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我……Hero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刻意坚持冷漠的内心因为这体贴的话而有了一丝松动,有着翠色眼眸的绅士注视着恳切的看着自己的高大青年,目光中慢慢的,就有了一丝温和。

      “你想说什么……别对我说你在担心我会在大家面前失态的嚎啕大哭。”

      那小子沉默了十秒钟,开口:“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亚瑟,你……曾经是我的Hero,我知道你不会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亚瑟•柯克兰想要笑一笑,但是紧锁的眉头却终究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无奈。

      “阿尔……”

      “别这样,亚瑟,你这样让我也很不好过,”被这种无奈的气氛影响,阿尔弗雷德一时语塞,他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雨云考虑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不错的切入话题:“你会在仪式上穿裙子并且吹风笛吗?”

      “什么?”

      “呃……我是说……”抓着后脑的家伙翻起眼睛用力的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知道的重点:“我听说你穿那个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那可真大胆……WOW~”

      大混蛋!

      忍住憋气的亚瑟•柯克兰尽力压住想把这家伙赶出去的念头,从茶桌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份蛋糕。

      阿尔弗雷德迷惑不解的看着绅士站起来将碟子放到墙角,又拿出了一个浅盘和一盒牛奶——亚瑟扭过头看着他,问:“喝牛奶吗,我给你倒在碟子里?”

      “嘿!你这样可是人身攻击了。”从窗台上跳下去,Hero气鼓鼓的从拼花的木地板上拿起了碟子。亚瑟把牛奶盒的开口撕开,塞到他的手里。

      “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亚瑟。”

      “下次再听到这种低俗的玩笑,我就用长弓射穿你的脑袋。”

      “你真残忍……这个是你做的吗?用手拿没问题吧……”

      “不是啦,是港仔做的,没有给你准备甜品叉,别抱怨了。”

      “那小子的手艺真棒,这是什么蛋糕?”

      “这个嘛,”绅士意味深长的顿了一拍,之后回答:“叫长/崎蛋糕……”

      Hero点头示意知道了,把嘴里的东西用牛奶送下去后,就放下了剩下的食物。

      亚瑟•柯克兰看着被咬了一口的蛋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有人在敲门,随后会客室笨重的木门就被推开了,港端着一杯咖啡从外面走进来。与阿尔弗雷德相比,他的身材堪称娇小,举止却有着一股中规中矩的严肃感。

      “阿尔弗雷德先生,你的咖啡。”

      “放到一边去吧,来一起聊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如何,我想你的雇主不会介意的,是吧亚瑟?”

      当阿尔弗雷德对黑发青年发出这样的邀请时,亚瑟有些许的茫然——当两位先生谈话的时候,假如出现了第三位关系亲近的人士,那么作为客人一方的先生会主动对他发出参与聊天的邀请,并且得体的问询主人的意见。

      当然,在一般情况下,第三方的人会礼貌的表示感谢,并且用一些借口搪塞过去,给另外两个人留下继续谈话的空间。

      这是完全符合绅士风格的客套方式,问题是用这种优雅的社交口吻征询大家意见的,是向来不理会他人意见和建议的Hero,阿尔弗雷德•F•琼斯。

      这家伙吃错药了吗——亚瑟刚刚在心里这么腹诽着,就看见一贯行事低调的港点了点头。

      “好的,假如您不介意的话……”

      今天是怎么了?

      “当然……我当然不会介意。”绅士对港仔的反应有点吃惊,他盯着那孩子清爽短发下的眼睛看,想要和往常一样,从中捕捉到他的意图,这是长久以来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只要一个眼神的交流。

      告诉我,那家伙要干什么?

      亚瑟等了半天,那孩子什么信息都没给他。

      港低下了头,他站了一会儿,抬手松开了衬衫的领口扣子,之后坐到了沙发上。而阿尔弗雷德也做出了同样动作——在扯松了领带之后,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呼了一口气,Hero把自己橘金色的发丝拢到了额头上:“这个季节总会让人不爽啊,与其说是闷热……”

      “还不如说是潮湿引起的抑郁,让人心情烦闷。”港仔接了一句。

      坐到了他身边的大个子青年点头,将展开的手臂随意的放到港仔身后的靠背上:“对。”

      这是什么状况——被忽略存在的绅士不得不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哦不、不,”阿尔弗雷德对他摆手:“我想我得提醒你,按照你家死蠢的礼仪来说,我坐到了贺瑞斯的旁边,就是暗示这将是私人谈话。所以去干点什么吧,亚瑟,比方给你的毛瑟枪上点养护油什么的,总之……要不你用你的魔法瞬移一下给我们看看也可以,我会鼓掌并且丢出零钱的。”

      “我能先把你瞬移到仙人掌上去,再用毛瑟枪干掉你吗,小心点,不要用你钱包里的零钱,和你家总是轻飘飘贬值的纸钞比,它至少拿着还有点重量,那可是你为数不多的人生价值了,还是留着下地狱买门票用吧混蛋!”

      极尽嘲讽的肆意攻击着那个完全看不出风向的混蛋,亚瑟有些担忧港仔——看的出来,在被又一次的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明明沉稳到令人捕捉不到情感变动的青年,目光中有一霎的怒意。

      被亚瑟•柯克兰不留情面的讽刺了一番,Hero张口结舌的呆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咱们这么熟,我来你家也要用门票吗?”

      这句话完全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无视阿尔弗雷德不合时宜的玩笑,亚瑟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用更犀利的言辞反击回去,他只是站起身,皱着眉头转身走出了会客室,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对亚瑟的反应有些失望的Hero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天,对这件事做出了最终的评论:“瞧,他现在心情差到都没兴趣骂我了,贺瑞斯。”

      “别担心,琼斯先生,亚瑟先生现在只是因为不知道您会过来做客而有些激动,先生是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那种人,所以……相信我,他以后还是会骂您的。”用谨慎的口气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黑发的青年停了几秒种后追加了一句:“您可以叫我港,琼斯先生。”

      Hero亮闪闪的笑了。

      “这是在……示好对吗,小子。”眨着和天空一样蔚蓝的眼睛,阿尔弗雷德笑的时候总会给人留下胸无城府的印象:“虽然没见过几次,不过我们可是听亚瑟那家伙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可真是亚瑟的乖宝宝。哈,弗朗西斯对我说,按照东方人的习惯,咱们应该算是兄弟关系吧……看,从前我有叫那家伙哥哥过呢,这样说起来,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是吧?贺瑞斯。”

      黑发的青年侧过脸,看着肩膀上亲切拍打着的手,很自然的端起了那杯凉透的咖啡,放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中。

      “如果琼斯先生对东方文化有兴趣,我可以为您解答一些问题,比方刚刚您提及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事实上,虽然出生在另一个大陆,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您确实可以称呼亚瑟先生为义兄;而我,则和先生没有这种关系,因为……就像你刚刚说过的那样,我们之间一直是雇佣关系,而在我家……”

      港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说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词,在考虑再三后,港闭上眼,用力咽下了那句话。

      在我最初的那个家,这种单纯因为利益而相交的雇佣关系,是不能称为兄弟的。

      “怎么了,突然们不做声了啊,贺……”

      “请叫我港。”那孩子这么回答到,顺便又多说了一句:“假如您能不介意花些时间记住这名字的话。”

      “好吧,港,以后我也会这样称呼你。顺便说其实……你不觉得吗,贺瑞斯这个名字可真帅。”

      这家伙到底是想干嘛?

      要借钱,还是又要鼓吹什么观点,或者向先生推销他新研发的电锯么?

      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看的出来,阿尔弗雷德•F•琼斯明显是为了什么才特地绕路来这里小坐的。港有感觉,这位琼斯先生是来找自己的,至于理由……他的先生对此也是一片茫然。Hero今天出奇的亲善,像是刚搬到街区里的邻居,端着一盘烘烤到香脆的小甜饼,摆出一副笑脸,希望被立刻接受到对方的圈子里那样迫切的贴了过来,用一副自以为是的关切姿态示好着。

      时间过的再快些吧,别等到先生拿着他的点心出来毁灭你的人生之前,你最好从这家里滚蛋——抱着一半担忧一半幸灾乐祸的念头,黑发的青年用余光扫了一眼座钟的表盘。

      时间充裕的很,照这种气氛坐下去,这家伙至少还要坐上半个小时才会离开。

      再跟这家伙呆上一会儿就该被沾上芥末酱和沙司的味道了……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在此之前就逃走好了,反正也确实有工作要做。

      而且……

      总而言之,他要说的事情,不外乎是关于不到一个月之后就必然会发生的……

      分离与团聚。

      虽然表面对这位世界最强的Hero恭敬有加,港却总是没法从内心里对他有多一分的好感。东方人与生俱来的敏感总是会让他意识到,无论再如何伪饰,看似闲散大条的高大青年身上散发着令人紧张的危险气息。

      属于猛兽的气息。

      “对了,贺瑞斯。”

      港仔扭过头——在他思维漫无目的游离的时候,身边巨大的犬类生物突然贴了过来,抬手摘掉了眼镜:“有时间去踢球吧。”

      “唉?”

      “再找几个人……一会儿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下午没什么事情就一起踢球吧,也不用准备什么,只要把两根秆子和一根横杠竖在球场上,规则就是把挡在你面前的混蛋都撞飞,踢他们的屁股,狠狠的揍折他们的下巴,最后一脚把球从横杠上面踢过去……”

      “我想先生家恐怕没有给您准备那样的球场……而且,好像除了您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会将这种暴力运动称之为踢球,”黑发的青年故作吃惊的睁大了细长的眼睛,做出一副对话题已经彻底厌烦,但依旧在忍耐的表情起身:“如果您想要放松,我建议您还是尽早回去,这边的设施过于单薄,禁不起您的猛攻。不介意的话我要离开一下,请随意些,我很想跟您继续闲聊,不过还有些工作……”

      如同预期的一样,金发的大个子这下坐不住了,他张开了双手做出妥协的姿势:“等一下,港,Hero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情要对你讲。”

      好吧,早这样不就好了——眯起眼睛点头的青年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嘴角不易察觉的挑起了一个弧度。

      擦着眼镜的镜片,即使是阿尔弗雷德,都能察觉到港仔表情中的略带嘲讽,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知道,在商务谈判上,这位东方的青年才是专业人士。

      “阿尔弗雷德先生,您是想要劝说我放弃些什么吗?如果是的话……拜您和大家的上司和舆论给我施加的压力所赐,为了能体面的从这个家离开,我已经放弃了很多,包括一些本来还在良性运作的工作……我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就像我们东方人所说的,我已经做好净身出户的思想准备了。不过我也衡量过,那些我自己开创的贸易联线,应该可以算作这些年被雇佣的薪水,那是我应得的正规收入,所以……”

      阿尔弗雷德看着那小子,他几乎没有在听港在用嘲讽的语气所说出的内容,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个黑发的小子举手投足时隐藏在熟悉的绅士做派下,眉眼间流露的与另外一个熟识的人相似的神情。

      “喂,停一下,我想你有点误会了,这事情跟我无关,至少现在无关,”打断了港仔的陈述,金发青年把眼镜放到了额头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除了当年亚瑟那家伙给你起的贺瑞斯•王之外,你还有别的名字,对吗?”

      港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是的,刚才我有告诉过您,您可以称呼我……”

      “不对,”Hero摆手,他把眼镜带回脸上,然后撑着膝凑到了港的面前,压低了声音:“我听他说过你的另外一个名字,听小耀说的——他在丢掉你不久……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来过我家,那时候他还是个只知道干活,不合群的傻小子……”

      那个名字就像是丢入湖水中的石子,在港仔的心底瞬间激起了一阵涟漪。

      小耀。

      耀。

      王耀。

      随着在心底开始轰鸣的这个名字,涟漪荡开了,一波一波酸楚的钝痛,渐渐弥漫到了整个心房。

      “当时我有看到他从噩梦中哭醒,大声叫着你的那个名字。”

      在这句话穿透了心脏的时候,黑发的青年放下了一直合拢在膝头的手掌——港用力抓紧了椅子上雕花的扶手,起伏的花纹硌着他手指的骨头,好像要碎掉一样的疼。

      大个子安静了一会儿,随后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我曾经觉得这个世纪最棒的事情之一就是越洋电话,Hero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在电话里第一次听见亚瑟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嘲笑他那种死蠢口气的冲动呢!”

      港仔低下头,他不知道现在要说什么,因为无论他发出任何声音,都无法保证会在下一刻还保持平静。

      “瞧,贺瑞斯,Hero只是……我想你需要这个。”阿尔弗雷德向着他张开了手掌,港抬起头,发现在Hero的手腕上写着一溜数字。

      他眨了眨眼睛,没错,那就是一排数字,开头的三个是“086”。

      港突然感觉心脏猛的悸动了一下——他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

      “怎么还没滚蛋?”

      阿尔弗雷德从窗台上扭过头,亚瑟正站在他身后,拧着眉头摆出一副厌烦的表情,把手里端着的托盘伸到他的下巴底下。阿尔弗雷德低下头,看到盘子里面放满了棕色的小甜饼。

      “啊,辛苦你了,不用特意给我准备……”

      “别开玩笑了,这是我给港做的,你只不过是跟着沾光而已。”

      “好的好的,那可真得谢谢他……唔,小苏打放太多了吧!”

      在亚瑟•柯克兰说出什么话来之前,阿尔弗雷德飞快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补上了一句:“还不错,给我带一点在路上吃吧。”

      “不行,这些是加了红茶的,你只能吃一部分,剩下的要给港带走。”抬手拍开了Hero又伸过来的爪子,明显为了对方话里的某些事情开心起来的亚瑟把托盘下面的纸袋拽出来丢在窗台上:“你的在这里……要我给你再放几个红茶的吗?”

      “好,不过别指望我能跟别人说你做的东西有什么飞跃。”

      “没人指望你能说什么,从你这个白痴嘴里说出来的好话反而会让人感觉叵测才是!”

      虽然是抱怨着,亚瑟还是打开了纸袋,把托盘里的小甜饼放了几个进去。一阵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带着一阵冰冷的水雾笼罩在了绅士的脸上,亚瑟抬起头,看到细雨正在从天空中降下。

      “喂,下雨了,亚瑟。”

      “知道。”

      在把纸袋口叠好之前,亚瑟又撑开了袋子,再向里面丢入一个小甜饼,而大个子一声不出的坐在窗台上看着这一切,他略微斜过身体,好遮挡住迸溅进来的水雾。

      站在阿尔弗雷德的阴影中,亚瑟•柯克兰埋头细心的封好了纸袋,夹杂着水汽的风从他的刚刚洗过的手腕上吹过,沁出一片冰凉,不过不再有雨水溅到他脸上。

      “与其用这种蠢办法遮雨,不如把窗子关上就好了啊,笨蛋,”抬手将一袋子甜饼丢在Hero胸前,亚瑟转回身把托盘里剩余的食物放在了桌子上:“提前说,我这里可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一会儿滚蛋的时候也不会借你雨伞的。”

      重新倚回到窗框上的大个子笑了起来,把纸袋揣到了怀里:“我可是不会被阵雨打败的哟!因为我是Hero呀!”

      橘金色的发丝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温暖的像是一小簇火焰,亚瑟想起自己曾经把手放到这柔软的一抹暖色中,他还记得在自己掌心的下面,确实的触碰到那温暖的温度。他突然想要和那时候一样去拍拍那孩子的头,但是在失控的想要扬起手的前一秒,亚瑟•柯克兰的耳畔中就响起了一片豪雨的轰鸣声。

      别做梦了,亚瑟——他苦笑着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就在垂下手的瞬间,绅士感觉额头上一沉。
      “喂!你要干什么啊混蛋!”

      大力揉着亚瑟发丝的阿尔弗雷德嘴里叼着半块甜饼,他一边喷出渣子,一边毫无罪恶感的挑起了拇指:“擦手。”

      “去死啊白痴!别用别人的头发擦手啊你这个混蛋!”

      不理会他的呵斥,从窗台上扭过身子的阿尔弗雷德继续他的动作——把手指叉到亚瑟的发丝中,把绅士的短发毁灭成一团乱草。

      之后他收回了手,歪着头凝视了面红耳赤的绅士一阵,向着窗外转过了头去:“这些树长得真快……”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出去,亚瑟透过雾蒙蒙的雨帘,看到种植在房前的苍翠树木,它们高大的耸立着,在灰色的天空下呈现出肃穆的姿态。

      “还记得吗,我当年送它们过来的时候,它们只有拖把杆那么细……现在已经高过房顶了吧?”
      身边的高大青年比划着,风裹挟来的细雨让亚瑟眯起了眼睛——他当然记得,那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就像是刚刚过去的昨日。

      当时的他从前线归来,疲惫不堪的刚在自己的卧室睡着,就被窗外奇怪的声音惊醒了。
      那是一种令人恐慌的声音,在漫无止境的战乱中,大地被挖开,吞下了无数的无辜生命,又在这种响声中合拢,变成了墓穴。而躺在墓穴中的他们,别说能拥有可以记录这一生的悼文,甚至简陋的连十字架都没有。

      跳下床,亚瑟一路跑到会客室,就站在这扇窗前,惊讶万分的看到了在他的房子前,在用军用铁锹挖坑的那家伙。而后者在发现他的时候跳着对他挥手,指着旁边拖车上的一捆树苗大声的喊着:“橡树!”

      什么?

      亚瑟当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用力的揉眼,而那个有着橘金发色的青年没有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消失。

      “阿尔!真的是你……”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那家伙低下头,挽起了袖子之后继续挖着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都决定种下了,反对意见什么的不接受!”

      “你疯了吗!你是怎么过来的,从西线么,阿尔弗雷德!”

      “啊……虽然你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不过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当面对你说这句话,”丢下了铁锹,高大的青年返身从车上拽下来一株树苗,放到了刚刚挖好的坑里,然后叉着腰站直了身子,翘起拇指指向自己宽阔的胸膛:“亚瑟,我也参战了!”

      亚瑟记得自己楞了一阵之后从窗前退后了一步,不过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倚在了窗子旁的墙上,而那家伙的声音追了过来,一直传到他的心底。

      “这一次,亚瑟,我是来跟你并肩作战的!”

      “别小看我,我可是拯救世界的Hero!”

      “你听到了吗?”

      “你听得见对吗,亚瑟!”

      绅士遥望着那些早已参天的大树,雨下大了,打在橡树的叶子上,发出嘈杂的声音。

      当时好像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了——他低下头这么想着,在心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多丢人。

      “你也记得吧,那天我过来种树的事情……对了亚瑟,现在觉得让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当时我其实……”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顿住了,亚瑟以为他还要说什么,抬起头的时候,看到Hero从窗口探出了身子,看着草坪的方向。

      亚瑟撑着窗台从他身边挤过去也看了一眼,转身就气急败坏的跑出了会客室:“那混小子,在干什么呢!”

      坐在窗台上的阿尔弗雷德望着亚瑟跑走的背影,之后他又转过了脸盯着窗外——那个东方的黑发青年停步在了橡树的间隙中间,他在大雨中茫然的抬起了头,望向将无法计数的雨水倾泻而下的灰色浓云,任由雨水瓢泼一样的将他冲透,也不闪不避的只是呆呆的站着。

      “嗨,亚瑟,假如你那时候没有厌烦的回到屋子里,而是站在窗边的话……”

      用完全不像往常精神旺盛的语气落寞小声的对空气说着话,阿尔弗雷德把脚也收到了窗台上,他一直都感觉很冷,于是抱紧了自己的膝头,把脸颊枕在手臂上后摘下了眼镜,看着那个全身湿透了的青年。

      然后他看见那孩子的先生冲了出去,用一把黑色的雨伞挡住了他正在凝望的天空,把他拉到树下。隔着嘈杂的雨声,阿尔弗雷德听不清亚瑟在说什么,不过他知道应该是训斥的话——绅士快速的吼着,而那孩子垂下了眼帘,什么都不辩解的低头撑着伞。

      他的先生推开了那孩子举到头顶的雨伞,以近乎凶狠的的动作用毛巾擦着他黑色的头发,自己站在雨里。

      捋起自己靠窗的这边也已经湿透的橘金色发丝,Hero把眼镜带回脸上。从窗台上跳下去之后,他摸了摸怀中的纸袋,从里面捏出了一个小甜饼咬了一口。

      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啊,亚瑟——他心里这么想着,随后又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不对,坐在窗口的我不应该算也留在这个屋子里吧,所以说……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才对。
      阿尔弗雷德•F•琼斯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把手腕上的那串数字给贺瑞斯看的时候,他一直在笑。

      “露出牙齿的时候,你可真是和史前巨兽一样惹人注目。”——他的邻居马修不无嫉妒的这么评论道。

      保持着这个笑容,全世界的Hero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用力的伸了一个懒腰。

      “一直都想对你坦白的,再看到你的时候,Hero我都激动的差点就哭出来了……我才不会因为又见到你而哭呐,我想我当时只是被尘土迷眼了而已。”

      像是不经意泄露了内心的秘密,全世界的英雄傻笑着去抓自己的后脑。

      啊啊,该回家了呢。

      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角,Hero低头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衬衫上都是小甜饼的碎屑。

      “干巴巴的越来越难吃了,是在地狱里用岩浆做出来的一日三餐么……”低声咒骂了一句,阿尔弗雷德打开了纸袋,把桌子上的所有小甜饼都倒了进去:“感谢Hero帮你去丢掉这些垃圾吧。”

      一边嘲笑着,大个子在关上门之前,一边开始吃第三块红茶口味的小甜饼。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安静的在更新这个故事,有好长时间没有跟大家说话了。
    因为家里出现了一些状况……坦白的说,我的母亲病的很严重,而且状况相当不乐观。所以这一阵都很疲劳和茫然,不过还是在休息的间隙里写出了这个章节。
    这段是在医院值守的夜里用笔记本打出来的——因为没有床,也无法放松下心睡觉,所以在黑暗中就开始写起来故事了。
    虽然已经是大人了,而且也已经下定决心面对一切即将发生的未来,可还是忍不住的在残忍的事实面前,想要暂时的逃离开真实世界,和耀君在一起呢。
    有时候也想过,能写出这样的王大哥的我,实际上,也是希望能和他一样温柔并且坚强着吧。
    之后,我还得去面对必须要面对的残酷现实,将自己的责任肩负到底。
    仅仅是在这个圈子里,请大家略微的在这段时间多宠我一点吧。
    谢谢。
    ————————————————————
    今天是12月20日。
    两天之后是我的生日……不过现在完全没有过生日的想法。
    母上大人的手术几天前做过了,这段时间她会在重症监护室,因为禁止家属入内陪护,所以我可以回家睡觉,并且写了后面的部分。
    写着耀和小香,阿尔和亚瑟,他们的性格完满的呈现出来,他们和我们一样复杂,各有所思,各有各的行事方式,但是无论是谁,都在这个时代中,尽力为所在意的那个人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
    看着他们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内心有难以名状的钝痛——就好像用这种方式,从他们的言谈中,说出我自己的某些很难吐露的心里话,将那些意图表达出来。
    别离开。
    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们是家人。
    时间现在对我来说很残酷。
    一分一秒的从这个世界流逝走的,是我现在能握住,未来却终究会失去的,最重要的人的生命。
    如果注定无法挽回,那么,我还可以选择平静接受,将这短暂的时间铺展成快乐相聚的饯行大会,让母上大人把每一天都开心着渡过。
    眼泪什么的,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拿去挥霍,所以现在还不行。
    朋友一个一个的跑过来看我,我想,他们看到的我会是能让大家放心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听着我继续讲属于“我们”的这个故事吧。
    大家,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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