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山为王》陆溟曦

35、第三十五颗糖

　　肖赞小心翼翼拧开卧室的门，放轻脚步走进去。

　　宽敞的白色大床上，王耶啵正安静地沉睡着，呼吸均匀，模样乖巧，惹人怜惜。

　　肖赞拉紧窗帘，将外面投射进来的明亮光线全部遮蔽住，让床上的人安心睡觉。

　　余光淡淡一瞥，一只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吸引住肖赞的视线，他伸手拿过杯子来看，果然被王耶啵摔碎了，不过又被王耶啵一块一块粘回了原样，杯面上深深浅浅的裂痕，仿佛是王耶啵心里的伤口，让肖赞无从安慰。

　　这只杯子是肖赞前年圣诞节时送给王耶啵的，上面奶萌的小狗和肖赞杯子上可爱的小猫是一对，只是肖赞的杯子在去年夏天被王耶啵小心打碎了，当时王耶啵脸色都白了，非要捡起来把它重新拼回去，肖赞立即上前阻止，“碎了就碎了，别捡了，万一割破了手我会心疼的。”

　　王耶啵急忙道，“那是属于我们俩的杯子，就这样碎了一个，我怕是不好的预兆，我得赶紧把它拼回去。”

　　肖赞生气地弹了一下王耶啵的脑门，“什么不好的预兆，就你会胡思乱想，整天疑神疑鬼。”

　　“可是……”王耶啵拧着眉心，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肖赞眸光一沉，“王耶啵，你今天要是敢因为一只杯子就各种杞人忧天，信不信我三天不理你。”

　　后来，王耶啵再没有提起过那只被摔碎的杯子，肖赞以为王耶啵已经不在意了，但在看到这只被重新粘好的小狗杯子后，肖赞才恍然大悟，他不是不在意了，他只是不敢在肖赞面前提起了，他把所有想说但肖赞不爱听的话统统关进他的秘密匣子，然后挂上锁，不再坦露分毫。

　　一直以为王耶啵是小孩子心性，直到此刻肖赞才明白，其实像小孩子的人是他自己，而是王耶啵从头到尾都在配合他，顺从他，看他的眼色行事。每当王耶啵察觉到哪句话说错了令他不开心时，王耶啵就会默默终止话题，主动摁灭心中那团不安的火，然后再披上“我没事”的乖巧模样让肖赞心安。

　　这让懂事的王耶啵，让肖赞觉得很丢人。

　　一抹无法言说的难过从沉痛的胸腔里四处蔓延，直至全身。肖赞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回到床头柜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正在睡觉的人。

　　“叮铃铃——”

　　王耶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因为卧室太安静了，所以铃声听着格外响亮。肖赞眉头一蹙，拿起王耶啵的手机一看究竟，估计是夏知光打了无数遍肖赞的电话，肖赞都没有接的缘故，他竟然把电话直接打到了王耶啵的手机上，肖赞毫不犹豫地直接挂断，然后拉黑。

　　夏知光这次是真的触碰到肖赞的底线了，肖赞绝不会轻易原谅夏知光。

　　响亮的铃声到底还是吵醒了正在睡觉的王耶啵，他揉了揉眼睛，慢慢醒来，软绵绵地问，“谁打来的电话？”

　　肖赞见人醒了，伸手摸了摸王耶啵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他关切地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王耶啵看着肖赞，轻轻道，“好多了。”

　　肖赞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王耶啵的额头上，十分内疚地说，“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真的对不起。”

　　感觉到有眼泪滴在王耶啵的眼皮上，王耶啵这才意识到肖赞居然哭了。肖赞有多要强，王耶啵再清楚不过，除了拍戏，肖赞基本是不会哭的，可是今天却因为太过自责，泪如雨下。

　　“赞哥……”

　　过了好一阵子，肖赞才稳定好情绪，擦了擦眼泪，冲王耶啵道，“我就是心疼你心疼得心里难受，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

　　王耶啵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搂住肖赞的后背，在肖赞唇上吻了一下，“别哭，你一哭我就慌得不行，我最害怕你的两件事，一个是你生气，另一个就是你哭。”

　　肖赞看着王耶啵，低沉的嗓音里透着认真，“你很怕我生气？”

　　王耶啵点点头。

　　“为什么？”

　　王耶啵叹口气道，“因为你一生气，就好吓人，而且很难哄，我自认为没有那个本事能哄好你。”

　　肖赞皱眉，“在你心里，我很难哄吗？”

　　“不难哄吗？”王耶啵反问。

　　肖赞是典型的理性派，说话理性，思考问题理性，就连生气也很理性，这种理性到变态的人，一旦生气了，想要哄好简直难如登天。

　　“那你下次惹我一下，看看我好不好哄。”

　　肖赞难哄是真的，好哄也是真的。不过那都是针对别人，王耶啵若想哄他，几下就能哄好，只是王耶啵从来不知道而已。

　　听到肖赞这么一说，王耶啵故意道，“我要是跟别人睡了，也能哄好你？”

　　闻言，肖赞脸色骤然大变，他狠狠咬了一下王耶啵的嘴唇，咬着牙道，“你要是敢这样做，在把你毙掉之前，我先把那个人给阉了。”

　　王耶啵吃痛地揉着自己的嘴唇，认真至极地道，“你看，你都不愿意让别人碰我，我又怎么愿意让你去碰别人。昨晚你都那样了，我如果不帮你，你准备怎么解决？你若是找女人我生气，你若是找男人我还生气，里里外外我都生气，还不如我自己来，反正我也喜欢你，想要你，所以你不要再自责和内疚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肖赞摸了摸他的脸，道，“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是你，我就是被那玩意折磨至死，我也不会去碰别人。”

　　昨晚得知自己被下药的时候，肖赞想掐死夏知光的心都有了，奈何夏知光溜得快，门一开便逃之夭夭。他痛苦地扶着墙壁，浑身燥热，难受得不行，正打算去浴室冲冷水澡时，王耶啵就回来了。

　　那不是别人，是他爱的人，是他此生唯一的心之所系，所以他才允许自己如此放纵，如此不计后果。

　　王耶啵欣然地亲了亲肖赞的脸颊，然后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头仍然有些晕，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肖赞把枕头垫在王耶啵的腰后，让他靠着舒服一些。

　　王耶啵刚想去握肖赞的手，便看到肖赞的右手上缠着绷带，他急忙拉过肖赞的手，一脸紧张地问，“怎么弄的？！”

　　肖赞轻描淡写地解释，“被镜子碎片划伤了，不要紧。”

　　王耶啵盯着看了许久，没有再继续询问，因为他清楚是为什么，他小心翼翼执起肖赞受伤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磨蹭，心疼不言而喻。

　　肖赞定定看着他，终于进入主题，“既然知道我骗了你，为什么不说？”

　　王耶啵惊怔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肖赞，眼睛里闪动着不知名的光。

　　“如果我不问你，你准备瞒我到几时？”肖赞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询问“你等会儿是吃面条还是吃米饭”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耶啵慢慢放在肖赞的手，揪着肖赞的一根手指头不安地揉捏着，“我有想过要问你，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我问东问西么，我怕问得多了你会觉得我很烦。”王耶啵谨慎回答。

　　肖赞直接戳破，“你没有跟我说实话。”

　　王耶啵有些不知所措，正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时，突然听到肖赞说，“你连问都不问我，就自作主张的给我定罪，等你自己想通了，你又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和我说说笑笑。你，把我当什么了？”

　　“赞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说是因为我当时太生气了，根本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跟你谈，万一我把你惹生气了，你一怒之下不要我了怎么办。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洒脱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就挥挥衣袖飘然远走了，那我一个人要怎么活。所以我就想，反正你也没告诉我，那我干脆也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肖赞听到王耶啵的真实想法后气得想砍人，他洒脱？王耶啵是眼睛瞎了，还是脑袋进水了，从哪看出来他洒脱了！

　　他早就被这家伙吃得死死的，如何洒脱得了。如果是两年前，刚拍完cpl那会儿，或许他还能洒脱一把，但现在他们两个人早就同生共死水乳交融，把彼此视为生命中唯一的伴侣，让他如何做到洒脱，挥一挥衣袖的是徐志摩，不是他肖赞。

　　见肖赞绷着脸，像是生气了，王耶啵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连忙抱住肖赞，慌里慌张地乱说一通，“你知道我不会说话，我想表达的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爱你了，所以整天神经兮兮的，一会儿觉得你是爱我的，一会儿又觉得你没有那么爱我，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整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总之我就是很爱你，根本离不开你。”

　　“噗嗤”一声，肖赞笑了出来，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王耶啵顿时傻眼。

　　“你……”

　　肖赞揉了揉王耶啵的小脑袋，柔声细语道，“你看，我一生气你不是一下子就把我哄好了，我哪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哄。”

　　王耶啵发现自己被肖赞耍了，没好气地锤了肖赞两下，“你怎么这么坏，我都快吓死了，你居然是在演戏。”

　　肖赞收起笑意，一脸认真地看着王耶啵，送上迟来的解释，“那晚凌樱过来找我，非让我给她做三明治，我拗不过她便答应了，她趁我不注意把手机给关了，我是怕你多想才骗了你，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抱歉，让你生气了。”

　　听到肖赞的解释，王耶啵心里一片明朗。

　　随后，肖赞又说，“我向你发誓，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说半句谎话，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信不信我。”

　　王耶啵自然是信的，于是也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说你不会再骗我，那么从今往后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深信不疑。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背叛了我，我会直接跟你分手，毫不犹豫。”

　　王耶啵终于吐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肖赞随即就笑了，语气的温柔里带着坚定和自信，“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永远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