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她的一束阳光》霖霖子

6、Chapter 6

　　纪苏然答应了。
　　一方面，谈萦之说正好明天双休日学校不用上课，休息到早上送她回去，再一起去给顾榕道个歉，把情况诚诚恳恳地说了，有她这个外人在总要给三分薄面的，让纪苏然有点心动。
　　更大的一方面，她自己想去看看谈萦之家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她要是知道为什么就不是榆木脑袋纪苏然了。
　　吃了药的她脑袋昏沉，加上谈萦之让Amy从后备箱拿了一条柔软的毛毯给她盖着，车内温暖又舒适，困意迅速袭来，想着反正到了谈萦之也会叫醒她，没两分钟就睡熟了。
　　直到感觉自己悬空在移动才惊醒。
　　睁开眼，眼前是少女雪白柔嫩的脖颈，传来熟悉的香水味。
　　谈萦之居然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勾着她的腿抱着在走，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公主抱。
　　“怎么不叫醒我啊！”纪苏然扭动着就要下来，“让我下来！”
　　谈萦之：“别动啊，要摔了！”
　　其实谈萦之常年射箭手稳得惊人，但她坏心眼地假装松了一下手，吓得纪苏然惊呼一声赶紧伸手抱紧她的脖子。
　　纪苏然心跳得很快，是因为被吓得。
　　谈萦之心跳得也很快，因为纪苏然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
　　“这样我很不舒服……让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嗯。”谈萦之放下她，顺便伸手按亮了电梯。
　　纪苏然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栋大楼的大堂处，幸好夜深了只有一个前台值班小姐，似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并没有对她们多好奇。
　　“你家有人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在住，Amy偶尔会来陪我。”
　　本来纪苏然以为会见到她的家人，还有点小紧张的。
　　她偷偷看谈萦之的表情，依旧很平淡，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又觉得不太好开口。
　　谈萦之注意到她的视线，倒是先开口了：“你好奇我父母对吗？”
　　纪苏然用力点点头。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两人进到电梯里，谈萦之按亮了最上方唯一没有被标注楼层的按钮。
　　电梯是玻璃的观光电梯，快速上升中纪苏然看着外面的景色才发现这栋楼在市中心的位置。
　　深夜依旧灯火通明，霓虹闪烁，仿佛不夜城。
　　纪苏然从来没有过这么晚的时间到过市中心，有些好奇地一直注视，但她更好奇关于谈萦之的故事，不动声色地等待她回答。
　　她轻轻开口：“我妈在上海，她爸身体不行了，要陪在身边。”
　　纪苏然想，那……不是应该叫外公吗。
　　“就算她爸死了，也不会陪着我的。她是私生女，比起我，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得来的集团股份和银行账户的数字更重要。”
　　“我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可能都不知道是谁。她年轻爱玩床伴无数，17岁就怀了我。不是外婆拦着她做人流，我早就成了一袋垃圾。说来有意思，我是私生女的私生女。”
　　谈萦之的冷笑话很难笑。
　　“……”
　　她不是在抱怨或赌气，而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纪苏然想起来昨天看到谈萦之手机收到的那句不带感情的生日祝福和转账信息，一般这时候别人也许会安慰说不会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妈妈不爱女儿的呢。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的，这世上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就像她爸爸。
　　纪苏然觉得鼻头有点酸，不是想起自己。
　　因为有相似的经历，她明白谈萦之的波澜不惊是一次次失望和伤心留下的后遗症，她是在为谈萦之难过。
　　任何安慰都过于傲慢，她的语言天赋也没有好到能选择出最佳的措辞。
　　纪苏然干脆握住了谈萦之的手，像是要为她传递能量似的，紧紧握着。
　　她也回握。
　　“阿…嚏！”本来氛围还算温馨，纪苏然一个喷嚏，鼻涕流了下来，整段垮掉。
　　“……”
　　电梯到了，门一打开便是玄关。
　　纪苏然才意识到整个顶楼都是谈萦之的家。
　　谈萦之伸出手掌掌纹识别后大门自动打开，大步跨入房间，打开鞋柜从清一色的白色客用拖鞋旁边拿出两双有着小兔子耳朵造型毛茸茸的棉拖，一双有穿过的痕迹，另一双崭新的，回过头发现纪苏然在门口磨磨蹭蹭一副不敢进来的样子。
　　“怎么不进来？你不是想参观我的家吗。”谈萦之把拖鞋放在门口。
　　纪苏然扶着门探进来一个脑袋，“我有说过想参观你的家……吗……”
　　她惊呆了。
　　这地方比几年前顾榕被升职加薪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全家人去沿海城市住了一晚然后肉痛不已的五星级酒店还厉害几倍，不，可能是几十倍。
　　房子是复式的，目测光是客厅就有三四个她们教室那么大，好几面墙都被巨型落地窗占据着，窗外的露台有什么东西在闪，仔细看才发现是月光撒在露台的游泳池，被寒风吹动的泳池水面波光粼粼。
　　纪苏然咽了咽口水，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Amy，把主卧旁边的客房收拾一下。”
　　“好的。”Amy把车停好后跟着也上来了。
　　“那个，不用这么麻烦了吧。”纪苏然意思自己在沙发睡一晚就行了。
　　在有心人耳朵里自然是别的意思：“那你是想和我睡？”
　　“……麻烦Amy姐了。”
　　Amy知道纪苏然意思，笑了笑：“不麻烦，这里平时都有人打扫，我只是检查一下东西是否齐全。”
　　再推辞就矫情了，纪苏然点头。
　　“喝黑糖牛奶吗？”谈萦之知道她又要拒绝，不等纪苏然回答就补充了一句，“我想喝了。”
　　“好，我要喝。”
　　谈萦之冲她笑笑，然后走进厨房接着听见叮叮当当翻箱倒柜的声音。纪苏然就好奇的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沙发边一个跳着火焰的壁炉引起她的注意，走近一看才发现火焰是假的，但也有阵阵热流。
　　客厅整体装修偏灰，而沙发是偏深的孔雀蓝色，和几个孔雀蓝色的装饰品装饰画相辉映。在冬天看起来有些冰凉的皮质沙发上随意地铺了一张巨大的长毛毯，看起来很暖和。
　　纪苏然刚坐上去，就想立刻躺下，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要睡沙发。
　　Amy从楼上下来告诉她客房收拾好了，转身走进厨房和谈萦之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在门口换鞋：“纪小姐，我先回去了。”
　　“Amy姐叫我苏然就好了，纪小姐听起来怪怪的。你不住这里的吗？”
　　“好，苏然。”Amy微笑，“我基本不在小姐这里过夜的，不过我的住处小姐安排也在这栋楼内，方便随叫随到。”
　　纪苏然简直想问一下谈萦之还缺不缺私人助理。
　　Amy走了没多久，纪苏然无聊跑进厨房，看到谈萦之熟练的用长木勺在奶锅中轻轻搅动，里面是慢慢升温的牛奶。
　　和客厅的现代北欧装修不太一样，厨房则是复古欧式农村的设计。
　　灶台是棕白米几种不同颜色的砖头整齐砌成的嵌入式风格，还有个拱形的顶隐藏着抽油烟机，看似粗旷却很精致。琳琅满目的调味品都被装在玻璃瓶或玻璃罐里，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
　　纪苏然原本以为谈萦之这样的人不会亲自动手做饭，但配置齐全的厨房在默默推翻她的想法。
　　谈萦之看她好奇地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我这里还要一会儿才好，你先去洗个澡吧，客房就是二楼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Amy说给你放好了洗澡水，洗快点别着凉。”
　　“噢。”虽然出门前是洗过澡的，但因为发烧出了一身汗，黏糊糊有点难受。
　　纪苏然还想着自己没带换洗衣物，进了客房就看到床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条白色棉质吊带睡裙和毛绒长外套，颜色都粉粉嫩嫩的，甚至还准备有一条新内裤……
　　她手指勾起那条内裤，眯着眼睛观察，闻到一丝套路的味道。
　　“怎么回事？”
　　没两分钟疑惑都抛到九霄云外，带按摩功能的浴缸真的太舒服，配着香薰蜡烛，她简直半步都不想离开，还是谈萦之跑上来催她，说再不出来就进去把人扛出来，她才恋恋不舍地爬出来。
　　穿上那套睡衣，站在谈萦之面前的时候，把她看愣了。
　　少女因为刚结束全身浴加上还在发烧，脸上身上都透着粉粉的颜色，长发的发梢有点湿润散落在肩后，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还有小兔子拖鞋，实在是太可爱。
　　“果然很适合你啊。”谈萦之不由感叹，“真的很可爱！”
　　“有、有吗……”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的赞美，还是来自美少女的赞美，让她有点飘飘然。
　　两人下到客厅，大理石桌面的圆形茶几上放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其中一杯飘着几块雪白的棉花糖，上面洒了些巧克力屑，都在慢慢融化，卖相好到可以直接放在饮品店出售，而另一杯就是普通的热牛奶。
　　谈萦之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默默拿了那杯什么都没加的热牛奶喝。
　　明明不爱吃甜食，家里却备着棉花糖和巧克力这种东西。
　　纪苏然学她也坐在地毯上，两手小心地捧着杯子喝了口，果然是比上一次喝到的甜味淡了些，加了点巧克力口感更加浓郁了，“好好喝，比上次喝到的还要好喝。”
　　谈萦之似乎对她的反应很高兴，怕纪苏然又着凉，扯过沙发上的毛毯盖在两人身上。
　　“你家真的很大诶，也很漂亮。”纪苏然由衷感叹。
　　“很大，也很空。”
　　“嗯……你有没有想过养宠物啊？”
　　纪苏然最喜欢猫咪，在手机上收藏了很多关于猫咪的视频，只要一说到关于猫的话题她简直停不下来。
　　可惜顾榕对猫过敏得厉害。
　　对于谈萦之有这么大的房子居然都不养宠物表示简直浪费，她多想养呢。
　　而谈萦之撑着额头看她的兴致盎然。
　　这夜她们看了一大堆和猫咪相关的小视频，直到纪苏然因为兴奋而紊乱的呼吸渐渐平静，再变缓慢而深沉。
　　然后谈萦之的肩头一重。
　　她睡着了。
　　低头看她恬静的睡脸，实在不忍叫醒，自己爬起来抱她回房间又势必会弄醒她。
　　谈萦之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拿了遥控器把客厅的灯调暗，再把壁炉的温度调高些，两个人就靠在一起裹着毯子睡着了。
　　窗外的月光混和这壁炉橙色的火光，温柔映照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