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玲珑·刀》谈无月

16、一顾眉生

　　门被推开来，酒菜送上了桌。
　　姗姗拿了筷子，低头大块朵颐。余杜白的话早进了左耳，从右耳边跑了。
　　管他叫什么，有个名字就得了。
　　余杜白呆呆的看着大口吃饭的姗姗，他见过的烟花之地的女子，无一不是一小口一小口秀秀气气的吃饭的，就是寻常人家，饿的厉害，也不曾见这样狼吞虎咽的女子。
　　他差点动摇了刚才取的名字的念头。换个名？要不，虎妞？“咯！”余杜白猛甩了下头，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么俊秀的女孩子，如何能叫这个名字？
　　姗姗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呆子正呆呆看着她吃饭，也不说拿筷子自己吃。
　　她咽下喉咙里的鸡肉，挺脖道：“你怎么不吃？”边说边嘴里撕咬着手里的肉块，含糊不清道，“你不饿吗？”
　　余杜白看见她雪白的喉咙上下吞咽，不由咽了下口水，不自然的道，“姑娘吃吧，姑娘吃饱了我就不饿了。”
　　姗姗笑了，她顿足，笑的前仰后合。这个呆子，说个话也这么呆！什么叫我吃饱了你就不饿了。哈哈！笑死人啦！
　　他刚才说叫什么名？什么眉生？还有什么横波？哈哈，有意思，那就这名字罢。
　　余杜白偷眼看向姗姗，这少女，方才似乎还很悲伤，一转眼就这么大笑了......似乎也并多少伤心事放在心上。而这笑起来，嘴角微微翘起，带了些许甜美、些许可爱，就像是邻家天真无邪的小妹妹，又别是一番风味。
　　他却不知，姗姗本性是个爽朗爱开玩笑的，天大的事到了她这里，悲伤也只那么一刻，过去也就抛诸脑后了。只因她知道，不能挽回、不能改变的事实她再想也是白想，于是索性不想了。
　　少时，风卷残云。姗姗终于吃饱了，她打了个饱嗝，舒服的站起身来，拍拍余杜白的肩膀，只见后者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姗姗道：“好兄弟，谢谢你这顿款待。本姑娘改日必有重谢！”说着便要迈步离开。
　　余杜白大吃一惊，就要上前去拦住她。怎么？吃了还要走？

　　“且慢！”老鸨慢慢走了进来。
　　方才，老鸨已在门外思量了半天。这姑娘，的确不是她藏月阁的。想这秦淮之地，虽然因秦楼楚馆闻名天下。但来往之人繁杂得很，什么人都可能混杂进来。
　　昨日，两个赣州口音的一高一矮的汉子悄悄来了她这里，带了一个麻袋。麻袋里似乎装了个人。说是要在她这里处理。这种事她见的多了，拐卖人口嘛，呵呵，她不管货源从哪里来，货色好就行。
　　只不过，那汉子先只把人藏在了后院，对于买卖却有些迟疑。她也不追问，这些贼人，多的是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和勾当。等他们下定决心做这买卖了，再看货不迟。
　　方才她见这姑娘可疑，已去后院转了一趟。高个的汉子正匆忙要出门，看见了她，却说到，“货在你那二楼，等会儿去了你看了便收了。跟你说，绝对是上等货色。”说着伸手就跟她要二百两纹银。太奇怪了，老鸨心道，老娘还没验货，是个清馆还是破瓜的，美的还是丑的，都不清楚就想要钱，还一出口就二百两，当我是傻的吗？便道：“大爷着什么急吗？这不还没验货吗？若果真在楼上，咱们一起去瞅瞅呗！”
　　那汉子急道：“我现在手头有点事就要走了！你放心，她家里没什么瓜葛，还是个清馆人，不会有什么人找到这里来的！五十两，再不能少了！”
　　老鸨心里微微笑了，看那丫头的姿色，如果是个清馆，二百两只少不多。五十两，那可真赚了。心里虽如此说，嘴上却道，“那也得人财两讫啊！”
　　说话间，见那偏矮些的汉子从后门进了来道：“三弟，在这里啰嗦些什么？快走！”
　　那高些的汉子急道：“二十两！”再不赶快走，只怕什么也没了。
　　老鸨看他神色，似乎真有天大急事，二十两？呵呵，老鸨心里乐开了花，买个烧火丫头的钱得个貌美的清馆人。这买卖，划算！她手里拿出刚才余怀给的那锭银子，加上他刚进门时给的纹银，正好二十两。
　　那高个汉子伸手拿了钱就走，边走便道：“那丫头本不认识我们，妈妈且勿走了口风！”
　　老鸨心下了然，这些拐卖了女孩子来的，哪个不是瞅着陌生人下手？熟人下手的虽也有，被卖到这风月场所的毕竟少些。瞅这汉子神色，似乎担心以后这女孩子会找后账？呵呵，当真是多虑了。到了我秋玉娘的手里，管保烈女也得成娇娃！老娘有的是手段让她屈服。

　　姗姗愣住了，看着秋玉娘。
　　秋玉娘道：“你不能走！你可知，我这是什么地方？那能由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姗姗自出生起未出过桃林，这人世间的事情，她不懂的也太多了。秋玉娘看她神色茫然，走近来轻声道，“丫头，妈妈知道你是个苦命人。你放心，妈妈即出钱买了你，便不会叫你受委屈！”
　　我，我什么时候又有了个妈妈？姗姗更加茫然了。
　　秋玉娘何等精明的人，一看她神色，便知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了。恐怕被卖了也不知道吧。
　　于是便去挽她手，嘴里说道：“姑娘，你怕是没什么去处了。安心住在我这里，管保你吃香喝辣，绫罗绸缎，随你挑喜欢的穿。诗词弹画，随你喜欢什么，妈妈都会教你的。”
　　姗姗转了头去看老鸨，眼睛闪闪发亮了，有这等好事？她自小住在桃林里，除了习武就是在客栈里看那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来了又被宰了。竟不知还有这些好玩的好吃的。
　　“哟！”秋玉娘看向姗姗手腕，红红的勒痕郝然在目。“姑娘竟受的这般苦楚......”，那秋玉娘假声道，“看看这小手，都给勒成什么了，那些臭男人真太过分了！”
　　姗姗闻听此言，不由努了努小嘴，点点头道：“何止这些，他们把我功夫都废了！”语气中委屈万分。
　　余怀在旁看着，心道果然是才买来的。这个着实可爱，要小心看着别被人拔了头筹。想她余杜白，在风月场所浪荡数年，能叫他如此倾心的，可真不多见。
　　秋玉娘轻轻拍了拍她手道：“女儿，以后有事叫妈妈就行了。”她转身，手指了余怀道，“平日里就是陪着这些哥哥们略坐一坐，喝喝茶水，偶尔唱个歌就罢了。”她心道，这姑娘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好好养着，将来自是有她挣银子的时候。
　　姗姗说道：“真的吗？”如此简单？她素日在桃林里做的无非也就是跟师兄一块练武，有时一起吃饭而已。如果跟以前一样，那也并无不可。
　　再说她有了安身之所，有好吃好玩的，那还走什么？
　　便先住这里好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她再把那贼人一一找出来，处置了。

　　姗姗又坐回到了桌旁。
　　秋玉娘松了口气，余怀也松了口气。
　　秋玉娘看向余怀，悠然笑道：“余公子好大福气，今儿是咱们姑娘才到我这地盘的日子，就让公子撞见了。这顿饭，公子可真值了。”
　　听这口气，以后要想见这姑娘，恐怕就不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那秋玉娘又道：“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也该给姑娘收拾收拾了。小莺！”秋玉娘唤了一个叫小莺的丫头过来，吩咐道：“你以后就跟姑娘跟前侍候着吧。”
　　又跟姗姗道，“给姑娘取个新名字吧。”
　　余怀忙道：“妈妈不必取了，方才姑娘已取了新名字，她喜欢的很。”
　　“是吗？”秋玉娘瞅向姗姗，嘻嘻笑道，“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顾眉，字横波”，余怀见姗姗半天不回话，心道果然她没记得，赶紧帮她回话。
　　“顾眉？”姗姗歪头想了想，“顾眉生更好听，我喜欢这个。”
　　于是，就这样，姗姗有了新名字。
　　藏月阁也有了一位新的娇客——顾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