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三年级——重逢》轩柷

4、第 4 章

　　一到晚上十一点整，宿舍就熄灯上锁，伴随着楼梯间电闸“铿”地一声，整幢楼立马陷入黑暗。
　　灯是关了，可夜里的热闹才正开始。
　　历行集体“狼嚎”一过，原本不知在哪里潜伏的人群悉数出动。走廊里长长的一溜尽是千资百态的活体雕像，什么倚着、蹲着、站着、趴着、走着、跑着，剪指甲的、开牌桌的、晾衣服的，什么做调研的、卖电话卡的、端着手提的，什么猫着腰打电话的、打手电背单词的、点只烟云里雾里的，还有什么上门讨旧帐的。也就是那熄灯的一瞬间，仿佛是往死水里扔了颗炸弹，人就跟劫后余生的鱼般跳腾到了水面。
　　“请问，龚晓生在家吗？”我蹲下身子，死搂住好不容易从同寝手里抢下的电话。
　　笑话，大学三年我难得煲回电话粥，哪个敢跟我抢？
　　那个被我抢了电话的丁让正不死心地在我背上踩啊踩啊踩，试图教我屈服。哼，威武不能屈，我怕你？取个名字叫丁让却完全不懂得谦让，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我就不给！
　　丁让那家伙眼见没能从我手里夺下电话，眼神恶毒地仿佛能在我背上剜出两个洞来。哼，我看不见！
　　然而敌人远不止丁让一个。
　　柴平推开丁让，蹲下来与我平视，接着晃晃手中的塑料袋，奸诈地笑道：“这个给你，那……电话给我。”
　　呜，我看到了，半透明的塑料袋里是我最喜欢的新奥尔良烤翅，啊，上帝啊，原谅我的罪过吧。不知不觉的，口水在嘴里泛滥。烤翅……我正想伸手，忽而一念闪过！
　　“贫贱不能移，在下不吃嗟来之食！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电话！”我严词拒绝。
　　果然，柴平忿忿的揉掉塑料袋，掷进垃圾篓。哼，想用吃剩的包装袋骗我？！我火眼精睛不怕你们！（作者问：难道是得了沙眼？）
　　“是吗？”刘靖之在一旁挑高了眉毛，“我要打电话，你也不让吗？”
　　我，我忽然呼吸困难。刘靖之是本学院的名草之最，据说是本校前无古人的草中之草。他在跟我讲话呢。呵呵，我傻笑，唉，他说话时那一挑眉，清冷傲气的神情像煞了记忆里的李明烨，而且更比李明烨帅三分。呜，不要啦，我最怕他拿这种眼神看我。
　　“不给么？”他忽然对我笑。
　　不行了，男色当头，血气方刚的我怎么抵挡的住？就算色字头上一把刀，富贵还要马上淫！
　　眼见我就要交出电话使用权，突然室长曹朗文（作者云：委屈你了，谁让俺手头边就看到朗文字典一本呢？汗）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兄弟们，谁人没有第一次？同窗三年，菜鸟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今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处女□□的好日子。我们何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尽情地享受人生第一次……煲电话粥呢？”
　　还是老大好啊，我几乎热泪盈眶，如果我不计较他的措辞就更完美了。唉。老大，你再晚一步出现，我指不定被他们用阴险的哪一招给解决掉了，感动啊。都是些没人性的室友，为了给女朋友打电话，个个无所不用其极！
　　老大低下身子，拍拍我的脸颊，悄悄说道：“小可爱，我帮你摆平他们！”
　　小可爱？！我顿时满脸黑线。
　　“你哪儿吵吵嚷嚷什么呢？”龚晓生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不由让我感激涕零，你大爷怎么才来啊？我可是受着非人的折磨呐。
　　“没事”我扫视周围敌情，情况良好。只是那些家伙们个个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八成在算计等会儿怎么整我。不管它，我豁出去了。
　　“老婆想我了吗？”
　　“少废话！广告卡8分钱一分钟，没空儿跟你扯。”心里顺便补上一句，踹死你这个占我便宜的龚晓声。
　　他佯装生气：“无情无义的人呐，有了新欢忘旧爱……”
　　“你！”
　　他大概最近与小女友你情我侬，生活滋润，竟没有进一步为难我，问道：“什么事？”
　　“啊？”他的爽快倒教我吃了一惊，想好的对付他的说辞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这个……”
　　问是不问？怎么问？我心里全是问号无所适从。
　　静默片刻，我拿出壮士断腕的决然，豁出去了！
　　我鼓起勇气，直奔主题：“我要追求李明烨！”
　　“啊？果然是没良心的人呐，人家苦啊，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现在看到别人年轻貌美，就一脚把我踢开，我要告你！告你遗弃！告你虐待！告你始乱终弃！黄花野草漫天飘，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了……”龚晓声的怨妇歌如魔音穿耳般□□了我的耳朵。
　　我怒吼：“龚晓声！你给我正经点！”
　　“嘿嘿，发飙了啊。”他心虚道，“呵呵，你终于想通了，恭喜恭喜，不容易。那，你想通了不跟他讲，怎么来向我表白呢？”
　　我脸一红，幸亏龚晓声在电话那头看不见，要不不知道会怎么嘲笑我：“先来向您请教两招。”龚晓声自称有情圣的手段，而我除了他也真没人可以商量。让他笑吧。
　　显然请教二字给足了他面子，他便不为难我：“早知道你余情难了，色心不灭。说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恩……”我踌躇。
　　“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个……当初你是用什么办法追到初蕾的？”初蕾是龚晓声亲亲小女友的名字，人如其名，如初晨花蕾。
　　“哈，别说得道貌岸然的，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用什么诡计骗到她的对不对？知道之后你好去骗李明烨上钩对不对？呵呵，不要在睿智的我的面前班门弄斧啦。”
　　“你到底讲不讲？！”
　　“看你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懂不懂，不经九九八十一难，你怎么能修成正果？……”
　　龚晓声，龚晓声！我握紧了电话听筒。我已经可悲地预见到了他在电话那头嚣张已极的笑容和苍蝇般的唐僧性格，为什么我还要忍耐呢？！
　　“兵法读过吗？”
　　呃？“没有”我乖乖回答，不晓得他怎么讲到这个地方来了。
　　“果然，现在无知的少年啊。看前辈教你一套我自创的爱情三十六计吧，呵呵，还不谢恩？”他还真当自己是皇帝？！我强忍住揿下结束键的冲动，我忍，忍一时海阔天空，呵呵，我怎么会跟龚晓声这种人计较呢？
　　呵呵，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抽搐，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我面目狰狞。
　　“你说不说？！”我觉得自己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听好了，我可不说第二遍。”
　　“有话快说！”
　　“嘿嘿，这是我独门自创三十六计，吸取天地之精华，攫取山川之智慧，天下无双。爱情三十六计因人之资质不同，分为上中下各十二计，保证不同人群各取所需。先来说“上十二计”，虽然以你的智慧是完全不能领会的，你用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不过呢，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保卫宇宙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而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我是穿梭在银河的火箭队，白洞，白色的明天等着我们，就是这样……”
　　我佩服自己的耐心，竟然在极度的愤怒中依然可以控制自己，可见习惯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上十二计是专给像我这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使用的。呵呵，不要羡慕，头一计就是‘美人计’。没办法，天生丽质，人长得帅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呵呵，当然美貌之后的十一计就是我智慧的闪耀了。选择目标，要‘远交近攻’；接近目标，要‘抛砖引玉’；呵呵有了上面的，则就‘以逸待劳’等目标上钩了。当然，既然是恋爱就难免有曲折，要不怎么有情趣呢？这其中最大的曲折就是情敌。呵呵，下面四计是对付情敌用的，一‘反间计’，二‘笑里藏刀’，三‘借刀杀人’，四‘隔岸观火’。这些都是杀人于无形的优雅而文明的消灭敌人的方法，最适合爱好和平的我。至于那些天生的阴谋家、权谋与圈套的爱好者，追求慢慢捕杀猎物的快感的高人，我推荐升级版灭敌四计：‘假道伐虢’、‘欲擒故纵’、‘擒贼擒王’外加‘连环计’，保证大家在追求中享受到杀戮的无限乐趣，呵呵，对相信自己的智慧，不怕弄巧成拙的高人们，这可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之必备良计。呵呵，叶名我知道你有听也没有懂，呵呵，那就不给你解释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听懂？我对着假想中龚晓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心虚，既而立即提醒自己回头去学校图书馆借本《三十六计》恶补一下。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长成校草的模样还要烦恼吗？！快说，还有什么适合普通人群口味的东西？”
　　“急什么，且听我慢慢道来。话说爱情三十六计……（以下自动略去若干段）普通人追求心仪的爱人，最常碰到的困境是什么呢？呵呵，当然就是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外加父母的反对，比如两家世代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呵呵，代表人物当然就是罗哥哥和朱妹妹。”
　　听他分析地头头是道，我觉得他似乎还有些门道，不像是完全胡编乱造。
　　“针对上面三种情况，我创造地运用了中国五千年灿烂文明的智慧，发明了具有龚氏特色的中十二计，由于每种也都是四计，那么就简称‘四四四’，谐音‘死死死’，比喻致之死地而后生的非凡勇气。首先四计就是对付‘我爱的人不爱我’这种情况的，呵呵，遇到这样的情况，当然首先要把你爱的那个人争取到我方阵营中，第一计就是‘无中生有’。呵呵，至于有什么呢？呵呵，爱也好，恨也好，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只要对方注意到你，那么大家就敬请期待吧。然后？然后就是‘无中生有’的补丁版‘反客为主’，一句话，死缠烂打，别怕羞，一定要比对方主动。如果这样都不能打动他或她，那么就一定是他或她有了别人。不管那个情敌比你优秀与否，用‘釜底抽薪’，把他们的感情扼杀在摇篮状态，千万别心慈手软，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得手以后，由于树敌太多，由于爱情果实脆弱渺小，建议你们‘暗渡陈仓’还是暗箱操作的好，等事情明朗，风调雨顺了，再公开。”
　　听上去，似乎真有些道理。
　　“这儿搞定了你爱的人，对那边爱你的人切不能有妇人之仁，记住无毒不丈夫。当然拒绝别人也得有技巧，否则小心别人给你泼硫酸。比较含蓄而阴险的做法就是‘指桑骂槐’呵呵，给他（她）难堪，让其知难而退，同时再用一计‘桃代李僵’，让他（她）转移注意力，说不定这就成就了一段姻缘，也算功德一件。呵呵，我真是个善良而博爱的好人啊。（作者云：好人？好阴险的人才是。看不出来啊）如果这样都不行，那么最保险的做法就是‘金蝉脱壳’外加‘三十六计走为上’，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呵呵，好聚好散。”
　　“那剩下的四计就是对付家长啊、社会舆论之类的反对的声音用的。唉，如果高中那会儿，你让我给你出谋划策，说不定，你就用上了。”
　　我大喜，问道：“哪四计？”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围魏救赵’。绝对通俗易懂，详见国产老片里面对付日本鬼子的招数。呵呵，我们要把敌人的有生力量消灭在运动中，呵呵，游击战可是我们的传家宝啊。对付父母，拼的就是体力，拼的就是年轻。我酷，我运动。哈哈。”
　　我如获至宝。如果当时能顶一顶父母的压力呢？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吧。
　　其实妥协了，就是输了。
　　“怎么样，佩服我吧？这些都是知识产权，非龚姓不传。看你是我内人的份上，我才讲给你听的。老婆，我好不好啊？呵呵，还有更好的呢，我余下最后十二计，可是专门为你设计的哦。”
　　我失笑，然而心里却是温暖的：“呵呵，老公，你说吧，我听着。”偶尔也让他得意一回。谁说男人见色忘友，还是有例外的。至于那些没人性的室友，我叹了口气，算了吧。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那群人，就见他们围着一只数码相机超级恶心的乱笑，八成又是什么有色照片，乱没格调。
　　“呵呵，李明烨不是失恋了嘛，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懂吗？果然人和猪的智慧是有本质的差别的。挑明了讲，你‘趁火打劫’的机会终于到了！这还不明白？就知道你不明白，所以睿智如我还特别给你补充了两计——‘上屋抽梯’、‘关门捉贼’，那就是，如果你们开房间记得关门，上屋顶——唔，好刺激——记得抽走梯子，我这样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吗？Bingo！就是你想的那样。呵呵，挑个他最寂寞难耐的日子、找个你最□□焚身的时刻，两热血少年，同处一室，呵呵除了‘混水摸鱼’吃了他，还有别的更好的事情吗？”
　　轰，我的脸顿时从耳朵根红到鼻尖，吃了他，这个，怎么可以？虽然我偶尔也想过……好吧，我承认我常常这么想，但是龚晓声这么讲，是否太赤裸裸了？唉，我还是个清纯少年啊，留点幻想行不行？
　　龚晓声显然说到了兴奋处：“呵呵，是不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场景呢？哈，不刺激你了，如果你觉得闷骚比较适合你的情调，不如就来一计‘打草惊蛇’——告白吧。是不是特纯情？特感动？秋天啊，真是个适合告白的好季节呦……（作者云：不都说是春天吗？）猫儿叫，虫儿跳……再退一步讲，如果他不答应，你就用‘假痴不颠’这一计——装傻。呵呵，反正你也挺傻的，技术上一定没有难度。假装听不懂他拒绝的意思，然后继续缠住他。如果连装傻这一招都不成功的话，那就来一计狠的——‘苦肉计’，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绳子剪子老鼠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呵呵，告诉他，为了证明爱，你连死亡都不怕。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啊。”
　　我这一听差点没昏过去，这都是些什么损招啊，能行吗？
　　“怎么不行？非常时机就要用非常手段，非常恋情更要用非常计谋。我还不都是为了你才呕心沥血地出谋划策。呵呵，说到底，你们两个不捅破那张纸，就永远没结果！呵呵，男人啊，还是发生了□□关系才会满足。这个就叫‘树上开花’，有了树不够，还得开花，如果是男女间自然结了果更安稳，至于你们俩，结果子的希望渺茫，呵呵，开点花还是不错的。嘿嘿，正好，秋天开菊花，不知道是你开花，还是他开花？”（作者忏悔：对不起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啊，再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我就是彻头彻底的白痴！
　　我怒吼：“龚晓声！你不要得寸进尺！”
　　气死我了……什么开花不开花的……可是……此时脑海里竟然情不自禁地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李明烨身上好闻的烟草味，他翻领毛衣里微露的消瘦的锁骨，他冰凉如水的手指，他修长的双腿……热辣辣的，我脸上的红潮仿佛生了根，怎么也退不下去。欲望，男人的悲哀啊。
　　“嘿嘿，是不是有了什么冲动啊？”龚晓声奸笑。
　　“胡说！”我色厉内荏，“好了好了，最后那四计是什么？”
　　“恩，最后我还是劝你面对现实吧，”龚晓声忽然收起了他的戏噱，“第一、你不帅，第二、你傻，第三、你是男人，最重要的是，李明烨不爱男人，所以，失恋，是你避无可避的结局。基于同情与安慰的人道主义精神，基于我对你的了解，三十六计之最终计谋，简直预示了你日后的终局。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当然不会伤心；最令人心碎的是，教人萌动了希望，却又生生扼杀掉。当被他拒绝或是抛弃后，你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挣扎着，生活在他的身边，就好像‘借尸还魂’一样。最可能出现的情形是，比如他当老板你应聘秘书，他当律师你应征助理，他当皇帝你入宫当太监什么的，拿什么友情、亲情当作借口，敷衍自己，也敷衍他，宁可感情变质互相伤害也要纠缠在一起不放开。如果他没有就犯，你就‘偷梁换柱’，不如说偷钥换锁更确切，偷偷搞到他家的所有的钥匙什么的，掌握他的一切秘密，像所有心有不甘的怨妇，跟踪、偷窥，徒劳地绝望地挣扎。直到他不胜其扰地上演‘空城计’远远地离开你，你最后的纪念也就剩那些曾经‘顺手牵羊’摸来的纪念品：他用过的笔、他抽过的烟、他喝过水的杯子。你只会把自己封闭在他留下的空间和幻想里，抱着那些根本没有温度的东西，一点一点放逐自己。相反，到那个时候，他甚至不会基于同情而为你哭泣，如果是这样，你还是要爱他吗？还要呕心沥血地实践这爱情的三十六计，只为一个虚幻的可能性吗？”
　　“我……”我突然窒息了，几乎说不话来。是的，我全知道，我全知道。就像世界上没有人比龚晓声更了解我；同理，世界上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李明烨，是的，他甚至不会因为我爱的是他，而给予我一丝丝的同情。
　　我追逐，完全是孤注一掷，没有人回应，不会有人祝福，甚至不会胜负。
　　从一开始，我就是输的。
　　我只知道，我在他的面前是很低很低的，低到尘埃里；而我在他面前却也是极欢喜的，只是那种欢喜终不能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其实我的爱就是尘埃，吹了会散，所以永远开不出，圣洁的白莲。
　　我全明白，但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李明烨——一个即使凌迟了我全部的爱也要留住的人——在我抹杀自我存在的绝然面前，他的无情，又算的了什么呢？
　　也许这一生我就只认准了这么一件事。
　　“我要爱他。”我决然道。
　　而那一刻，我在嘴角尝到了，眼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