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中 ?l ...

  •   直到三年前,我工作的第三个年头。有一天在公司,总经理亲自带了一个翻译过来找我,向我确认一些资料。这并不常见。
      总经理替我们互相介绍。对方叫何塞,是新来的西语翻译。他向我打招呼,礼貌而谦逊。但他的绿色眼睛给人感觉很冷漠。当时我有点好奇他年纪多大了,因为他看起来够小的,十七八岁的样子。当然,我知道他肯定不止这么大。
      卢克,也就是总经理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X博士。”就先走了。
      我们坐下来谈,他的问题挺多的,看得出他对医药行业还不是太了解,不过他很聪明,只要解释一遍就明白了。
      他始终保持非常礼貌的态度,他的口音听起来就像加州本地的。可是聊完工作后,我随口问他来自哪里。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他是阿根廷人。好吧,他和我印象中的阿根廷人不一样,虽然说我也没有接触过几个阿根廷人。只是我以为南美洲的人都很热情,这大概是一种固定印象吧。
      尽管资料方面的问题完全可以由我的助理来负责,我还是告诉他有问题可以来找我。我还跟他讲我一直挺想去阿根廷看看来着,这不是真的,我只是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年轻人的冷淡。果然他变得随和了一点。
      然后我知道他当时二十一岁。我原本以为他在美国待了很久,一问才知道他来美国只有半年。我夸他英语很好。被夸以后他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得意,那副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聊到最后,我开始有点喜欢他,当然那还只是一种简单的欣赏。他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冷漠,而且我能感受到他和我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太一样,所以我很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第二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公司餐厅又见到他。他主动过来问我可不可以坐我对面。我说当然。
      那天的第二天刚好是我二十八岁生日,而且是周末。我已经邀请一些朋友来我家聚一聚。我决定也邀请他,他接受了我的邀请。
      生日那天,得文,也是我们兄弟会的一个男孩,他从长滩过来,给我买了蛋糕。其他朋友都带了酒来,只有他送给我一套马黛茶的茶具。很符合他的身份。
      这就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直到今天我还在用。
      我记得他过来的时候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戴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还是叫我X博士,得文在我身边经过听见了,学他也叫了一声。我确信他盯着得文看了至少一秒,得文也注意到了,以为自己刚刚的举动让他尴尬,略带歉意地向他打了一下招呼。然后我告诉他以后叫我扎克就好。
      大家聊天的时候,他不像在公司那样拘谨,也不是特别活跃,但他一说话就能把大家逗笑,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即使是讽刺也充满幽默。
      分完蛋糕后,大家商量着去夜店玩,他不太好意思地说他不去了。其中一个朋友开玩笑说:“放心,我能偷偷带你进去,不用担心查id”
      “我有二十一岁,我只是有点事做。”
      他这样一说大家用一种暧昧的神情看他。
      估计他们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去约会之类的,另外一个朋友忽然说:“你是单身?”视线落在他左手的尾戒上。
      他耸耸肩,然后大家又对他开玩笑,什么“怎么可能,像你这样的男孩!”“一起去吧,女孩们都会为你疯狂的,兄弟。”之类,他全部一笑置之。
      我没有向他取证过他那晚是否真的有事。只要和他接触多一点,就会发现他几乎从来不去夜店,也不太喜欢参加派对,更不会喜欢跳舞。
      无论如何,我们的确很聊得来。我也发现他对他喜欢的人可以说上一整天,很荣幸我也算其中之一。
      卢克亲自告诉我,他和何塞是在fb上一个诗歌小组认识的,那时何塞还在阿根廷。他对博尔赫斯和歌德的理解让卢克很欣赏他。他到USC 读新闻学研究生,读了一个学期就决定退学,卢克带着一些资助性质地向他伸出橄榄枝。不然他恐怕很难在签证期内在美国找一份全职的工作。我不是说他业务能力有问题,相反他是一个出色的翻译。
      他掌握六门语言,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培训,他凭自己的兴趣学会几门外语。(如果你讲他很厉害,他会说,意大利语、法语和西语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所以不算什么。他是德裔阿根廷人,家里有时候还会说德语)问题就在于他在很多方面很敏锐,他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业上。所以他在学校的成绩不算太好。即使他有自己的理论,也很难专心整理,写成一堆论文。他有才华,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
      我开始对他着迷,是我们认识三个月后,也是圣诞节假前一次公司聚会上,大家破天荒地聊起美国文学,这种事似乎应该发生在中学的英语课或者文学爱好者的茶话会上,显然我们不在此列。
      他说他最喜欢的一本美国小说是《麦田里的守望者》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我16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这本书,霍尔顿在弟弟去世的那天晚上把车窗打破触动了我,我在我父亲去世那天也有类似的冲动。
      他说他对霍尔顿这个人物有很深的共鸣,尽管他们的背景完全不同。
      “不过我爱看电影!”他最后一句话又把大家逗笑了。
      他没有说他的共鸣来源哪里,但我想我能理解。他的内心有霍尔顿那样的叛逆和善意。
      他会说世界上有太多垃圾媒体,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自私鬼之类的话。会在周末去福利院做义工,每个月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捐一百块。有时候他言语激烈,但始终坚持做一些善举。
      我无可避免地爱上他。我爱他的奇思妙想,爱他的说话方式,他的幽默,他的真诚和孩子气。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有点沮丧。
      他完全不在我的经验范畴内。过去我看上一个男孩,或者被一个男孩看上,从来都是很直接,也许因为那些时候我不怕失去,他们和我在彼此的眼中都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目标,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
      我知道他有一个很在乎的女孩,是他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她去了西班牙。他退学前的暑假到马德里住了一段时间。聚会上有同事问他马德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一边给我们介绍,一边给我们看照片。他手机里很多他给那个女孩拍的照片,有他的照片也都是他们两个的合照,他个人的一张都没有。
      同事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很坦然地说只是朋友。卢克的太太说他们看起来很衬,他一边傻傻地笑一边摇头。
      当时我想只要我们是朋友,我不奢求更多。
      圣诞节后,我从凤凰城回洛杉矶,给他带了礼物,一张他喜欢的英式摇滚乐队的专辑,上面有他喜欢的成员的签名。在我爸爸的收藏里找到的。
      他答应来机场接我。我在车上把礼物给他。
      “谢谢你,这是我这两天来最开心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我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但我前一天晚上问他可不可以来接我,他说好,把航班、时间告诉他,他也没说什么。
      “昨天我家遭贼了。”他叹了一口气。
      我连忙问他情况怎么样,警察怎么说。
      “我的房间和我室友的房间都被弄得一团糟。我除了一条铂金项链,没有什么值钱的被拿走。我把电脑和相机都带出去了。警察立了案,不过我住的那边,你也知道……”他耸耸肩,想让气氛轻松点,“还好你现在才给这张碟我,不然可能被摔坏了。”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却无视我这句话,继续用诙谐的口吻说:“我妈给我那条链子,说如果我在美国混不下去,身无分文了,把它卖了,起码可以回阿根廷。没想到它倒先没了,好吧,其实那是个护身符,我真的后悔没带在身上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扎克,我有点害怕,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别乱想,我觉得你现在要做的是搬家,你住的那块地方实在不太好。”
      他那时住的社区算不上臭名昭著,可也不太平,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吸嗨了的疯子跑出来捅你两刀。
      情急之下我对他说如果是钱的问题,可以来搬来和我一起住。
      他似乎有一点兴趣。“你确定你会想要我这样的室友吗?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生活习惯什么的,我不知道,只是有的室友可以变成朋友,可和朋友一起住似乎会有很多矛盾。”
      “尽管试试好了。”
      于是,他搬到我的公寓,我只收取他之前所需交的租金,他坚持让我按市场价来。最后我只好叫他和我平摊物业费。
      从此,我的人生又走向了一个新阶段。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