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她的一束阳光》霖霖子

7、Chapter 7

　　纪苏然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她一脸茫然地坐起来，揉揉眼睛，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
　　“嗯……天亮了？”
　　从身边传来伸懒腰慵懒的声音，纪苏然低头发现谈萦之躺在她身边，而自己刚刚好像是从她身上爬起来的，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
　　大脑拉响警报迅速运作，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昨晚两个人好像一起看视频来着……
　　然后……
　　然后她就睡着了！！
　　她记得睡着前两人都是坐着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睡成了这样的姿势。
　　脸一下子就红成了番茄。
　　开门的是Amy，手上提了几个保温袋里面是昨晚小姐吩咐她去买的早餐。
　　她走过来看见这两个人居然躺在这里就睡着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发现纪苏然的脸红得不行，还以为病情加重了，连忙翻出家里的医药箱，拿了体温计给纪苏然测体温。
　　36.5，已经降下来了。
　　谈萦之拽着纪苏然去楼上洗漱，明明有好几间卫生间，偏要挤在一起。
　　纪苏然边刷牙边看着往自己手心挤洗面奶的谈萦之，她似乎对自己趴在她身上睡了一个晚上的事实没有什么反应，想着既然这样干脆自己也别提，省得两个人尴尬。
　　谈萦之给她让出了位置漱口。
　　“你昨天压在我身上好重啊……”冷不防的一句。
　　“噗——！！”喷了一镜子的牙膏沫，她边扯了卫生纸擦干净边瞪着一脸无辜自己只是在说事实的谈萦之，“不要说、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行不行！”
　　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夜后亲近了不少。
　　但是对于那份莫名的脸红悸动，也被纪苏然成功归结为发烧导致的错觉。
　　一夜未归，是纪苏然从来没试过的。
　　她有点发怵地拿了手机看，很奇怪的之后榕妈妈没有再打电话来过，妹妹也没有再发来微信。
　　凉了。
　　现在才开始后悔，还不如昨晚就回去挨一顿骂，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Amy招呼她来吃早餐，本来还想着自己情绪低落，吃不下什么东西，然而看到一桌子美味的时候，肚子不顾主人的暗示，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桌子上有粥又有油条，有面包又有牛奶，还有糯米鸡，酒酿圆子等等等等又是摆了一桌。
　　纪苏然想起昨天早上那惊人的外送，这才知道她平时就是这么吃的。
　　“你不觉得你的早餐准备得太多了吗？”
　　“会吗？”谈萦之不在乎地挑眉。
　　“会！你们都挑两三样自己要吃的出来。”纪苏然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但她实在是受不了谈萦之这个铺张的习惯，做朋友也不是要一直忍受对方的。
　　坐在一边的Amy欲言又止。
　　谈萦之愣了一会儿，看纪苏然认真的表情好像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就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金枪鱼沙拉三明治和一杯咖啡，Amy也挑了几样自己吃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好奇地望向纪苏然看她要做什么。
　　纪苏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犹豫了半天自己要吃什么，糯米鸡看起来好好吃，还有凉皮也很不错……水饺看起来也很美味，眼睛扫来扫去。
　　没注意到对面一直在努力憋笑到肚子痛的谈萦之。
　　最终是拿了糯米鸡和豆浆。
　　她把其他的食物收好，有盖子的盖好，放回到保温袋里面，也不说拿来干嘛，自己先美美地吃起来了。
　　早饭过后，在谈萦之的坚持下纪苏然吃了药，几个人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原本谈萦之还想睡回笼觉的，听纪苏然说她自己打车回去就好，突然睡意全无，说讲好的陪她回家就要做到的。
　　纪苏然想到眼前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更心烦了。
　　上车后她留意到副驾驶座上摆着一个像是蛋糕礼盒的东西，可能是Amy买给自己吃的。
　　“Amy姐，麻烦先去一下香语公园。”
　　“好。”
　　香语公园是离纪苏然家最近的一个大公园，说是公园，但因为位置离市中心远，去的人也不多，并没有受到重视，也就没有怎么开发，整个公园路都没有几条，都装上路灯和监控还是这两年的事。
　　据说早已经变成流浪汉聚集的地方，就更少人去了。
　　但是在附近长大的纪苏然知道香语公园很漂亮，一到春天会开各种各样的花还有各种能吃的小果子，她和儿时的伙伴经常在那里玩耍。而那里的流浪汉大多是一些无家可归无人赡养救助中心又收容不下的老人，白天靠捡垃圾卖废品换点吃饭钱晚上就睡在公园里，有老人还曾经教过她怎么折千纸鹤。
　　纪苏然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就开始做力所能及的小事，每个月从零花钱里拿出来一部分买些吃的送去已经成了习惯。也向学校提议去那里做慈善活动，收集学生家里闲置的衣物鞋子和被子毯子，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车停在香语公园的偏门口，远远望去的确是有几个流浪汉在休息。
　　“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纪苏然想起之前谈萦之在面馆里强迫症似的擦桌子，再想想她家里的整洁度，这人多半是有点洁癖，就让她在车上等着，自己下车去后备箱提装了食物的几个保温袋，Amy见了也下车帮忙。
　　她俩将保温袋分发给公园里的流浪汉，Amy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一次施舍放下食物就准备回到车上，没想到纪苏然和流浪汉们交谈起来，还亲切地叫李伯伯张爷爷，对方也像是看见自家孙女一样问起来学习成绩和高中的学校生活，似乎很熟悉。
　　看见几位老人身体都还算健朗过冬衣物也充足的纪苏然很开心，指了指停在大门口的白色轿车，告诉他们这些食物都是车上那个女孩子买的，老人们都感激地对着白色轿车的方向合掌点头表示感谢。
　　坐着车上的谈萦之在愣神。
　　眼中只有不远处阳光下笑容亲切可爱的那个女孩，身上都散发着温柔的光。
　　她还是那么耀眼。
　　和十年前她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那年夏天，谈萦之的外婆突发脑梗住进医院，在走廊偷偷听见医生对邻居说外婆的病很严重，可能撑三个月都难，要尽快通知她家的亲人来准备一下后事。
　　她当然明白死亡是什么，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喜欢她，疼爱她的人就要消失了。
　　如果大人脆弱，孩子就会坚强起来。
　　治疗和住院都是一大笔开销，而外婆的存款不多，根本不足以支付后续的治疗费用。
　　她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给自己远在上海的妈妈打了电话，对方冷漠的回应，让炎热酷暑都变得冷峻难熬。
　　第二天欠医院的费用交齐了，外婆的银行账户收到一笔数目不小的转账，还有一个自称是谈小姐聘请的来看护谈母的女人。
　　谈萦之尽量自己照顾不能动弹的外婆，学着外婆平时的样子给她煮饭吃，尽量代替那个不会出现的人陪在外婆身边。
　　外婆说每次对谈萦之说，你不要恨你的妈妈，我带给她的伤害太多了，她才会变成这样。
　　她都会装作乖巧点头。
　　没有任何感情，哪来的什么恨。
　　那一年小学开学前的交费报名，以往是外婆牵着她去的，现在只能自己去。
　　学校里都是人，父母带着小孩，报名处都挤满了人，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轮到她交完费出来，攥在手里的收据都被汗湿透了。
　　她好像中暑了，走几步头晕目眩，只好蹲坐在楼道边的阴影中休息一会，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不知所措，那些父母或牵着孩子的手，或是抱着，或者让孩子骑在肩上。
　　表情都是幸福的。
　　她没时间在这里发呆顾影自怜，想起来今天看护休息，她必须马上赶回家做午饭送去医院，不然就赶不上在饭点准时吃饭了。谈萦之立刻站起来，眼冒金星，然后扑入一个小小的柔软的怀抱。
　　被撞得女孩差点站不稳，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你怎么了？”女孩开口。
　　谈萦之恍惚间，听见遥远的呼声，声音温柔得像是一束冬日的暖阳。
　　“你怎么了？”纪苏然摇了摇发呆的谈萦之，才把她从记忆里叫醒。
　　小女孩的脸庞与纪苏然的脸蛋重叠在一起。
　　谈萦之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她被寒风吹乱的刘海，“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
　　发现了她的困惑，谈萦之没有说什么。
　　她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她还有一生的时间，能让纪苏然慢慢想起来。
　　车开回纪苏然她家楼下时已经快十点了，谈萦之下车后打开副驾驶车门，取走了蛋糕盒子，跟着纪苏然上楼，而Amy把车开走了说是还有事情要办。
　　“原来是你买的啊？”纪苏然发现自己的问题简直多此一举，
　　“嗯，不知道你妈妈爱不爱吃。”
　　纪苏然心想巧了，顾榕最爱吃甜的。
　　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自己准备了那么多，有点感动的。
　　同时也觉得怪怪的，她想起之前顾榕提起对门的周婆婆家去年过年时大女儿带着个帅哥男朋友来见家长，怎么和现在的画面有点相似。
　　钥匙插进锁孔，还没来得及转门就被打开了。
　　只见一个魁梧健壮得像只熊一样的男人站在门内。
　　纪苏然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话还没讲出来就被男人一把抱进怀里，脚都离开了地面，原地转了几个圈，带着胡子的下巴磨蹭纪苏然的脸。
　　谈萦之在旁边都惊呆了。
　　“嘶…好痛…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