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3、那边……是哪边？

　　叶婉浑身颤个不停，回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哆嗦：“她想杀了我……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谁？你在说谁？”
　　栅栏门那头又是一阵高高低低野兽似的嚎叫。
　　叶婉大声道：“那个女人！住在里面的那个疯女人想杀了我！”
　　小吉惊疑不定的看看叶婉，望向栅栏门时又是好奇又是恐惧，他朝前迈了一步，神情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叶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攥住小吉衣袖：“你想干什么，你……你别去。”
　　小吉大力拨开叶婉的手，嘴里心不在焉道：“我就过去看一眼。”
　　“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我好了。”小吉说。
　　叶婉一个没注意，小吉已经兔子一样敏捷地往里头钻了，叶婉手指屈了一下，眼睫剧烈颤动着，她再次跟上了小吉。
　　那疯婆子一直在尖叫哭嚎，路老头和诀明的声音听不太清，但偶尔传出几句，都显出一种冷静到冷酷的理智。
　　“她要生了。”低沉的男声说。
　　路老头嗯了一声：“来不及去产房了，就在这里吧。”
　　那男声又问：“要不要叫……”
　　声音被哭嚎的女声盖过，随后是一阵细弱的婴儿啼哭。
　　那哭声小奶猫一样纤细，小吉靠着墙壁激动得眼睛发亮，两人偷偷摸摸往房间里张望，那疯女人仰躺在床上，两只脚支出老长一截，脚弯毫无生机的垂下，露出的皮肤白得能反光。
　　“谁在外面？！”路老头抱紧怀里的婴儿朝门口大喝一声。
　　小吉太怕他了，扭头跳起来就朝外跑，跑到一半，又想起叶婉，回身拽住叶婉就是一路奔驰。
　　两人在出口处扶住墙壁直喘气，叶婉腿软得站不稳，几次跌坐在地，小吉很看不上，嘴里说：“你也真是太没用了吧。”
　　待气息稍稍平复，小吉拎起摞了几摞的尿桶招呼叶婉赶紧走了。
　　走出那里好远，小吉放下桶，肩膀撞了撞叶婉：“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叶婉唇瓣泛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吉遗憾极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叶老头太吓人了。”
　　叶婉说的当然是假话，她不仅看见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她看到那婴儿长出了三条腿，浑身都是黄黄红红的混合物，身体青紫一片，最关键的是，那婴儿没有鼻子，在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黑洞一样的东西。
　　叶婉在小吉带领下一路往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人拖拽着摆弄。
　　小吉突然停下，叶婉迟钝的思绪也逐渐回笼，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离之前的地方很远了，距离越远，那种不正常的感觉也在抽离。
　　他们走到了路的尽头，面前堵了一道巨大的圆形铁门，门上有可以拨动的转盘一样的把手，小吉随手取下铁门旁挂着的钢棍，他握住钢棍一头敲击向铁门，叶婉居然还有心力去观察小吉敲击的节奏，一长一短一长，他一共敲了三次。
　　停下以后，对面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铁门发出轰隆巨响，小吉熟练上前转动起转盘，齿轮滚动咬合，那圆形的铁门缓缓开启。
　　门外站了一人，长长的头发将他的脸遮盖了大半，他一直垂头，叫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瞧着是一个成年男人，他上前默不作声地接过小吉递过来的尿桶，后头是幽深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叶婉这才察觉他们有可能一直是在地下，怪不得空气里总是充满了泥土的腥气和霉味。
　　叶婉有种被人盯视的不适感，视线来源是那个男人，她对他人的目光总是非常敏感，谁知道她还没有动作，小吉就冲那男人叫嚷道：“看什么看？！当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明显比叶婉两人高出一截的男人立刻将头垂得更低，腰背佝偻着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
　　小吉又说：“烦死了，每次都要拎到这里来，你还不快点倒掉把桶洗干净还我。”
　　那男人点了点头，铁门缓缓关上，叶婉透过没有完全关闭的缝隙，瞧见他正拎着桶吃力地往后走，他的脚是跛的。
　　叶婉问小吉：“我们不能出去吗？”
　　小吉伸着手指摇头：“不是我们不能出去，是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因为……”小吉拉长了声调，门后又开始传出铁门响动的声音，小吉快速说道：“因为外面都是怪物，专门抓你去吃！看你害不害怕！”
　　铁门完全打开，长发男人沉默着将洗涮干净的桶递进来，他竟然连一步都不敢跨入。
　　小吉接过黑桶，再次转动转盘将铁门牢牢锁住。
　　两人开始往回走，小吉嘴里嚷着：“好饿，终于可以去吃早饭了。”
　　“那个人……”叶婉轻声问，“那个人不跟我们一起吗？”
　　“你管他做什么？”
　　叶婉说：“如果外面像你说得这样吓人，那那个人呆在门外面不是很危险？”
　　“危险又怎么样，这是路老头安排的。”
　　叶婉想，看来那个路老头应该就是管理这个地方的头了。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将黑桶再次放回原来的地方，房间里要是没人就放在门口，速度确实比取桶快了很多。
　　到达就餐点时，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概有二十来个，大部分都是成年男性，但和成刚、诀明不同，这些人都很瘦弱，露出的胸口能清晰瞧见胸肋骨形状。
　　小吉一到这里就跑得不见影子，叶婉拘谨站在原地，那些男人招呼着叶婉，要给她自己的食物。
　　突然，叶婉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狠狠一抖，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婉，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吃饭的地方，跟我来。”
　　叶婉仰起脸，是路老头。
　　他说话时连眉毛都跟着柔和下来，但眼睛下有两道阴影，叶婉看不清他的眼神。
　　路老头走在前面，叶婉跟在后头，转了个弯，叶婉来到一个小餐厅模样的地方，这里比别处温馨多了，地上还摆了几个破旧的布娃娃，路老头叫叶婉坐着等一会儿，他转身去隔间取东西。
　　很快，他手上端着一盘食物过来，旁边甚至放了一个有些干瘪的苹果。
　　盘子里是牛奶糊糊一样的东西，有些锈了的调羹轻轻靠在盘沿。
　　路老头将牛奶糊糊递给叶婉：“吃吧。”
　　趁着叶婉正在小口小口进食，路老头突然轻声开口问：“小婉，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身体出现什么变化？”
　　“比如……下面突然莫名其妙流了很多血。”
　　“噗——”食物呛进气管中，叶婉险些要将肺都要咳出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
　　路老头又说：“你不要害怕，小婉，你今天犯错了你知道吗？”
　　叶婉索性不再吃了，她放下盘子，眼睛盯住地面：“是，是那个人吗？”
　　“可是她想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确实犯了错。”路老头又说，“小婉，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叶婉抬头：“你想要怎么罚我？”
　　路老头沉吟道：“你去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吧。”
　　那边……是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