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事件簿》叶长梦多

6、完

　　一切结束了，四人各归各位。

　　该回警局的回了警局，该回□□的回了帮派。

　　只是曾经俨然是h市半边天的荣耀帮，却在首领失踪后的频繁内乱中分裂了，化为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新兴帮派。

　　虚空也隐藏在这些大小帮派里，慢慢地发展崛起起来。

　　三天后，李轩坐在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听完，他露出了一个诧异且困惑的神情，接着，让人找来了吴羽策。

　　“有人给我们送了一份礼物。”李轩表情颇为复杂地说道。

　　“送就收呗，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礼？”吴羽策撇撇嘴，近来冷淡的面容中是毫不掩饰的敷衍，“找我过来干嘛。”

　　“是叶修送的。”李轩说出了那个名字。

　　吴羽策沉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那当然更得收了！”

　　“我得好好看看是什么，”吴羽策冷笑着，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地攥紧用力，狠声道，“回头找着人了好回礼么！”

　　李轩看了他一眼。

　　那天之后，叶修在几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吴羽策回去过一次，可是捏着曾经特意偷偷配的钥匙，抬头往那个熟悉的落地窗看去，那个娴静文雅的人影已然不在。

　　曾经安静的别墅空落落的，就只是少了那么一个人，竟然就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他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一块什么，非常不是滋味。

　　吴羽策把别墅的钥匙扔进了抽屉最深处，再没去过那边一次，更是再也没主动和兄弟提起过叶修，就像那么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但李轩看得清楚，吴羽策不是忘了她，而是已经把她记到了骨子里。

　　也许是爱恨交织？

　　也或许……

　　吴羽策喜欢她什么呢？

　　那份迷惑了张佳乐的好皮相吗？那份他嘴里念叨过好多次的让他留恋的肌肤触感？

　　不是的。

　　只是“女警”吴羽策在百无聊赖的监视保护过程中，偶然看见了那么一双眼睛。

　　那当然不是对着他的时候平静淡漠的眼神，而是他偶然走动了几步，走到了正捏着画笔不紧不慢刷着颜色的叶修侧前时，无意的一瞥——

　　一眼之后，世界骤变。

　　不同于她看着人的漫不经心，眼眸落在画布上时，叶修也许不知道，她整双眼睛都像是黑夜中烈烈燃烧着的火炬一样。

　　专注、执着、热切、期翼，无数的光盈满了那双黑眸，明亮灼人，竟然看得吴羽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畏惧于那份光明。

　　也，渴望那份光明的直视。

　　可偏偏，叶修从不用那样的眼神看任何一个人。

　　执着来的如此轻易，于是也轻而易举地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根系，一直扎进了他的心中，无法自拔。

　　最初，吴羽策大约只是想要豢养一只独属于自己的雀鸟，或是一个可以休憩的港湾。

　　然而，叶修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女人。

　　如果吴羽策还是旧有的念头，他早该放弃这么不合心意的女人才对。

　　可是，叶修怎么会不合心意？

　　她太合他心意了，或者说，她生生把吴羽策对另一半的期望，扭曲成了她独有的身影。

　　吴羽策依旧想要她。

　　不是金丝雀也行，反正，不管怎样的模样，都只是她的一面而已。

　　这世上纵然会有无数的温柔或是美好的女性，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他在抱住她时，心底默默地蔓生滋长开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吴羽策抬起手指，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他想起了那天，叶修信手抽出了一只画笔，朝他笑了一下。

　　依旧是不及小指粗细的木质笔杆，那只秀美柔软的白皙玉手轻轻摇了摇，眨眨眼的时间，笔杆便直直地扎穿了茶几一指厚的玻璃。

　　而此前，也是在那张沙发上，吴羽策把叶修按倒在那里，还对指着自己的画笔不屑一顾过。

　　当时的不以为意。

　　回想起来……恍然间只觉得被叶修扎穿的不是茶几，而是他吴羽策的前额。

　　然而在冷汗之前，先浮于吴羽策心头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欣喜。

　　她有在意他吗？

　　一定有的吧！

　　一定……一定有的。

　　叶修送来了什么？

　　是两个选择。

　　吴羽策与李轩曾被叶修的父亲——荣耀帮前首领捏在掌心里的把柄和那些消失于孙哲平眼皮下的资料。

　　或者是，两个清清白白，可以坦然站在阳光下的身份。

　　吴羽策下意识想起了她眼中悲悯地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可以回头的。”

　　吴羽策曾被激怒，认为她只是在瞧不起自己。

　　然而，竟然是真的，从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谎话吗？

　　李轩也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个女人把他按倒在地时在他耳旁笑语的那一句：“你也挺适合警服的。”

　　是的，卧底当警察的日子，说起来的确是他们兄弟此前人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日子了。

　　没有腥风血雨，没有挥之不去的危机。

　　只有平淡地，日复一日地奔波于家长里短，偶尔来一点冒险调剂生活。

　　那时候选择回来，李轩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只是当时他们再怎么装得像，也洗不清自己漆黑一片的底子，也摆脱不了真实身份被别人操纵于掌中的恐惧。

　　现在，可以做出最想要的选择了。

　　选择前者，从此再无拘束在□□大展宏图。还是选择新的身份，彻底走进光明的世界。

　　李轩迟疑了。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吴羽策突然问道。

　　李轩愣了下，摇头：“不知道。”

　　吴羽策卷起了那份空白的身份，眸光凝固静止了一瞬，哂然一笑，冷漠地一把把它抛开了：“什么选择……”

　　什么选择他不知道，可他明白，不管那个人回不回来，默默无闻的光明世界的弱者，是绝不可能再与她发生交集的。

　　我也许愿意站到阳光下，只要那是你的身边。

　　可你既然不在，那么我何不选择扩大这份黑暗，直到将你再次拉入其中无法逃开那一天。

　　李轩没说话，他从来没给吴羽策透露过自己曾动过怎样的心思。

　　叶修如果在，他应当会对兄弟坦诚，两人来一场公平竞争也罢。

　　可既然都没有那个人了，那又何必让彼此间平生隔阂？

　　转头，李轩默默给安排了各色美女，让人送到了“情伤未愈”的好兄弟屋里。

　　嗯，这只是关心兄弟身心健康，绝对跟未雨绸缪提前准备没啥关系！

　　另一边，张佳乐开着车，转弯的时候无意间瞥了眼另一个方向，表情郁郁。

　　副驾上，警服的领口没扣好，松松垮垮一准会被投诉仪容不整的孙哲平冷眼瞥了下，嗤笑：“方向盘可打好了，别警车都给你整出来交通事故！”

　　“靠！”张佳乐攥了把方向盘，怒道，“老子手稳着呢！还用你啰嗦！”

　　“嗯，是挺稳，是个爷们。”孙哲平似笑非笑。

　　张佳乐被噎了下，表情憋屈得不行。

　　他闷哼了一声，索性把车停到了路边，一头撞在了方向盘上，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叶修拿起张佳乐身上摸出来的手枪，在指尖转了转，漫不经心地抬手数枪，孙哲平和李轩手脚上的铐子立刻应声而断。

　　她抽了张纸巾，慢慢擦了下枪口，又把枪塞回给了张佳乐，轻笑道：“看不出来，你用的枪后坐力还不小，挺man的嘛。”

　　张佳乐没说话，有些怔地看着她稳定如昔不见颤抖的莹白色纤细十指。

　　想象中，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掉了。

　　可是没来由的，张佳乐却没有觉得很颠覆。

　　他想起了初见时这位大小姐不着丝缕依旧坦然的模样，想起她无奈地蹲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想起了她柔和明媚的笑容。

　　从一开始，她就从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

　　只是张佳乐用脑补与幻想，给她添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光环。

　　如今，虚假的光环褪去。

　　张佳乐终于承认：他只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白痴。

　　他只是，对一位美貌的女子，一见钟情了。

　　所以，叶修无论是什么样子都可以的。

　　张佳乐其实没有陶醉于假象，只是他一边喜欢，一边心知肚明自己了解对方太少，于是情难自禁地为自己构筑起了想象。

　　情不由己。

　　只是因为对象是这个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孙哲平瞥了闷着头不说话的张佳乐一眼，语重心长：“放弃吧……你降不住的。”

　　“你什么意思！”张佳乐抬头瞪他，恼羞成怒，“你张爷爷也是男人好嘛！”

　　“见面就倒的男人？”孙哲平鄙视，无视了自己也是叶修一击撂倒的那个。

　　孙哲平摸着下巴，忍不住砸了咂舌，“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娇小姐，没想到……真够劲啊……”

　　张佳乐瞬间警觉：“你到底什么意思？！”

　　“谁降得住谁抱得美人归呗。”孙哲平说，一边拿拇指比了比自己，那意思再明显没有了。

　　“孙子讨爷爷打是吧！”张佳乐大怒。

　　两人在狭小的车厢内，就这么拳脚相交大打出手起来。

　　某长途客运站，等车中的叶修接了个电话，笑意清浅：“嗯。我们的合作可以到此为止了，冯局长。”

　　电话那侧说了什么，她笑了一声，淡淡道：“半途而废？您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叶修望了眼蓝天白云的美丽天幕，笑容里写满了无拘无束的轻快，柔和的声线笃定平稳道：“这世上有光就有暗，您真的想把一切都铲除干净吗？不是的，您只是不希望这座城市里，存在着一个分量太大的暗面吧？”

　　“呵。”她轻笑了一声，“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嗯？我去哪？您是听到了喇叭声吧。”

　　“我当然是——”叶修伸手拦了下大巴，笑道，“没有收入来源的贫穷艺术生，得穷游出去采风画几幅画，给自己挣点生活费出来呀。”

　　她转过身，撩了把乌黑顺直的长发，手腕一转，已挂断的手机便被她扔进了垃圾箱里，只背着那么一个旅行包，步履轻快地迈上了大巴。

　　真的很遥远的偏僻小镇。

　　人烟稀少，荒僻偏远。

　　交通靠走，通讯靠吼，买东西没有商店，这儿都是自种自食，以物易物的。

　　荣耀帮前首领脸色扭曲着瞪着给他端了饭过来的青年，喘着粗气咆哮道：“你到底怎么才能放我走！！！”

　　青年神情平和，微笑道：“我说过很多遍了，叶修她希望您能在这里养老，顺便洗一洗身上的罪孽。”

　　“那个孽女！！”前首领大怒，瞬间又是连珠炮一样的大骂。

　　青年面不改色置若罔闻。

　　前首领喘了喘，咬牙切齿试图继续说服对方：“你就这么听她一个丫头片子的？！年纪轻轻就甘心陪我这个老头子困在这么个地方！！”

　　青年唇角勾起，笑容深了许多：“我当然愿意。”

　　“因为，按您最开始的说法，”青年玩笑的神情里似乎有那么一份认真，“我的确是叶修，养在这儿的一条‘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