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刀》清酒妙童

8、此药无害

　　又过了几日，皇上从行宫回来后，大成皇朝快迎来了近几年最重要的盛事。册封太子的诏书已经送到了梁王府，礼部定了八月十二的日子，赶在中秋节之前，在稷农坛举行册封大典。册立太子事关千秋大业，各部为此忙的不可开交。弘文院为了查阅典籍准备文书通宵达旦，丰恒都已经数日不曾回府住了。

　　当归、赤芍、丹参、泽兰、熟地、香附、金樱子……

　　柳氏绞着帕子，盯着面前的这个方子。

　　丰盟已经从行宫回来一阵子了。夫妻已经二人将近一个月没有相见，可是，丰盟却没有对她表现出急切。莫不是夫君这就厌弃了自己？这个猜想让柳氏更加心焦。适才她让秋菊悄悄去庆兰院，央着丰蕙给她写了这个方子。

　　此刻丰盟也正在校场心烦。昨夜里，柳氏早早收拾停当，便叫他早点歇息。等二人吹灯上了榻，柳氏悄悄转过身来，从后面拥着他，两腿像蛇一样缠磨着他。不知怎的，丰盟心里没来由的躁，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是熨帖的。不管柳氏怎么温存，终究是不成。他听着柳氏背过身去偷偷的抽泣，感到她身子微微颤抖。他叹了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妻子。

　　他心底埋着一件事，这件事他不敢想更不敢提。在行宫里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不知怎地迷迷糊糊中竟梦到了一截雪白的小腿，在梦里他鬼使神差的顺着往上摸，不经意抬头看见的丰蕙口里含着金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黑暗里他猛地惊醒，往下一摸，立秋的风吹进来，他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丰盟恨得想抽自己。他觉得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他不知道行宫里的这个梦与昨夜之事是否有关系，他心中烦闷郁结却又找不到出口，更不知该去问谁。

　　夏园看着大人在校场上转去转去，没头苍蝇一样。忍不住上前询问，“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不知属下可否为大人分忧。”

　　丰盟看着自己的亲信，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平日里多盯着点灵月阁那个，莫要生出事来。”

　　原来大人转来转去就是在想灵月阁里那个姑娘？！

　　他还以为大人在为册封大典那日的护卫计划忧心呢！

　　夏园气得差点一个倒仰。

　　他都后悔自己这么快就将人给大人找了过来。那日他将那姑娘带到大人面前，大人盯着左看右看了半晌，最后还亲自将人送去了灵月阁。他就知道自己当初应该劝着大人不要做这等事！

　　夏园决定这几天都看紧大人，不让他有机会去灵月阁。

　　柳氏照着丰蕙的方子喝了几天的药。

　　可是转念一想，这药自己再喝多少碗又有何用？夫君不知怎的这几日晚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柳氏无计可施，坐在房中嘤嘤的哭。

　　秋菊看着自家夫人委屈至此，也是束手无策。突然间她心思一横，一路小跑去庆兰院，进门只说请丰蕙去庆泰院看看。

　　丰蕙连忙问秋菊大嫂出了何事。秋菊只说，“三小姐莫要问了，奴婢实在不知如何说，请三小姐可怜可怜我家夫人！”

　　丰蕙听了也只得作罢，跟着秋菊来到了庆泰院。

　　“大嫂，你这是……？”丰蕙看着桌子上空空的药碗，柳氏只顾着哭。她又狐疑地看着秋菊。

　　秋菊憋了半天，跺了跺脚，跪在地上，“求三小姐帮帮我家夫人吧！”

　　丰蕙急也无用，“你们倒是先告诉我要我帮什么啊！大嫂你为何啼哭？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柳氏哭着说，“妹妹，只怕是你这良药治不了我的病啊！”

　　柳氏见丰蕙还是不解的瞪着她，接着说，“你大哥他……他自从回来就再也不碰我了！”说完也觉得自己没脸，索性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

　　丰蕙明白过来，可是无可奈何，“大嫂，这……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要我如何帮呢？或许大嫂太急了，大哥每日当差太过劳累也是有的。”

　　柳氏边哭边说，“妹妹，我知道我一个当大嫂的，不该跟小姑姑说这些事，更何况你还没出阁。可我真是无处可诉、无计可施，我可怎么办啊！”

　　丰蕙看着柳氏抽抽搭搭的哭，连着秋菊也在一旁抹泪。沉默了半晌，他随后慢慢的说道，“大嫂，如今再让妹妹想法子，可就是那种不能听不能看的了。”

　　柳氏闻言渐渐止了哭，问道，“妹妹有什么法子？”

　　青楼里催情壮阳的法子多的很。丰蕙暗叹一声，“只怕污了大嫂的耳朵。”

　　当晚丰盟从校场回来，风尘仆仆。柳氏赶紧招呼厨房热饭，又命人备好了热水，好让丰盟吃完饭沐浴一下解乏。

　　丰盟在浴桶里泡了片刻，就觉得浑身发热，心里有火。

　　他想可能是自己刚才用饭用的太多太猛了。

　　第二天清晨，丰盟睁开眼，看到旁边柳氏还在沉睡。回想起昨夜之事，他有点脸红。他也不知道昨夜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就拉着柳玉贞鲁莽了一回。

　　许是累的太久了，他摇摇头，起身去校场。

　　可是接连几日下来，连丰盟自己都觉出了不对。

　　夏园看着大人眼下发青，关心的问，“大人最近身体可好？马上要举行太子的册封大典，大人可莫要累病了。”

　　丰盟沉着气，想了一会儿，“夏园，你午后就回府。在庆泰院里找个地儿盯着……”

　　夏园听了丰盟的指令，心中大骇。为什么大人最近派他干的事儿都如此怪异，今天还让他去盯着自家夫人？

　　但他不敢多问，领命回府去了。

　　当晚，庆泰院。

　　丰盟阴沉着脸坐在桌旁。柳氏在一旁嘤嘤的哭，秋菊跪在地上。

　　夏园已经被支到外头去了，事实上让他在屋里待着他也不敢。

　　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今日他在府中居然看到，夫人的贴身丫鬟秋菊在给大人备的茶里……天哪！ 他不敢欺瞒大人，丰盟听到夏园的回报，打马就奔回府中。

　　秋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柳氏边哭边说，“夫君不要怪罪秋菊，此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

　　丰盟气结，“你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如何知道这些腌臜东西！又从哪里得来的？！”说罢指着地上的秋菊，“还不快说！想让夫人为你遮掩到几时！”

　　庆泰院有机灵的小丫鬟看这情形不对，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跑到庆兰院中，将这事禀了丰蕙，请她出面解围。

　　丰蕙听完暗暗叫苦，她当初千叮万嘱要小心小心，怎地还是漏了行迹。如今丰蕙也顾不得脸面了，想必柳氏不会将自己的小姑姑说出去，但是如果丰盟夫妇从此离心岂不是适得其反？

　　思量之间就到了庆泰院。

　　听到屋里的哭声，丰蕙决定不进去。她站在廊下说，“大哥，我是蕙儿，此事我来向你解释，莫要冤枉了大嫂和秋菊。”

　　丰盟在屋里听到丰蕙的声音，心中一跳。随后走出屋门，面色阴晴不定。

　　丰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哥莫要急躁，且随我来。”说罢将旁人都支开，把丰盟引到一旁，坦诚是自己将药给大嫂的，只为助他夫妻二人早日得子。

　　丰盟火气腾的上来，头发丝感觉都要根根竖起，瞪圆了眼睛质问丰蕙，“三妹，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这样害我？！”

　　丰蕙连忙说，“大哥听我解释，此事是妹妹行事不妥，大哥莫要气坏了身子。只因我前些日子得知大哥与大嫂成婚三载以来还未得子嗣，便自作主张给大嫂出了这个主意。另外，我在给大嫂的时候减少了药量，于身体几乎无害。大哥不必害怕……哎，若不是大嫂是个实诚的，连着几天用药，可能到时候大哥抱上儿子了都未察觉呢！”

　　丰盟看着丰蕙一脸诚恳，心里的火是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于身体无害，不必害怕？！？！

　　堂堂的定远侯府三小姐，谈起这种虎狼药还有板有眼的？今日之事还怪她大嫂实诚了？换她来怎么着就能神鬼不知、马到成功了？她到底当自己是什么人？！

　　丰盟气的简直要吐血。

　　脱口而出，“你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当自己在那灵月阁么？离这种腌臜物事远些！小心自己的脸面！你不要脸面侯府还要脸面！”

　　丰蕙扶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行事鲁莽，不上台面，无论大哥如何责骂，我都听着。只是蕙儿说一句大哥在别处听不到的话，也请大哥听了。大嫂为了子嗣之事甚是伤怀，自己背地里不知瞧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苦药，只为早日得子，让大哥和母亲高兴。蕙儿也是不忍心看大嫂辛苦。”

　　“我没有催她生子，你休要找这些借口！”丰盟看丰蕙油盐不进更加气恼。

　　丰蕙听此言冷笑一声，“大哥当然不急于子嗣之事，过些日子再是没有消息，左不过尽去纳妾就好，种上千棵树，总能摘到桃子。但是还请大哥多体谅体谅大嫂的一片苦心，有什么不好听的尽可以冲着我来，回到大嫂那里，还是多多顾念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