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等花开》花落无言

2、少年情怀

　　被这篇文章改变的，还有他的心境。
　　周之华是那种做任何事情都会尽善尽美的人。他极聪明又极勤奋，这让他一路所向披靡，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进入这个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成为每科老师的宠儿，每科竞赛的不二人选。很自然的，他也成为班里甚至学校里众女生追捧的中心。然而，自小就志向远大的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极少关注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他总是无视女生在他面前穿梭似的表演，皱着眉忍受着她们夸张的说笑，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正眼看过哪个女同学。他的圆脸上总是挂着冷漠，他知道，他是用冷漠掩饰他的傲慢与不屑，他不想得罪太多的人，以让自己更孤独难堪。他从同学的遭遇里知道了女生的可怕，这也让他对女生更加敬而远之，这让很多女生伤心而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高高在上天才同学经常会被一个人困扰着：他经常懊恼自己怎么不早生三年，那样就可以面对面地与肖渐秋一较高下了，他经常有种被肖渐秋凌驾于之上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很不爽。当他越来越多地幻想着与肖渐秋当面较量，每次以自己的胜出结束时，他的心里慢慢生出了无限地怜惜，他幻想着自己会大度地牵住肖渐秋的小手，安慰自己带给她的挫败感。充斥在他心中的柔情，让他既兴奋又懊恼，他不能被女生影响，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学习看书练书法拉二胡打篮球，这些都是他每天必上的功课，包括写日记。然而，一向自诩为可以理智的战胜一切的周之华，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原来估量的那般强大时，他忽然感到很忧伤，忧伤到常常面对着墙壁发呆，常常在拉完二胡后翻出肖渐秋的那篇文章看，据说那次是肖渐秋自己刻的版，字迹清秀隽丽，让他不禁想到古书里描述才女们字画的那些词语。这张已经开始泛黄的纸张，给周之华带来了很多的安慰，每次看着它，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很沉静，很温柔，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因此，在以后的无数次迁徙中，他精减了很多当时无用的东西，甚至连他很珍视的上学时期的荣誉证书都留在妈妈家里了，但是这张纸一直跟着他转战南北，从未离开过他。后来他已经很少再看它，除了偶尔收拾东西时翻到它，他会细细的看上一遍文章内容，再细细的研究一下几个字的写法，然后再细心的折叠好把它放回去。
　　自从周之华开始关注肖渐秋，他跟肖渐远的关系就莫名的好了起来。说是莫名，那是肖渐远的感觉，因为这位人人景仰的老大（同学们背地里对周之华的称呼）经常会主动找他讨论问题，而且态度很慈祥。肖渐远就是再看不惯他的孤高，也没有理由拒绝人家的主动示好，两人的关系竞不冷不热的密切了很多。肖渐远的人气也忽然高涨了许多，成了众女生围追的对象，这出人意料的收获，让肖渐远得意极了。他知道原因，所以，对周之华得态度也越来越好了，甚至有一次，他还把周之华带到自己家里玩了。
　　周之华之所以放下身架主动跟肖渐远套近乎，就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渴望：他越来越渴望见到肖渐秋一面。学校里虽有大量的关于肖渐秋的材料，但是却没有一张肖渐秋的照片，连张集体照都没留下。周之华痛憾之余，只能在他平时并不看好的同学肖渐远身上打主意了。肖渐远到没辜负他的期望，真的把他领进家门了，只是，却没见到本该在家的肖渐秋。
　　当周之华按捺住心脏的狂跳跨进肖家时，只见到慈眉善目的肖妈妈，他一边寒暄一边竖起耳朵倾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但是肖妈妈的一句“你姐刚去了同学家”让他的心一下子冷到冰点，他失魂落魄地坐下来，很没礼貌地沉默着。他的颠三倒四答非所问引起了肖妈妈的关注，她再三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并催促肖渐远带他去卧室里休息一下。也许是肖渐远觉得自己的房间没资格接待客人，他把周之华领进了姐姐的房间。走进肖渐秋的房间的那一刻，周之华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心跳得通通直响，肺都觉得压抑了，他一下接一下地深呼吸，慢慢沉浸在一种虚幻的感觉里。肖渐远也看出他的异常，很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在姐姐床上躺一下。他看了一眼肖渐秋床上那洁白的床单，对肖渐远摆摆手，说：我坐一下就好，你去忙吧。肖渐远出去了，周之华放松了许多，他慢慢打量着肖渐秋的闺房。周之华是独生子，他不知道女孩子的房间是什么样的，他觉得应该是粉红色的缤纷的充满香气的，很温馨，就像他很多次的幻想到跟肖渐秋在她的房间里讨论问题时那样让人迷醉。事实上肖渐秋的房间既不粉红，也不缤纷，更没有香气，只有一种淡淡的书香。但是，周之华觉得很温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他就坐在肖渐秋常坐的凳子上，他就伏在肖渐秋的书桌前，他就呼吸着肖渐秋呼吸过的空气，他觉得，他们彼此拥有了对方，彼此属于对方。以前，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自己会属于什么人，但是这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能属于肖渐秋是一件多么幸运多么幸福的事情。他酣畅淋漓地呼吸着肖渐秋的气息，沉醉着，心里胀得满满的。忽然，他脑子灵光一闪：照片。对，肖渐秋的房间里肯定会有自己的照片。他不敢轻举妄动，站起来，轻轻地用眼睛搜索着。忽然看到窗帘后露出相框的一角，他一阵激动，伸手拉开窗帘，肖渐秋一下子就与他面对面了。以前，他无数次想象肖渐秋的样子，首先他知道她是美女，他觉得她应该会有调皮的坏笑，也会有一脸的豪爽，或者经常有鬼脸之类的小动作。然而，眼前的肖渐秋一脸的严肃，透着一种孤傲，眼睛明澈，有些空灵有些幽远，薄薄的嘴唇轻抿着，唇角有些翘，看得周之华的心又莫名地一阵悸动。他连忙放回相框，深呼吸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时，肖渐远端着杯子进来了。
　　周之华心满意足地走出肖家，他觉得收获很大，没枉费这些日子千方百计地制造机会，创造条件，他终于见到了肖渐秋，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他反而有些庆幸没见到肖渐秋本人，从照片上看，肖渐秋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如果她一脸傲慢的冷待他，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是怎样的沮丧。想到这儿，他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然后他又想到肖渐秋的照片，面对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有些陌生，但是半分钟后他就觉得肖渐秋就该长成这样，一个冷美人，他一直幻想着肖渐秋的热情豪放精灵古怪，其实，他现在才知道，他喜欢冷傲的人，就像肖渐秋那样，他快活地笑了。刚才还闪过没有好好看看照片的沮丧，甚至还闪过怎么不把照片偷出来的懊悔，这一刻都随着周之华的快活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