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你》孑吾

11、第 11 章

　　“大风哥，小北，走出去喝点呀”突然传来东子的声音，声音之无畏，像是在逛菜市场那么随意，“陈升走了”东子接着说。
　　陈升每天会跟晚自习到10点20，偶尔也有九点就走人的时候，基本都是偷偷的走，东子早就摸清了陈升的习惯，早早的找人盯着办公室，8班离楼梯口最近，刚才浩子跟东子发短信说，看到陈升走下楼了，自己假装上厕所，后面跟着，看到陈升走出校门外了。
　　顾小北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去，听到晏飏说不去，自己也拒绝了。
　　顾小北不是很爱学习的人，就是现在，他说着要好好学习，也只是嘴上给自己打打气，时刻提醒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听说自习课出去喝酒，他还是有些拒绝的，但另一方面，虽然不想交什么朋友，但也不想太脱离班级同学，这犹豫间，有人先拒绝了邀请，那他便好开口多了。
　　顾小北时常会因为这样瞻前顾后的自己而感到自卑，想和同学搞好关系，又怕大家戳到自己那些不愿为人知的秘密，想要好好学习，又坐不住板凳，想要进步，又无从下手，他觉得自己具有那些一事无成的人的所有潜质：一路担心，一路放纵。
　　“喂，愣什么神呢”晏飏推了顾小北一下，眯着的眼睛荡漾着星光“人家都走了，你盯着门口看半天了”。
　　“哦，就是想他们怎么晚自习就出去了”顾小北看着晏飏的眼睛，飘忽的思绪被拉了回来，顺嘴回答。
　　大概所有的学校，不论好坏，都能找出认真学习的，也都能找出翘课打架的。
　　最差的那一届，永远在是班主任在带的那个班。
　　最好的那一届，也永远属于隔壁班。
　　“操场上转转吧，反正快下晚自习了，我看你也学不进去了”晏飏说着，站起身来随手把小说装进书包。
　　“你是不是每天只带这一本书啊”顾小北起身跟着晏飏，边说边往教室门口走去。
　　四月初的夜晚，天气还是很冷，刚迈出楼下大门，顾小北就被迎面兜来的凉风，吹了个正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冷吧，你怎么没穿个羽绒服”晏飏说着，把书包从背后拿下来，递给顾小北。
　　顾小北随手接着，说：“不冷，我没带羽绒服来”。
　　顾小北从小就没有穿过羽绒服，数九寒冬的他，也只是穿着棉衣棉裤，外面套着校服，一大早五点半，就要顶着呼啸的北风，骑车往镇里的学校赶。10里地的路程，为了赶时间，往往不到二十分钟顾小北就能骑到学校，小手和小脸冻得通红，止不住的流着鼻涕，身上，却总是渗着汗。
　　“穿上吧”晏飏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顾小北身上。
　　“不用不用”顾小北看到原来晏飏让自己拿书包，是想把衣服脱给自己穿，赶紧摆手说拒绝。
　　他见晏飏穿衣服，一直是一个毛衫，外面套一个羽绒服，简单，干净，此刻把外衣脱掉，剩下那件薄薄的羊毛衫，肯定是抵不了这老北风的，心里一暖。
　　“别墨迹了，我都脱下来了，回头回家喝点姜汤就好了”。晏飏不容分说，硬是把衣服批到顾小北身上，拿回自己的书包。
　　顾小北要矮晏飏半个头，身量也更瘦小一下，衣服披在身上，完完全全的裹扎里面。
　　他也不想来回拉扯，男生之间，最受不了这样的拉扯了。
　　顾小北伸手到袖子里，扣上帽子，把拉链拉倒鼻梁，转头道：“这样，你是不是怕升哥突然杀回来，抓到我，让我捂得严实一点”。
　　“我是怕你感冒生病，那我可就罪过了，回头刘娇再跑来找我”晏飏明显不高兴的撇了顾小北一眼。
　　“有完没完了你，咱俩把这事聊聊吧”傻子都能捕捉到晏飏明显的不悦的情绪，顾小北还不傻。
　　“......”
　　“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刘娇，你要喜欢，能不能爷们点，跟刘娇说去，别在我这一遍遍的说，我是真对她没那个意思”顾小北觉得他俩出来就开始墨迹这个事有点无奈。
　　“好好好，我的错，不说这个事情，我就开个玩笑”晏飏哄着似的说道。
　　“咱俩革命的友谊，还不到一周，不能因为个女生，闹掰了呀，”顾小北看不出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说。
　　“你挺容易建立友谊的呀，这次转学，和原来的朋友，就远了”晏飏转移话题。
　　顾小北停下脚步，抬头看晏飏：“我没有朋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飏那句“你挺容易建立友谊”，让顾小北敏感的神经轻轻拨动了一下，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晏飏是不是只是无聊跟他多说几句话，而自己居然以为两个人已经是朋友了。
　　“我就是好奇，你以前的那些朋友，是什么样子......你这状态，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晏飏没想到顾小北这么敏感，感觉自己在导火索边缘游走。
　　“ 没，我没什么朋友”顾小北说完低着头，转身慢慢往前走。
　　沉默了几秒钟，晏飏开口：“你早些时候是不是想问，那个和我打架的人，我们是怎么回事”。
　　“嗯......就是......”顾小北有点说不出口，但最终还是一口气说了“就我发现他堵你找你打架，你每次都跑，我挺烦你这样的，那天以为你要趁火打劫，没想到你去帮了他，不对，是没想到，你打架这么厉害，但还总对那个大高个打不还手的,很郁闷”。
　　“大高个？哈哈，他叫征蓬，是我以前最好的哥们，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就这样了”晏飏说的风轻云淡，更多的是觉得顾小北给征蓬起的外号非常可爱。
　　两个人说着，走到了学校东北角的凉亭里。
　　凉亭凉亭，四面漏风，顾小北一边觉得自己神经病，一边跟着已经靠着亭柱坐了的晏飏一起坐下了。
　　“大冷天的，也就咱俩能跑这坐着了吧，别人会不会觉得我们是神经病”顾小北边说着，边往晏飏那边靠了靠，希望自己能替晏飏挡点吹过来的冷风。
　　靠着靠着，就靠得非常近了，近的，顾小北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晏飏身上的一种，特有的、好闻的气息。
　　“大冷天的，没人会出来这边的，听说这凉亭里死过人......”
　　没等晏飏说完，顾小北嗷的一声，一把抓住晏飏胳膊说“我靠你别吓唬我”。顾小北眼前似乎都出现了凉亭中间吊着的一个长发女人的轮廓。
　　“哈哈哈哈哈，你胆子这么小，哈哈哈哈”晏飏被吓到扑过来的顾小北逗的笑个不停，顺手搂着顾小北，继续笑的前仰后合。
　　“胆子大也经不住你这么吓吧，我屁股还没坐稳，你就......就说这么吓人的事情，你有病吧你”顾小北有点委屈，有点害怕，不自觉的又往晏飏那边挤了挤，还好晏飏靠着亭柱，不然这会儿指不定被顾小北挤掉哪去了。
　　“我不是听这北风嗖嗖的，又在这凉亭下面，正好应景，此时应有饱受摧残的女子在此上吊的情节出现......”晏飏不但说的话跟顾小北想的如出一辙，还配上了颤颤巍巍的声调，让场面更具戏剧化：“正好你过来，帮我挡挡风，暖和暖和”。
　　“神经病，大晚上你往这溜达，就够神经了，这会儿看来，你果然病的不轻，我要回去了”顾小北说着要站起来。
　　晏飏拉住顾小北，“好好，不逗你了，”晏飏收住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一下正经过头了，淡淡的问了句“你怕鬼啊”，语调之平静低沉，比刚才颤抖的声音更让人遍体生寒。
　　“我靠，你能不能不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总提那个字啊”顾小北在晏飏说出前一句话时一瞬间恢复正常后，随即被晏飏最后那句带“鬼”的话给吓的又蹭的坐到晏飏身边，有那么一刻，他想到，那句“你怕鬼啊”就是亭子里吊死的女人附在晏飏身上冲自己说的。
　　想象力真丰富。
　　把自己吓傻逼了。
　　“什么，鬼吗，为什么不能提”晏飏假装正经的说道。
　　“越说越容易看到”顾小北稍缓过神来，知道晏飏逗他，便也不像刚才那么一惊一乍的害怕了。
　　“我信了”晏飏继续正经的说。
　　“信什么”顾小北没反应过来。
　　“你看你旁边那女的，是不是......”

　　“我操，”没等晏飏说完，顾小北一头扎进晏飏的胳膊里，大声喊道“你有病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鸵鸟啊，顾头不顾腚，你看她趴你背上了”晏飏笑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还在继续逗顾小北。
　　“啊啊啊啊啊我操”顾小北真是吓到了，又是往晏飏胳膊里挤过去，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小北怕鬼。
　　其实也怕黑。
　　顾小北从小就跟爷爷最好，从小就缠着爷爷给他讲各种鬼故事，什么狐狸精报恩，耗子精吃人，黄大仙缠身，女鬼复仇，一晚一个故事，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
　　听爷爷讲故事的日子，是顾小北印象中，最美好的时光，有爷爷的那些日子，只有欢声，没有苦闷。
　　爷爷带他上山，春天播种，秋天拾柴，顾小北负责捣乱，爷爷也不用他帮忙，只放纵他在地里撒野的跑；晚上爷爷给人家打更（看工厂大门），总会给顾小北买一袋花生，一包酸渣片，顾小北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听爷爷讲故事。
　　埋在晏飏胳膊里，贴着晏飏的胸口，顾小北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突然想起了爷爷，那个曾经因为给自己讲鬼故事，被妈妈凶到不敢说话的爷爷；那个因为有脑血栓后遗症，一直像个孩子的爷爷；那个，为了给自己钓鱼吃，而离开的爷爷。
　　时间像如同静止般沉默着，晏飏觉得有点奇怪，伸手去扶起顾小北的肩，一看吓一跳：顾小北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晏飏吓坏了，“对不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这么怕鬼，你这，不至于吧，我逗你玩的，你看哪有什么鬼，呸呸呸”晏飏有点急了，没想到能把顾小北吓哭了。
　　“我死的好惨啊官人”顾小北在一瞬间，计上心来，想着一定要晏飏尝点苦头，阴森森的学着女人的声音。没想到，太入戏了，刚说完，被自己吓了一跳，嗷的一声，下意识的又往晏飏怀里钻。
　　“我靠，”晏飏着实吓了一跳，但是还是一把把看起来像是鬼上身的顾小北揽在怀里。
　　顾小北又哭又笑的，晏飏也被吓到了。他使劲的搂着顾小北道：“小北，我错了，你别闹了，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不是，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哈哈哈哈，你让我笑一会，不是要吓唬你哈哈哈哈”顾小北在被晏飏揽到怀里的一瞬间就不怕了，看晏飏真的被自己吓到了，又觉得自己一击成功。
　　晏飏是真的被吓到了，顾小北笑的有点渗人，他足足揽着顾小北两分钟没敢说话。
　　顾小北笑够了，自己往后挪了挪，坐直了身体，说道：“你别吓唬我，不然我知道一万种吓你的方法，我是被吓大的，哈哈哈哈”。
　　“你厉害，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你这一哭一笑的，我以为你鬼上身了呢”晏飏惊魂未定的说。
　　“都说别说那个字了，真的不好，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吓唬谁，要不就回教室了”顾小北抬头看晏飏，月光在远处朦朦胧胧的，晏飏的脸，格外的清秀动人。
　　“嗯好，可是你刚才，你这哭的，你要不报考个北影，当演员去吧，”晏飏也回视着顾小北，眼里满是微笑着的温柔。
　　顾小北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说道：“我不是吓你，我只是，只是想我爷爷了”。
　　见顾小北说的这么认真，晏飏一时拿不准主意，不知道顾小北是什么意思，轻声问道：“爷爷？想爷爷了？”
　　“嗯，我爷爷过世好多年了，我小学四年级就过世了”顾小北的语气透着淡淡的思念的忧伤。
　　“那，嗯......”顾小北淡然忧伤的样子，让晏飏心都跟着荡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