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12、明明

　　直到叶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成刚才重新起步，他转过一处拐角，却见诀明正倚立在墙边，从对方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并不能判断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成刚脚步微顿，朝诀明点了下头，随后继续朝前。
　　“她叫你爸爸。”诀明突然出声。
　　成刚停下脚步，他脸上的温和已然消失不见，成了另一种凝重的警惕的神色。
　　“好自为之。”诀明冷淡说完这句，转身要走。
　　成刚牢牢按在他的肩膀上，手掌向下施力，五指微微屈起：“诀明。”
　　他只唤了这么一声。
　　诀明肩膀一抖，居然将那手从肩上抖开，他似乎很不习惯跟人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我不会说。”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道：“包括路爷。”
　　成刚放了心，刚才遁出的锋芒渐渐收回鞘中，他信诀明。
　　突然想起什么，成刚问诀明：“顺子最近怎么样了，我这几天忙着猎兽，才回来。”
　　这回诀明沉默的稍久一些，最后说：“出去了。”
　　“出去？”成刚眉头微拧，眼中疑惑顿现，“他伤成那样，怎么……”他突然又不说了。
　　脸上开始显出复杂的情绪，顿悟无奈又夹杂着几分悲凉，最终，这情绪被他完全沉淀收纳起来，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诀明的肩：“我先回去。”
　　没有必要安慰谁，也没有谁需要安慰，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顺子，在这里，受伤，就极大可能的意味着被抛弃和死亡，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努力活下去罢了。
　　叶婉心满意足的回到叶琴清那里，她在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将兽石取出重新数上一遍，就好像这些沉颠颠的石头可以坠住她，让她的双脚能稳稳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这是一种希望临近的踏实的感觉。
　　后来一天她又按照惯例数石头，里面居然多出一块，她数了三遍，确认不是幻觉，真的多出了一块，叶婉听到背后的叶琴清发出笑声，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里头带着点轻快、喜悦和满足。
　　叶婉蓦地转头，就看见叶琴清正冲着她笑，手掌捂在了嘴上，显得那双眼睛越发熠熠。
　　“我老看见你数这些兽石，婉婉要是喜欢，妈妈以后也帮婉婉找。”叶琴清放下手，眼睛里藏了点忐忑，“好不好啊？”
　　叶婉怔愣着，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下头。
　　日子就在叶婉的期盼中一天天过去，随着半个月期限的临近，叶婉更是显出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不管外面会有什么，不管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都比在一日日的窒息中更令她感到畅快，呆在这里的日子是具有可预见性的，这种折磨，远甚外头的危险。
　　更不要说她还得知了那样一个地方，那样一个可能存在文明和美好的地方，或许她现在将一切想得过于美好了，但正是这种美好，这种自我加工塑造出的希望，像浮木一样将坠入深渊她托住，叫她不至于沉没。
　　孤注一掷，又或者饮鸩止渴，叶婉想不了那么多了，她要活，好好活，并且活得有尊严，如果真到了那一刻，她也并不会畏惧死亡。
　　叶婉是在队伍离开两天后才知晓的，或许是出于天气变化的考虑，又或许是想要提前去到交换所在地……总之，队伍的日程提前了，但叶婉没能及时知道。
　　路老头离开了，成刚、诀明、小吉都离开了，她想方设法连叶琴清都被她动员起来，尽可能多的将这里的防守减至最弱。
　　实际上，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推迟两天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对她的计划造成极大影响。
　　在原定的出发日，叶婉在听到第一声窣窣声时就醒了，她太期待这一天了，以至她对环境的变化达到了一种过分敏感的地步。
　　她的耳朵先是贴在床上，随后又贴在墙上，那里传出一阵奇怪的频率，窣窣窣，有些像昆虫啃食菜叶的声音，她不确定声音来源，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因为她一直默默想着今天的计划，因而并没有第一时间唤醒叶琴清。
　　窣窣声越来越大，仿佛连屋子都开始跟着抖起来，叶婉退开一点距离，露出点惊疑不定的神色，并不是房子在抖，是那个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好像由前面的一只昆虫，一下变成了一堆，它们聚在一起啃菜叶，声音叠加重合。
　　突然，外头传出一声轰响，响声发闷，硬要比喻，就像是将点燃的鞭炮扔进水中，然后又炸了，叶婉想起小时候过年，有些淘气的男孩子会将一种叫黑蜘蛛的擦炮点燃后丢进水坑，这时擦炮并不会被水淹灭，反而会炸起一个大大的水花，但因为是在水中，这种响又不及平时响亮。
　　此时叶婉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奇异的声响。
　　距离炸响过后不到一分钟，又是一连串稍显密集的炸响，声音更大，像是魔武射击以后发出，但因为距离或者中间阻隔了什么，不像叶婉当日见小吉使用时的响亮。
　　一定是出事了！
　　叶婉推搡着叶琴清起身，后者揉着眼睛，有种不在状态的茫然，叶婉捏住她的手，快速铿锵地说：“妈妈，快点起来，我们出去。”
　　说完叶婉就去取前天晚上她偷偷藏好的包裹，里头装了食物兽石，还有她在半废弃武器库里找到的一把魔武。
　　这时叶琴清也听到声响了，她惶惑极了，扒着叶婉的手：“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啊婉婉。”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去哪儿啊？婉婉，我们……我们就呆在这里吧，啊？他们，他们肯定会来保护我们的，要是我们走了，他们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如果有人来，早就来了！”叶婉将包裹背在背上，按住叶琴清，“妈妈，你不要怕，我知道哪里最安全，我带你去。”
　　她先前去武器库寻摸的时候就发现了，因为武器库属于“重地”，虽然被半废弃了，但墙壁比别的地方更加坚固，墙上没有窗户，就连大门都是异常厚重的铁门，虽然平时是打开的状态，但门是可以活动的，能够再次关上。
　　叶琴清被吓得腿都软了，一边倚着叶婉起身，一边问：“婉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逃命去了吗？他们不要我们了？外头的响声是什么？还有你，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包？婉婉，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好好的，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