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山河空念远》誊蔓

4、【四】乱葬岗

　　夜深人静后，乌诗华从床头的衣柜里摸出一个暗红色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套青黑色夜行衣和一柄短剑，她熟练的换好衣服，然后将短剑挂在腰上，趁着月色明亮，四下无人的时候从净水院的后门偷偷溜出府。
　　当时沈家案发，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在沈家老宅，那个父亲曾用过的书房内发现大量印有北仓国印的黄金。这几箱黄金就像催命符，短短一个月，从事发到审案再到结案。所以当她听到有人从乱葬岗挖出黄金后，直觉告诉她，这黄金定与沈家案有关！
　　城外十里乱葬岗
　　夜风凉凉，四周黄沙弥漫，黄纸乱飞，坟墓周围也都堆排着凌乱的石碑，甚至有些棺木的盖子都是打开的，可见都是因为挖金的流言。乌诗华站在坟冢中间，心中升起阵阵悲凉，不知她的家人死后是否有人安葬？会不会也像这样被扔在乱葬岗，与众多不认识的孤魂野鬼相伴！
　　“杨二，快来快来，这里有座坟是没被挖开的，或者这里有，我们来这里挖。”
　　在乱坟的另外一边是处凹地，此时正闪着盈盈微光，乌诗华心中一拧，赶紧躲到旁边矮土堆后。
　　在微弱的影光中，一人拿着铁锹，一人拿着锄头，一边刨一边铲土。看影子一个背微驼，一个身形单薄，两人动作很快，没多久便传来一股难闻的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乌诗华立马用早先准备好的熏香帕子捂紧嘴，但还是掩盖不了那腐烂的气味，她忍不住蹲在土堆旁干呕，又继续听一人说“我的天，他们那些官府也真是太敷衍了事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坟墓里，都分不清男女老少，这也太臭了，腐烂成这个样子，真的能找到金子吗？”
　　另一人道“管他呢，反正都挖开了，不扒扒看怎么晓得，快用带来的钳子把他们肚子扯开。”
　　把肚子扯开，光听就觉得头皮发麻，乌诗华忍住心底的恶寒，继续往下听。
　　“不不不，这么做太残忍了。他们都死了，死者为大，你不怕遭天谴吗？”
　　“残忍？！”那人咬牙切齿“等你还不上赌债，他们把你妻子和闺女抓去青楼卖，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了！”
　　原来是两个赌徒。
　　那人一听立马闭嘴，认命的从旁边的包裹里拿出铁钳两眼一闭，只听呲的一声，腐烂的肉就像煮熟的鸡肉，轻松就被扯开，肠子里的黑水倾泄流出，比尸臭更刺鼻的味道，让两个人再也忍不住趴在旁边乱吐。
　　过了好一会，呕吐声才终止，一个人鼓起勇气拿油灯过去照。
　　“不行，我实在是受不了！”
　　说完又是一阵搜肠刮肚的呕吐。
　　乌诗华深呼吸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朝他们逼近。
　　可能是挖得太入神，他们两个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得到脖间莫名一凉，两人瞬间头皮发麻，惊恐的互相瞪着对方。微弱的烛光下的他们身后满是腐烂的肉胳膊和腿，伴着浓厚的恶臭，极其恐怖骇人。
　　“大侠，有话好说。”其中一个瘦高的那个人颤抖着声音说道。“都是求财，有话好好说。”
　　乌诗华故意压低声音。
　　“如果不想死就给我乖乖听话！”
　　“是，是，是。我们听话，你说什么，我们都听！”
　　“你们想要钱，不如和我做比交易，你们将从这里挖出来的金子全部交给我，我给你们同等价值的黄金，但有一个要求，不许将此事外泄！”
　　这等好事，不乐意的才是傻子。
　　瘦高的那个人立即回答“可以，可以，大侠英明，不就是挖黄金嘛，我们兄弟二人来过几次，对这里可熟悉了。”
　　乌诗华平时在府里却实没有时间出来，既然刚好碰到，不如利用他们挖金子，也更安全方便。
　　抵在他们脖子上的刀用力几分，那两人立马哇哇大叫。
　　“既然是做生意，就得讲信用，我知道你们两个好赌，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泄漏消息，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取你们的性命！”
　　“是是是，我们不敢，我们肯定不泄漏，大侠放心。”
　　乌诗华收起刀剑，为安全起见，她从随行的包里掏出两粒黑色药丸，然后点穴快速的喂进他们嘴里。
　　“这是我独门研制毒药，解药只有我有，你们什么时候给完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什么时候给你们解药！”
　　原本还怀有其他心思的两人互看一眼，立马跪地磕头“好汉饶命，我们绝对不敢有其他心思，绝对不敢。”
　　乌诗华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沉声道“你们找到东西后，把东西用黑布包好放在城西河边的槐树洞里，同等分的钱，第二天也会出现在那里。”
　　“是。”
　　“记住别给我耍花样！”
　　乱葬岗一般都设在离京城很远的地方，从乱葬岗下来已是子时，惨白的月光照在杂乱无章的小路上，她突然觉得脖子很痒，头也晕了起来，这身体对花生可真是极过敏，就这会功夫便觉得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她找了一个石头坐下，整个人躺在上了露水的草地上，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抵抗不住如潮水般打来的困意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晨曦时分，天空由黑转青，再到墨蓝最后露出鱼肚白。她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时辰城门就会打开，自己得赶紧赶路，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悄悄回到府里。
　　休息了一段时间，身体已经好许多，步伐自然也快起来，果然她刚才到城门口，门就从外被打开，门口还有许多赶早集的行人。为不引人注意，乌诗华将头发挽起，顺手借了旁边大娘的一块青绿色麻布套身上，顺着密集的人流成功入城。
　　时间还早，街上除早点铺开着外，就只有些赶早进城的人三三两两走在街上。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皮肤白白的，像白面包子。”
　　说话的是刚才借她青绿麻布的大娘的孩子，小姑娘穿着一身红布衣，扎着一个冲天鬏，圆圆的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洗过的黑葡萄般。
　　乌诗华忍不住笑了，目光撇了眼旁边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问：“是嘛，姐姐可喜欢吃包子了，刚好旁边有卖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
　　小姑娘眼睛立妈亮起来。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包子了。”
　　旁边的大娘一听，立即不好意思的呵斥“大丫，不得无礼，早上不是在家吃过早饭吗？怎么还可以再吃。”
　　大丫委屈的嘟起嘴“是吃过，可是娘那米粥一粒米都没有，我喝不饱啊，而且，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包子了，就吃一个好不好。”
　　大娘家里穷困，此次进城赶集也是为将家里母鸡生的蛋拿出来变卖换点钱买粮食。
　　“不可以。”大娘不松口，然后对着乌诗华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姐，我们家大丫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礼数，您别介意。”
　　“没事。刚才还要多谢大娘借我衣服。”说完牵着大丫的手往包子铺走。“大娘也别拘束，我也是还你的人情。”
　　大丫高兴的牵着乌诗华的手，蹦蹦跳跳往对面包子铺走，而就在这时，街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那马快得像闪电，乌诗华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大丫护在怀里，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往旁边滚。马儿上的主人或许也被这幕惊到，使劲拉着缰绳，马儿吃痛的嘶鸣，前脚台起后脚站立往乌诗华这方落下。
　　“大丫！”
　　对面大娘撕心裂肺哭喊，本来面朝地的乌诗华敏锐的感觉到危险，不顾头的眩晕和膝盖上的疼痛，快速站起朝前面开阔地跑。
　　背后又是几声长长的嘶鸣，被惊的马终于被制服，马上的人立即跑过来查看情况。
　　乌诗华抱着大丫，后怕的拼命喘气，头上的眩晕越来越严重，但怀里还抱着人，她强撑着不敢晕。
　　晨曦第一道阳光打在来人银色铠甲上，炫耀而夺目。
　　乌诗华眯着眼，看着那人英俊挺拔的面容，觉得莫名有几分熟悉。但她此时脑子里混沌不堪，完全没办法思考，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孩子塞到他怀里，心里的石头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