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穷词

8、心意

　　第八章心意

　　叶迟就这么看见尹漓一步一步走向他，有点呆怔不知如何动作。
　　尹漓抬手将叶迟腰间的花满袖微微抬起放在手心，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恨不得现在就抱着面前这个他思念了数年的人，告诉叶迟，你是我的西楼哥哥。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用虔诚的，爱慕的语气轻声开口，“叶迟，可以带我去看桃花吗？”

　　叶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不过肯定端庄不到哪里去。
　　哪里还需要去看桃花，仿佛尹漓一开口，这漫山遍野的桃花都主动吹了过来，香甜的，温软的，带着动人的情话，刮进叶迟的心底。
　　这样一颦一笑都轻叩着他内心最隐秘最不敢奢求的地方，叫他如何不心动？

　　其实叶迟感觉他脑子一直是晕乎乎的状态，明明是尹漓央着他带人去看桃花，这一路倒是尹漓隐者叶迟在走，连什么时候到了后山都没反应过来。
　　尹漓翻开它一直未打开的折扇，扇面上从漆黑的墨色向血色过度，似是一步一步诱人深入的无边地狱，而扇面中心正是一幅红的似火的灯心草。
　　抬手耍了几个花式，最后盈盈的撑在叶迟面前，扇面上落满了粉色的桃花瓣。
　　——像是地狱里踏出了一条人间路。
　　“送你。”
　　——地狱里有人在唤他。

　　尹漓连同折扇一同塞进叶迟怀里，桃花零零落落的洒满叶迟的衣摆。
　　见叶迟还傻傻的愣着实在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抬手拾下面前人头上的花瓣，开口取笑，“怎么？嫌我送的寒酸？”
　　尹漓一步步的攻势实在不是叶迟能招架得住的，倒像是个被调戏的狠了不知如何回应的大姑娘，心里七上八下平日里得心应手的对策一个也用不了。
　　“没有。”虽然叶迟只是淡淡的笑着，但尹漓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叶迟是真正喜悦的，因为他而喜悦的叶迟。
　　只是叶迟明明昨晚才做决定要找到那个人，怎么今天就被尹漓搞得头昏脑胀，不知西东了。这让他有些自我厌弃，他追寻着梦里的影子，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尹漓的示好，这对那个人不公平，更对尹漓不公平。
　　“不嫌寒酸就好，这扇子可只有我灯心阁有，扇骨可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你定要好好收着。”
　　最后一句迟疑了几分了才开口，让叶迟好好收着扇子，何尝不是希望他能好好接受着自己？
　　叶迟一眼就看出这扇子绝非凡品，灯心草的模样怎会不认识，若是像尹漓说的只有灯心阁有，那 最可能是有这把扇子的人是在少数，更甚至是这扇子可能还有一些别的用途。
　　其实叶迟只猜对了一半。
　　这扇子确实不是灯心阁人人都有，而且是只有尹漓一人有。这把扇子是尹漓母亲赠与他成年之时的礼物，尹漓私心将他送人，就是抱着要将人带回去给母亲交代的心思。
　　不过这些他没告诉叶迟，若是告诉了叶迟肯定不收是一面，倒好像他逼着人答应一般。这扇子送过去，不过是表明他的坚定和执着，这个他送了扇子的人，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叶迟利落的把扇子一合，似是想明白了一般看向尹漓。
　　“无衣，”可看着对方期待的目光却又不忍心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我有一个放不下的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他，或者，我都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存在，可即使是这样，我也……”
　　叶迟试探着看尹漓的神色，可对方好像丝毫没受影响，叶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尹漓的意图。
　　“叶迟，你不是说你还没找到他吗？”尹漓突然转身不看他，脚步清浅的踩在满地桃花瓣上，“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争取呢？若是某天你找到了他，若是你还是想选择他……我一定绝不再做多余之事。”
　　忽然起风，桃花混着尹漓的发在叶迟中的目光中荡涤。尹漓回头直直的注视着他，声音飘散在风中，“那现在，让我不讲道义些，近水楼台的先霸占着你，这样都不可以吗？”
　　在一树树桃花中显得分外凄凉。

　　“尹漓……”
　　“你连‘无衣’都不肯唤了吗？！” 尹漓都说不清他是和叶迟生气还是和自己生气，明明不承认当时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是他，如今他又哪有立场去质问叶迟……
　　其实他也该开心不是，被叶迟记挂在心底的人不也是他？
　　所以他怒气冲冲的走到叶迟面前又霎的停下，看见叶迟满脸歉意更像是敲打他的警钟，他一计连一计的谋算着，将叶迟卷入这场纷争，哪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私心作祟，想要早日和叶迟见面，既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叶迟，又有什么自信在叶迟真相之后原谅他？
　　“我，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你，我不该将你……”
　　“将我当作他的替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迟成长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无措过，连一句像样的理由都想不出来，“我只是，还没想明白。”
　　尹漓从没觉得喜欢一个人可以一次来要挟他，他既然选择了做这一切，就绝对不会后悔。叶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变数，他要让这个变数成为他生命中的唯一定数，即使付出一切，他也不能再离开这个人。
　　尹漓主动环上叶迟的脖颈，贴着他的脖颈轻声说道，“你不用想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你允许我才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允许我爱你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恩赐。

　　叶迟感觉自己好像自暴自弃了一般，被尹漓哄骗几句就不知如何招架任由其摆布了。
　　好吧他承认是他拒绝不了尹漓才说他是哄骗。
　　话说其实两人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挑明，不过是心照不宣各自都懂，似乎不挑明就能不用直面现实，就能一直这样享受这段关系。
　　而两人也根本没做任何过分的事情，若真要形容两人之间如何，倒是用灵魂伴侣恰当些。
　　叶迟确实也想这么形容。
　　尹漓似乎处处懂他，那些所谓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的言论到了尹漓这都成了无稽之谈。他能体会到自己处境的艰难和无力感，也能体会到那种不知目标的飘零，而一切事情到了尹漓那里似乎都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去告诉他，这些不是你的错，我会一直陪着你。
　　其实这些年叶迟也过来了，年岁愈长愈不再觉得委屈，他明明早就百毒不侵毫无波澜了，可见到尹漓之后他怎么就突然那么浓重的委屈，明明那些年他都一个人过来了啊。
　　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不过是尹漓主动为之的拥抱。叶迟发现尹漓很喜欢抱他，又或者说，尹漓总能每次都发现他想要一个拥抱，然后每次都及时的毫不吝啬给予他温暖和安慰。

　　而就在这种状态下，终于迎来了红楼绘春宴。
　　就在观礼台上宴请四方，邀四方同僚共赏春景，结百家之和。云清山庄在江湖地位崇高，各方势力都要给几分面子，所以每年也都会趁着这个机会讨论各类势力之间的矛盾和纷争，而今已有数十年的沿袭。
　　云清山庄作为东道主，自然是主持管理江湖事务的地位，这其中有多少反对，质疑，嘲讽的声音很好想象，而今年灯心阁作为黑马颇有剑指长虹之势，更是让众人蠢蠢欲动。
　　不过这表面上的和气确是一点不少。

　　“欢迎各位给叶某人面子，前来赴这红楼绘春宴之约。各位既然来了，鄙人定会竭尽全力招待，若是有何考虑不当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叶岚舟起身敬了杯酒，一段场面话分寸得宜，又没失了他叶庄主的架子，说的好不漂亮。
　　“叶庄主实在客气！这云清山庄的桃花林史上罕见，我等受邀前来亦是我等的幸事！”
　　说话的近两年发展起来的淬火阁阁主，严冥。此人算是叶岚舟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连淬火阁如今发展也有叶岚舟在后推助。旁人只知叶庄主极为赏识严冥，二人交情匪浅，却不知叶岚舟都在淬火阁背后操纵。
　　“严阁主说的是啊！近年江湖安稳都是要依仗叶庄主辛劳！”
　　“叶庄主辛劳！”
　　“多谢叶庄主了！”
　　不断有应和的声音响起，叶岚舟愈看愈满意，笑意藏都藏不住。倒是叶迟坐在一旁，面上冷峻不变，内心极尽嘲讽。
　　底下不乏面上不悦之人，更有甚者直接将鄙夷表现在脸上，云清山庄霸者这形同江湖领袖的位子多年，早有看不惯的势力纷纷冒出，不过这些人不足为惧，真正要小心的则是那些势力盘根多年的老狐狸，面上一派祥和，实则背地里手段颇多，最会借刀杀人。
　　倒是尹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和尹慕闲聊，甚至发现叶迟在看他还朝他眨了下眼。
　　真是……叶迟觉得这人太过得寸进尺，却又贪恋这中被人记挂的感觉。
　　不过尹慕叶确实沉稳，一阁之主，又是被众人猜测测探的对象，还是自顾自一副‘我就是来赏桃花’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就问甜不甜！！名场面有木有！！这样还不给我评论真的好么！！我这颗老母亲的心啊！我这么卑微就不能满足我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吗呜……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