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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第一五一章 刀马战 ...

  •   一五一、刀马战

      “好,本王应战。”靳王将酒杯一落,如是说。
      “好胆魄!”萧人海笑了笑。
      “慢着,”萧人海刚要起身,就听靳王道,“赌局皆有筹码,我总不能白白应战吧。”
      萧人海一副早料到此事的表情,伸手示意他说。
      靳王道,“此战若我战败,此命一条,拿去便是。若我胜出,就请放将军出云州,从此不得再犯。”
      萧人海看了一眼二爷,又看了看薛敬,挑了挑眉,似早有准备,“小王爷不说,我倒还忘了筹码这事,来人,带人犯!”
      靳王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两名士兵抬着人入了正厅,将那人扔在了地上。靳王眼见地上生死不明那人,浑身一凛,全身的血液凝滞,如整个身体被沉入了万年封存的冰湖——
      五哥……
      “五哥!!”
      靳王浑身发抖地往前挣扎,却被人按住肩膀,不得动弹。
      葛笑全身是血的瘫在地上,身上的黑衣被火烧灼过,破破烂烂地贴在背上,露出一块一块血肉。靳王心中骤然一惊,不由地看了一眼二爷,发现那人双眉微蹙,似乎也没料到葛笑竟会落入萧人海的手中。
      二爷的声音很沉,“大人,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萧人海笑了笑,“将军还不知他犯了什么罪?他当年犯的罪大过天,如今受这点皮肉伤,算是便宜他了!”
      靳王盯着晕死在堂中的人,又抬眼看着二爷,只见那人咬着牙冷冷一笑,声音有些沉哑,“大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我的人抓了过来,还要与靳王摆下刀马战,是要作壁上观,看龙虎斗哇。”
      “不,你错了。”萧人海邪佞一笑,“是两个渔翁,看鹬蚌相争,看最后是谁得利了。”
      二爷眯着眼,直言问道,“说吧,你给出的筹码是什么。”
      萧人海看向靳王,“那就要看小王爷怎么选了。十年一昔,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咱们几人身上。”他指了指地上的葛笑,又看了看二爷,对靳王说,“殿下,请吧,是选你的生死之交,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二爷似有似无地看了薛敬一眼,神色不明。
      靳王浑身颤抖的那一瞬间过去了,剩下的就是从心底滋生出的挣扎和痛苦。他的声音喑哑,咬着牙,逐字逐句地问道,“我选了,那人便能生?”
      萧人海回答地模棱两可,“你不选,就都得死。”
      “好,”薛敬冷静地说,“那就请大人放葛笑一条生路。”
      萧人海一愣,“你要放弃你的将军?”
      靳王看着二爷,发现那人的唇角似乎微微勾起,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萧人海摇了摇头,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南朝人,总是这样,到了生死关头,总是嚷着大仁大义,做些所谓的凛然之事,真是虚伪至极。你们所谓‘大仁大义’,不过就是葬送了重要之人的性命,若换作是我,哪怕杀尽天下人,也要护那一人周全。”
      薛敬笑了笑,说,“我们南朝人,到了生死关头,生死荣辱皆损又能怎样?覆巢之下无完卵,生同衾死同穴,才是莫大的幸事。可惜啊,大人不懂。”
      萧人海眼神一暗,扬了扬手,“来人,摆阵!”
      葛笑被抬下去了,薛敬一步一步走下阶梯,他心里清楚,萧人海坐拥“杀神”之名,其实毫无信义可言,自己这么选,只是给葛笑求一线生机罢了。
      只是苦了那人,被当堂审判不说,还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刑场,万事对他,总不公平。
      可哪有那么多公平之说呢?
      就像他如今站在望月楼下的平原上,一望无际的山河如墨染过,方才跳战舞的年轻战士呈“一”字排列,一人一匹战马。
      原来从薛敬踏入望月楼这一刻开始,这场“刀马战”就势在必行。
      从方才在堂前跳着战舞的舞者,到眼前这些披着战甲的勇士,几乎是转眼之间,他们变得目光阴狠,变成了训练有素、不惧死亡的勇士。
      “你说他们谁能赢?”望月楼顶,萧人海的脸色阴晴不定,并没看出欢喜。
      二爷轻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笑什么?”
      二爷长舒一口气,眼神盯着楼下的战场,低声说,“你摆这一局,其实并不关心谁胜谁负,你只是把我们当作了台上的猴子,戏耍一通之后,再丢进万人坑里,埋了、掩了……但真到了那一天,该得不到的,你终还是得不到。”
      萧人海反唇相讥,“这一战之后,希望你还能如此坦然。”
      二爷淡淡道,“是么?说到底,大人的心还是不如你所说的那么硬啊。”
      “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么?”二爷笑了笑,“杀不得,留不得,看不得,想不得、忘不得、恨不得、求不得……偌大一方云城,一座帅府,府内陈设如旧,这一番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萧人海的眼神随着二爷这段话慢慢藏匿了杀机,“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爷为自己斟了半杯酒——这酒太烈了,为了润润喉咙,他也执意要喝,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我在帅府住了一个多月,不见一兵一卒闯进,她随身的也只有一名被唤作问柳的婢女,再加之我刚被你关押地牢之时,她也能自由进出地牢,无人敢阻拦。能有将这铁桶围成的云州城当自家闲逛的权利,不是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纵容,便是她有足够的胆魄和才智。显然,不是后者。大人待苏桐是真心的。”
      一时间,愤懑之绪尽收眼底,萧人海被戳了痛处,仰头闷了一口酒。
      他太易怒了。
      此时,开战的击鼓声响了……
      靳王被分了兵刃和战马,他往远处的楼上看了一眼,然后翻身上马,眼前一马平川,五匹战马与他一对一对战,骑兵对决的每一回合,只对砍一刀,马上出击对于双方的出手速度和所砍位置都有极高的要求,慢上一分,都关乎生死存亡。
      自古以来的战场之上,骑兵对战都要求抢个先机,双方所受之伤一般都不是致命伤,因为出手速度太快,砍出的位置往往拿捏不稳。
      第一匹战马对阵。
      靳王和对战两人手起鞭落,战马长啸奔出,在场所有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靳王横刀向前,两马错身时,他先是回刀自保,再是挥刀去砍,对方出手也不含糊,一个仰倒躲过了靳王的致命一击。
      近身马战讲求先机,对方见砍人不成,便从腰间抽出匕首,冲对方的左肩砍去——
      “我记得你当年上场的首阵,对方第一刀也是冲向左肩。”楼上,萧人海玩味地说。
      二爷的眼睛一直盯着战场,装没听见。
      楼下马丘上,靳王反手一挡,长刀正好对上刺过来的匕首,刺啦一声——
      随着马步的前后耸动,匕首尖擦着刀身划出一道火花。靳王猛地一推一挡,对方在马背上一个趔趄,立即要落下风。
      ——“遇到近身刀兵,切忌让对方有反手的机会。”
      靳王心念一动,耳边似乎传来了二爷的声音,那一年的鸿鹄走马坡上,陆荣陪他练刀,二爷坐在一边,认真地教他。
      ——“如果对方有了反手制敌的机会,就留空门给他,然后从侧后进攻。”
      ——少年不自觉的发问,“那被刺了怎么办?”
      ——“总比先被对方开膛破肚的好。而且,只要闪避及时,未必不能再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方双兵齐上,靳王的马又不如对方的马那样,与之常年陪伴来的熟稔,马蹄未听使唤的随意踢踏,靳王当即决断,横刀一撤,放开上半身的空门,转而攻击对方的侧后——
      不好!
      二爷全身倏地一僵——
      他这是要放出空门。
      阵前,忽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刀尖擦着那战士的侧后楔穿了他的后背,血水应该是隔着盔甲喷出来,那年轻人未伤着要害,却也正忍受着皮开肉绽的剧痛。
      而靳王这边,对方的匕首尖还差半寸就插进他的心腹,寸尺之间,比的就是谁出手的速度更快。
      “殿下好身手。”萧人海看着二爷。
      二爷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淡淡一笑,“也不看是谁教的。”
      “可惜后面还有四场,这第一场,殿下就赢得如此艰难,后面呢?” 萧人海对于这人偶尔显示出的不可一世未曾厌恶,反倒有心揶揄他一番。
      二爷未接他这话,“大人遵守你我的约定么?”
      萧人海摊手,示意他但说无妨,“既然第一局将军胜了,说吧,你要什么?”
      二爷想了想,慢慢道,“尊夫人鬓边,那支梅花簪。”
      萧人海一愣。
      二爷笑了笑,“怎么,是东西太贵……还是……”
      萧人海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就一支簪子?”
      “就要这个。”
      萧人海摇了摇头,“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二爷想了想,说,“这件事……于大人来说,很难办到吗?”
      萧人海皱了皱眉。
      二爷朗声笑道,“总不过是一支姑娘家的簪子,怎么,堂堂杀神府邸,还不舍得吗?”
      萧人海招手,属下上前领命。
      “去,取夫人的梅花簪。”萧人海吩咐道。
      再去看那人,二爷已经将眼神方向阵前,等那第二场了——
      第二场上阵的是一名脸上有疤的少年,那少年骑着马猛冲过来,打得毫无章法,靳王见招拆招,一时间竟然无从落手。正是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法,让本身惯有一招一式的练家子迷失了分寸。你出刀格挡,他也格挡,你出招进攻跟他左侧,他转来攻击你右侧,另一只手煽动战马间的攻击,嘴里稀里糊涂地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他在控制战马……二爷皱眉。
      而靳王显然还未曾发觉,仅顾着围攻那人的上盘。
      那少年将战马控的炉火纯青,马儿如跟他合体一般,霎时,马一扬蹄,少年翻身站于马上,靳王左手出刀,右手扯住马缰上提!
      “呀——”
      对方一声高喝,马儿扬起的蹄子微高于自己这匹,瞬间被对方捉住了先机,少年眼见靳王空门一落,当即一拦衣袖,靳王脑中“嗡”地一声——
      不好!他要射出暗器!
      危机之际,靳王当机立断,接下来,就见他一个腾空,脚轻轻落在马鞍上翻了个身,右手支住马鞍狠一用力,马儿嘶鸣中,靳王眼疾手快,侧身正好勾住马缰来了一个腾空旋转,那少年也未曾料到对方这招“斗转星移”还能在战马上用!
      不过下一刻,少年阴狠一笑,对着靳王的喉咙就要发射暗器,好在这时,靳王正好腾出了左手,他冲着少年得意之间露出的心包位置狠狠一弹——
      几乎同一时间,暗器发射,伴随这一声惨烈的叫声——
      “呃啊!”
      靳王因踩空失足,比少年早一步摔下马背,少年的心包处受重击,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而从少年袖管中射出的暗器也贴着靳王的耳畔惊险地擦了过去,直直钉入靳王身后的砖墙上。
      望月楼上,二爷紧紧皱着眉心转淡,握紧的拳在袖筒里松开,后背竟冒了一身的冷汗。
      “这一场,是我们输了。”二爷转向萧人海,“是王爷先落地的。那位勇士好身手,心包之疾不可小觑,王爷那一击直伤心脉,让他请个汉人大夫治治吧。”
      萧人海笑道,“既然是你们输了,就请将军履行约定。”
      二爷微微颔首,“大人请说。”
      萧人海铺开了案上的地图,指了指三州的位置,“伦州这座城,想必你也清楚,西面靠山,北面是河,只要把住东南两面,就可固守伦州这座城。当年齐世芳开城门献城,开的也是南面这扇门,呼尔杀占据伦州的时候,正好是我国中最乱的时候。”
      “大人是想说,伦州这座固若金汤的城,如今成了您心中拔不出的那根刺,还是说它对您来说,曾经唾手可得?”
      萧人海笑问,“那你说是哪一件?”
      “我看二者皆是。”二爷轻轻笑了一下,“大人,其实从地牢一叙至今,您一直在思考我当时说的话。您既想取伦州,又想斩饿狼,但是您不能明着来,所以才借今日摆开的刀马战,试试询问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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