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聊斋》天山童姥姥

2、式凉 二

　　其实胡式凉的故事并不全是杜撰，又或者说，只是一些他愿意记住的往事，很多并不那么风雅的细节被他忽略掉了不讲而已。
　　胡式凉本来没有名字，也没有修为，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皮毛是通身的雪白，被山上的猎户逮了去，看它实在太小，便没有立即扒皮卖毛，而是装在笼子里准备带回家里给孙子玩两天。好巧不巧的，被村头独居的呆书生洪生看见了，把这小狐狸买了下来。
　　洪生是原来村里唯一一位先生的独子，从小就被寄予考取功名的愿望，日日窝在家里念书，把本来挺机灵一小孩生生地念呆了，不仅变得呆头呆脑，还落下个看不清远物的毛病。先生和夫人是统一的病美人形象，先生细成一根人棍，夫人则更细一圈，加上同样细胳膊细腿尖脑袋的洪生，是三根相亲相爱的金针菇。
　　因为孱弱，洪生的娘生下洪生不久就去世了，先生不肯续弦，自己一人拉扯大了洪生，积劳成疾，洪生十七岁的时候也撒手人寰，于是小小村子里没有了先生，金针菇之家也只剩下了呆呆的洪生一个人。
　　洪生一个人住在村口，靠出租父母留下的两块薄地和替人写字为生，并且将父亲希冀自己考取功名的遗志作为目标，坚持不懈而效率低下地日日学习着。终日唯一的娱乐，就是读一读志怪话本之类。
　　那日他好奇地瞟了一眼猎户的笼子，就看见里在里面抓来挠去想要逃走的小狐狸，小狐狸的皮毛是那样雪白蓬松，使洪生马上联想到了话本中报恩的狐仙，而自己恰好又是一位父母双亡的孤苦书生，简直就是一出活戏，思及至此，洪生忙不迭向猎户买下了这只小狐狸。
　　抱着狐狸回到家，他兴冲冲地准备明天就进山里放生狐仙。为了防止狐仙姑娘趁自己不注意自行回家，他翻遍家中找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将一端栓在墙上，向狐仙姑娘三拜九叩之后，将另一端栓在了狐仙大人的仙颈上，并且让邻居帮忙杀了一只鸡来供奉狐仙。
　　狐仙见到贡品，连忙扑上去大嚼，没有向洪生计较勒着自己的绳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的雨，洪生没法进山行善，只好又三拜九叩了一番，向狐仙大人反复讲明自己的苦衷，承诺等雨一停，自己必定马上送仙子大人回家，并且又杀了一只鸡。
　　鉴于鸡肉肥美，狐仙依然没有同洪生计较。
　　可是雨一直不停，洪生才想起来，原来是梅雨季节到了。凭他的笨手笨脚，梅雨季过前，进山都是不可能的了。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多月，洪生日日行礼进贡，不管放狐仙回家的善事能不能做成，反正杀鸡不眨眼的罪孽他是提前造下了。
　　这一个多月的好吃好喝地伺候下来，他发现只要贡品到位，狐仙大人也不急着回家了，拆掉绳子也不会乱跑，俨然成了猫狗一样的宠物。
　　洪生心中纳闷，难道这位仙姑还没修炼成功，暂时没有报恩的能力？心不在焉地翻着话本，他对正忙于大嚼的狐仙随口念叨：“仙姑，你看书里写的张生救下的这只……呃……这位狐友，叫做胡三娘，不知道仙姑认识吗？”
　　狐仙姑正巧被骨头硌了一下嘴，重重哼唧了一声。
　　洪生瞪圆了眼睛，看来是认识了！胡三娘被救之后，化作美丽女子嫁给张生，还借法力让张生考下了状元。仙姑既然和这位三娘是狐友，想必也一定……洪生心想，难道自己这么久的供奉感动了狐仙姑娘，她决定当场报恩，留在自己身边陪读到自己考上功名吗？
　　无论如何，抱着这样的想法，洪生算是彻底养下了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