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之从前有座山》离焚

8、北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只幼崽也渐渐长大。
　　卫庄四颗犬齿终于全部换掉，只不过因为门齿还没长好，依旧很少嚎叫，即便盖聂并不会因此嘲笑它。
　　某天，老狼发现两只幼崽的身量已有半个成年狼那么大，它便想该带着两个徒弟去见见世面了。
　　“聂儿，小庄，我们今天离开这座山。”
　　没睡醒的两小只立马就精神了。它们始终在鬼谷山中活动，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脚下，而那里，抬头望去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它们还从未见识过更广阔的天空。
　　鬼谷山已经入秋，再过不久就要迎来长达五个月的冬天了。灰狼原本想要带着徒弟去西面的辽阔草原，但现在它改变主意了。
　　“别死在路上。”
　　狼的耐力极佳，对环境有着极强的适应力。
　　两只小狼跟着灰狼奔跑，行过高山，穿过密林，攀过峭壁。晚上寻一处挡风的岩壁，三只狼挤在一起取暖睡觉。盖聂喜欢那些遥不可及的漫天星辰，它想知道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但总是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卫庄便嘲笑它蠢。
　　白天饿了就抓几只野鸡和兔子，运气好还能碰到麋鹿和野猪，吃不完便就地埋起来；渴了便去饮林间的溪水，有时还会路过湖泊，澄明清澈，盖聂就算不渴也一定会去饮用。
　　距离它们离家已经三天了。
　　“呼～呼～”盖聂喘气声粗重，四肢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它们刚刚从一个极为陡峭的岩壁上翻上来，奔跑了几里地后便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不管怎么呼吸空气似乎都不够用，头脑也逐渐晕沉。
　　灰狼的身影渐远，盖聂知道师父不会等它们，如果它们追不上就会被抛弃，甚至是死在这里。
　　“你不行了嘛？”卫庄走在盖聂前面，回过头看盖聂，它身子一歪，靠上一棵树，积雪便从树上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卫庄的身上。
　　“这是什么？”盖聂身体不适还要埋头前进，早就无暇欣赏身边的景色，这会儿卫庄跟它搭话，它才惊觉自己已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你竟然连雪都不知道。”卫庄的家在高原之上，常年积雪，出生时便是降落在雪地之中。对于高海拔地区的适应性也比盖聂强很多。
　　“这就是雪……”盖聂眼尖，看见了落在卫庄鼻子上的一堆白色。
　　“是不是很美……”卫庄看着盖聂朝自己走来，被那双墨色的眼睛凝视着，它的心又重重地跳了一下。它本来靠着树，这会儿不由得站直了，耳朵也支棱起来了。
　　盖聂舌头一卷，落在卫庄鼻子上的雪就融化在嘴里。
　　“好吃。”
　　卫庄呆了一下，然后尾巴的毛瞬间炸开花了，它后退好几步，龇牙对着盖聂，警告道：“以后不准舔我！”
　　盖聂甩了甩尾巴，感觉自己没那么难受了。灰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只能循着气味追去。
　　“我们快走吧，师父的气味要消失了。”
　　“哼。”卫庄用爪子擦了擦鼻子，正好掩盖住笑开的嘴角。
　　天色暗得很快，翻过一座山后，盖聂在一片雪川中看到了灰狼。
　　空气稀薄且泠冽，冷风呼号，盖聂终于感受到了属于冬天的寒意。
　　“聂儿，你做的很好。”
　　“师父，这里好冷，我们回去吧。”
　　灰狼看向盖聂，盖聂一身白色的皮毛被风吹的凌乱，那身皮毛还没有厚实到可以抵御严寒，“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两天。”
　　“聂儿，你出生在一个温暖的地方，但是如果你想要走的更远，就必须要学会忍耐严寒。”
　　“我知道了，师父。”盖聂抬起一只爪子，甩了甩，严寒并没有被驱散。
　　“你们找个地方歇息，我去捉些食物。”
　　卫庄寻到一个隐蔽之处，它叫来盖聂，两只狼用爪子刨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正好容得下三只狼。
　　卫庄不动声色地把盖聂往里面拱了拱，自己则趴在洞口机警地守着。
　　盖聂缩了缩爪子，没什么毛发覆盖的爪子踩在冰冷的雪地上，这会儿已经冷得麻木了，它看着洞外深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我出生的地方，冬天最长有七个月，经常找不到食物，又饿又冷是家常便饭，最冷的时候也死了不少幼崽，但我还是活到了现在。只要有食物，咬咬牙忍耐一下，严寒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卫庄说完，尾巴不自然地摇了摇。安慰这种事卫庄还是第一次做，很不习惯。
　　“我没觉得可怕，我只是在想……我们快要出师了。”
　　卫庄僵了一下，冷风拂面，吹醒了梦中狼，它道：“我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战斗。”
　　盖聂心想，小庄争强好胜，如果输了一定会很伤心吧，到时候它也会像小庄安慰自己那样去安慰小庄吧。
　　卫庄看着盖聂雪白的脖子，心情沉重，到决战那天，它真的可以咬断这毛绒绒的脖子，看着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周遭的土地。它真的做得到嘛？
　　“小庄，你看天空！”
　　卫庄闻声抬头望去，天空出现了美丽炫目的光辉，像是舞动的飘带一般时刻变换着，艳紫色的光尘飘洒在天空上，数以万计的星辰忽明忽暗，这璀璨壮丽的景象深深震撼着两只小狼，自然的力量永远都是这样神秘莫测，它总是带来危机，也时常带来惊喜。
　　不知何时，也许是因为冷，两只小狼靠在一起仰望星空，变换着的璀璨光尘照耀在两只小狼身上，没有阳光那么亮，但足够看清彼此。
　　第一次的，没有任何理由，盖聂主动咬住了卫庄的嘴。
　　卫庄抬起一只爪子，正想要做什么，鬼谷子回来了。
　　它猎到了不少稀奇玩意儿，雪兔、貂、甚至还有鱼。
　　鬼谷子一松口，这些东西劈头盖脸地掉在两只小狼的身上。卫庄一惊，从盖聂身边跳开。
　　它没做错什么，但某种气氛，以及某种本能，让它自然而然地想要将那似懂非懂的情绪掩盖住。
　　盖聂已经埋头吃了起来。
　　鬼谷子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