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玲珑·刀》谈无月

18、逃出牢笼

　　三天前。
　　他被县衙的人请到了县太爷府中。县衙门口聚集了一伙民众，正是准备与县衙来个鱼死网破的暴民。路经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暴民中有个绯红色的身影。那是个着一身红衣的少女，身量苗条利落，双腕上系了黑色的腕带，右手正拿了一个羊皮小鞭轻轻甩弄。
　　意识到有人看自己，这女子迅速抬头看向李岩，一双狭长的眼睛凌厉如电，清瘦的脸蛋上却冷如冰霜。这女子是个练家子！李岩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对他展颜一笑。方才还似冬雪霜寒般的面庞上突然化作了一股春风般温煦拂面，衬得她那张容长脸蛋便如春花初绽般美丽。来不及细想，李岩已被人请进了县衙内。
　　等到他与那县太爷谈论一番，细说厉害，终于说动县太爷同意停止征税并让富户赈济灾民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刘岩出了县衙，只身一人准备返回家中。
　　走到一个路口正欲拐弯的时候，一个红色身影突然立在了他面前。
　　白天所见的那少女背负了双手，手上轻轻甩着一个细长的软鞭，神情倨傲，嘴角含笑，拦住了他去路。
　　“李公子，今天跟县太爷的谈判，结果如何？”那女子道。
　　“县太爷已同意了停止征税，并让储有粮食的富户人家开仓赈济灾民。”李岩从容答道。
　　那女子闻听此言，身形顿了一顿，倨傲的神情一下消失了，脸上浮现出一种极真诚、又极尊敬的神情，矮身向李岩作了一个揖道：“小女子素知李公子宅心仁厚，不惜开仓放粮赈济我等贫困之人。今日为民请命，实为侠义之举！小女子敬佩之至！只不过，如今这天下，时局动荡，昏君不仁，逼得我等不得不反。公子浊世中生具一副侠义心肠，将来却要小心鼠辈之人容不得公子。依我之见，公子不得不防，一定要小心行事方为上策！”
　　李岩道：“爱国忠君，为民请命，实乃我读书人之本份。造反之事，乃大伙儿被逼无奈之举，实不可取！”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今日聚众的一干人等，乃是我家乡附近一伙乡民，他们因为旱灾颗粒无收，贫病交加，流落至此。到了如此田地，朝廷尚不肯安抚民众，仍是苛捐杂税步步紧逼。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又道：“如今，我等暂时遣散了，在城外一处林中暂作休憩之地。不知公子，可愿随我前去看看？”说话间，不待他回话，那女子却欺近身来，扣了他手腕，施展开轻功，携了他朝城外掠去。

　　耳边一片风吹叶子的沙沙声响起，李岩惊诧之余，试图挣脱女子手腕，竟是挣脱不得。他看向女子，却见女子也正看向他，她只微微一笑，却不说话。李岩道：“姑娘，自古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抓着我，不怕于你清誉有毁吗？”
　　那女子道：“公子不要唬我，我自幼便是个走江湖的，什么没见过？我可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点点小事，真不算什么。”
　　少时，入了林子，来到几处简易搭的棚帐处。那女子大声嚷道：“徐三叔，我回来了。你们快来看看，谁来了？”
　　一伙人杂七杂八的都围了过来。好几个人都已认出了李岩，惊呼道：“李公子，是李公子看我们来了！”李岩素日在城中赈济灾民，灾民们都知道这个好心的读书人，是以他在灾民中享有极好的声誉。众人呼喊之下，那徐三叔已然走了过来，请李岩入帐内一坐。那红衣女子又吩咐其他人给李岩拿来了些简易吃的，倒了杯水敬在跟前。显然那徐三叔和红衣女子便是这些人中领头的人物。
　　大家伙儿个个挤在了帐内，热切的看李公子说话。李岩看了看大伙儿，只见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有几个小孩子，衣不蔽体，烂衣破衫的挤在头里。以前赈灾虽也经常接触灾民，但还没这么近距离进入过他们的生活。跟徐三叔聊了一会儿，李岩方得知，那乡民中，他们有的因为田地颗粒无收，吃不上饭，老婆孩子活活饿死的也有。因贫致病，得病了又没钱去看病，只能等死的也有。壮年被征去当兵，老弱孤苦无依得被逼缴税得也有。
　　李岩把跟县太爷的谈判结果告知了大伙儿，一听说明日就不征税了还可以得到官府同意开仓赈灾，大伙儿都高兴疯了。他们终于觉得有了点活路。几个年纪大的却劝诫他们不要高兴得太早，那官府既然现在才有这个决定也是被逼迫不得以而为之。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也许是官府拖延之计也不一定，还是早做决定及早造反才是正理。这样一说，大伙儿又都觉得又道理。徐三叔也劝李岩道：“如今这个世道，处处灾情，民不聊生，朝廷昏君当道，好多地方都已揭竿而起！我劝李公子，也要及早看清形势，早作打算才是。”又道：“如果李公子肯加入我们队伍，我们就对李公子马首是瞻！”李岩一听，唬的心也狂跳起来，连忙摆手道：“不妥不妥！我只是个读书人，只有救世之念，从没造反之心！”
　　红衣少女此时插进来道：“三叔说的对！从来都是为富不仁！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李岩略坐了坐，觉得不自在，就要起身告辞。
　　徐三叔见李岩并无造反之念，只得劝诫再三，让李岩自己小心，并让红衣少女把李岩送了回来。李岩也从三叔嘴里方知，那红衣少女父母早亡，从小被跑江湖的徐三叔收养后靠走江湖卖艺为生。因爱好习武，路边卖艺时曾被高人亲授过几式绝顶武功，其轻功了得，且性格豪爽干练，喜欢穿红色衣服，江湖人称“红娘子”。而她本来姓什么、名儿叫什么她自己却也不记得了，只随了徐三叔姓徐，熟悉的人都叫她“小红”。造反的队伍中，以红娘子武功最好，大伙儿尊称她“二当家”，徐三叔则为“大当家”。
　　徐小红把李岩送入城中，一直送到李府门口方才转身返回。

　　第二天，天蒙蒙亮，李岩刚起身，没想到县衙就来人了。几个衙役不由分说，绳索捆了他就押往县衙。到了县衙，只听得人声鼎沸，灾民早就聚在门口要等官府公示取消赋税并开仓放粮。一见李岩被五花大绑得押了来，早有人暗道不好，这李公子怕是要糟，一溜烟的跑去报知徐三叔了。到了衙内，那县太爷见了李岩，大喝一声：“好你个李岩，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子为那些灾民说话！原来竟是要造反？幸好有人告诉本官，不然本官都要被你蒙蔽了！”李岩大声申辩道：“大人说那里话？如今灾情蔓延，民不聊生，为民请命，是我读书人之本份！如何来造反之说？”那县太爷再不容他分辨，大声道：“李岩煽动灾民，试图谋反，证据确凿，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其余人等，若再强抢他人粮食，一概押入大牢发落！”如此这般，李岩被以造反之罪报了上去，要押往京城候审。

　　刘云正在酣睡。
　　一股浓烟悄悄弥漫了进来。
　　刘云被呛醒了。他看了看四周，李岩静静的靠在牢里一个树柱旁，闭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突然，监牢的门打开了，外面火光大盛。
　　几个狱卒掩了口鼻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喊道：“快！起火了！快报告大人！”几个人都冲牢门方向冲了出去。
　　刘云赶紧喊道：“快来给我们打开牢锁！”然而没人听他的，一转眼，狱卒们都已逃了出去。
　　囚犯们都急了，纷纷大骂起来。这会子狱卒只管逃命去了，哪儿还有人来管他们的死活。
　　李岩也早已经惊醒了，他冲到了监牢门口，跟刘云对视一眼。两人试图打开监牢的锁，奈何那牢锁结实得很，竟是打不开！
　　正在着急无措之际，突然一个黑色身影自空中飘落下来。李岩定睛一看，正是徐小红。只见她身着夜行衣，拿了一把长刀，一下便砍开了监牢的铁锁，拽住了李岩，飞身上了屋顶，便要转身离开。
　　李岩一把扯住她衣角，忙道：“这牢里还有一些人，一起把他们救出来吧！还有我隔壁的哪个，是我一个好兄弟！千万救他出来！”
　　徐小红拍了他手微微嗔道：“啰嗦！”却又转身飞入牢房，把那些囚犯的牢锁都砍断，又挟了刘云飞身上了屋顶。当下，左右各挟一人，飞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得那人声都消失了，火光也看不见了，徐小红才放下他俩，来到一处林中。只见徐三叔和几个壮汉等候在此。原来，牢里失火便是徐三叔他们一行人策划的，为的便是声动击西，救出李岩。
　　“得手了！”徐小红道。
　　徐三叔点了点头，转向李岩道：“李公子受惊了！”又转向刘云道：“这位小兄弟是？”
　　李岩忙道：“是我义弟，多谢一起救他出来！”
　　刘云拱手致谢。
　　徐三叔道：“为今之际，李公子家里是回不去了，不如跟我们前去，再做打算如何？”
　　李岩道：“多谢徐三叔和各位好汉救命之恩！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不知刘兄弟，可愿与我们一同前去？”刘云道：“我家里已没什么挂念的人，就随大哥一起吧！”
　　当下，他们跟随徐三叔步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