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满城红》宗阿毛柒

10、第十章 爹爹我不要上学啊！

　　其实叶大小姐忘记的事情不仅仅只是离家出走这件事，这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当然，如果当着叶晚落的面说微不足道，那么她一定会跟你急，而她真正忘记的是——
　　这已经是叶晚落第三次站在叶知秋的面前了，雨已经停了，太阳公公都已经钻了出来，尽情拥抱着一尘不染的蓝天，仿佛自始至终天空便是这个颜色，看来叶大小姐能不能记起什么事跟水导不导电没有任何关系，同时也让人深深疑惑，叶大小姐的思绪为什么会这么活跃，或许用思绪活跃来形容并不太合适......
　　叶晚落还没有开口，倒是叶知秋先行问道：
　　“落儿，你这是？”
　　叶晚落已经在叶知秋面前站了好一会了，她低着头不发一语，不动一丝，就这么直勾勾地站在这里，姿势标准至极。
　　“落儿......”叶知秋这个当爹的有些担心，坏了，该不会是脑袋受了什么打击吧，我可不想刚刚得到一个儿子，又要失去一个女儿！他的心里不断咆哮，于是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叶晚落忽然抬手，制止住了叶知秋，她终于开口：
　　“爹爹，我没事。”她长长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
　　“呼......我只是在下一个决心。”
　　“哦？下什么决心，何出此言啊？”叶知秋不解，他觉得今天的叶晚落哪里不对，于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疑惑地看着她。
　　“下决心让我自己不再那么健忘！”突如其来的抓狂把刚刚正儿八经的严肃形象完全打破，顺便把对面的亲爹也给吓了一跳，“我明明来找你一次便问完的事情偏偏拖了好几天而且，而且这已经是第三次站在这里了！叶知秋，你怎么就不知道提醒提醒我？我决定了，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啦！”叶晚落一边说着，一边跺了跺脚，这位选手不愧是喜怒形于色的典型代表。
　　叶知秋听完有些汗颜，都被亲闺女指名道姓地批评了：
　　“你这是健忘吗？你这分明就是傻，这哪是下决心就能改变的，况且，这能赖我嘛，还让我提醒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事情好吧......”
　　当然，这些话全都是叶知秋在心里说的，要是真这么说了出来，凭叶知秋对这位刁蛮女儿的了解，亲生闺女暴打亲爹的场景便要再次上演，等等，为什么要说“再”，好像在哪里提到过？
　　叶知秋嘴上可不敢像心里这么说，于是他抹了抹嘴唇上两抹胡子，咯咯笑了两声，说道：
　　“呵呵，落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爹爹压根儿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我无从提醒啊，这事怨不得我，怨不得。”叶知秋冲着叶晚落直摆手，表示这个锅不归咱背。
　　“不过，你说都已经拖拉了好几天，到底是要问我什么啊，看来应该不是什么着急的事，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晚才来问。”
　　“怎么不急！”叶晚落嘟着嘴表示抗议，说道：
　　“这可关系到我得多久才能见到我的小伙伴，要不是我健忘......咳咳，我能来找你三趟吗！”
　　“要不是你健忘？要不是你脑袋不好才对吧？见小伙伴？说的是李家那丫头吗？去见就是啦，我又没拦你......”这话依然是在叶知秋心里说的。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再不问，待会儿可别又忘了。”叶知秋善意的提醒道。
　　“爹爹，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叶晚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把心里组织好的啰嗦话全部省略掉了，直勾勾地看着他，也直勾勾地说道。
　　叶知秋闻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又一下子委屈到不行，再也忍不住，也顾不上在心里说了：
　　“落儿，你放过爹爹吧，是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你今天过来跟我说的这一些话我本来就没听懂多少，然后你忽然又说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要让爹爹回答你什么呀？”说着身体便要往桌子上趴，这个形象真的，就差抹眼泪了。
　　叶晚落这下反而被叶知秋给整蒙了，毕竟这番受委屈模样的爹爹可是相当少见的，她急忙说道：
　　“爹爹，你没事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问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叶知秋？”
　　“咳，咳咳......”叶知秋惊觉有人喊他名字，忽然反应过来，顾不上别的，急忙直起身子咳了两声，又用手抹了把脸，立马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并且淡定地抬起茶碗慢慢地往嘴边上踱，太有失形象了！这一幕幕的场景要不是被叶晚落一帧不落地看了个完整，谁也想不到此刻云淡风轻的叶知秋刚才竟闹起了小孩子脾气，形象颠了个覆，这难道是从叶晚落那继承来的？叶知秋虽然表面上看去没什么，但他此刻心里是怎么个闹腾法儿咱就不得而知了......
　　叶晚落回过神来，细细品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渐渐，嘴开始鼓了起来，脸色开始红了起来，身体也开始轻轻哆嗦，她竟然在憋笑！饶是叶知秋有着修炼多年的深厚定力，行走朝野，什么大风大浪没在脸上拍过？但此刻脸面上也是有一些挂不住，但他仍不为所动。
　　“噗......噗......”叶大小姐有些兜不住了，鼓胀的嘴有些撒气，声音极具挑衅性。
　　“咳，咳咳！”叶家主咳嗽警告，其中加了点力气，并用眼神瞪着她，意思是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件事最好赶紧打住，否则休怪当爹爹的不客气！
　　“噗哈哈哈！爹，爹爹你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是被我这个聪明机智的宝贝女儿给难倒了嘛？真，真不知道刚才是谁被谁给打败了，啊哈哈哈，爹爹我真是败给你了！”叶晚落实在是忍不住爆发开来，两只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脑后乌黑的马尾也在快乐地跳动着，她一边笑着还一边挖苦着叶大家主。
　　此时，在叶知秋的眼里，面前的叶晚落已经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尽管他原来的宝贝女儿刁蛮，任性，蛮横，无理取闹，脾气坏等等等等......但起码还是一个虽然不那么正常的人类，而现在的她，完全是一个嘶哑着狂笑的魔女！这只魔女张牙舞爪，歇斯底里地在叶知秋面前摇摆着，叶知秋头都要大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做出这种姿态，偏偏还是“这种”女儿！没办法，事后一定好好捶胸顿足一番。
　　“落儿，放肆！不得无礼！”叶知秋尽可能崩紧了脸以便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但现在这个情况有没有效果很难说，毕竟叶大小姐平时就没搭理过他的威严，这让叶知秋心里觉得有些难办了。
　　不过出乎叶知秋意料——
　　“咳咳，”叶晚落颤抖的身子慢慢停了下来，同时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情绪渐渐平复，她终于开口，说道：
　　“我不笑了爹爹，刚刚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叶知秋闻言心里瞬间涌上无数沸腾的小气泡，然后小气泡一簇簇的破开，一股轻松惬意涌上心头，这么识趣？这还是我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叶晚落吗，她不是魔女吗？但这份轻松瞬间被他抑制住，现在不能大意，不知道魔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知秋再度开始怀疑。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叶知秋试探道，不动声色。
　　“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我什么也没看到。”此时的叶晚落已恢复如常态，看的叶知秋有些怀疑人生了，但他表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一毫不妥，只是在心中表示着深深地欣慰——落儿长大了，知道体谅爹爹了！
　　“嗯......不错，落儿乖巧懂事，聪明伶俐，不愧是我叶知秋的好女儿。”叶知秋再度抹了抹唇上两撇，从这份从容姿态看，看来状态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哼，这还用说，不过爹爹老没羞，夸我就夸我，偏偏还要带上自己，真是滑的很！”叶晚落哼了一声，表示刚才的小夸完全理所应当。
　　“对啦，我还要说正事呐！”叶晚落忽然话锋一转，看来这次叶大小姐的记忆力没有再划水了，她继续说道：
　　“爹爹你老实交代，最近是有关于我的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寻月和我说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哪里见面，问她在哪里她也不告诉我，神神秘秘的，所以说我过一阵子是要去什么地方对吗，爹爹是不是这样？”
　　闻言，叶知秋恍然，记起来叶晚落说的是什么事，但他听完叶晚落头头是道的分析，深深觉得她果然聪明伶俐，已经把事情分析的差不多了。
　　“原来落儿说的是这件事啊？”叶知秋两指又抹了一把胡子，说道：
　　“其实我本打算再过几天告诉你的，毕竟还有一个多月，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到底是什么事还有一个多月，爹爹你真是啰嗦，快说重点。”叶晚落有些急不可耐，催促道。
　　“额......是这样，再有一个月便是四枫院的开院仪式了，届时我需要你......”
　　“四枫院？那是什么？是学校吗？爹爹我都念过私塾了，我不要上学啊！这算是什么惊喜，分明是有惊无喜！”叶晚落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于是素质三问再次打断道，而且竟然带着哀求，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在亲爹面前放肆的叶大小姐。
　　谁知叶知秋闻言倒是也很诧异，他盯着叶晚落，惊奇地问道：
　　“什么，你不知道四枫院？”
　　“嗯......唔......”叶晚落抿着嘴，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头。
　　叶知秋见状，嘴里“啧啧”地摇晃着脑袋，然后说道：
　　“啧啧，我的乖女儿呦，你真是我堂堂叶家的大小姐吗，古铭国内数十年一开的四枫院你都不知道？这可是上升到国家层面的重大事件呀，你都这么茫然的吗？你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叶知秋的女儿吧，你，你别用那种迷茫的眼神看我！”叶知秋看到叶晚落不为所动的反应有些气急败坏。
　　叶知秋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叶晚落回过神来，出声打断道：
　　“等等，爹爹，你刚刚说那个什么四枫院是数十年一开设？什么嘛，我总共才活了十六年，作为堂堂嫩枝细叶的我哪能知道这么古董，而且听起来这么土气的学院！”说完一撇嘴，表示不满与不屑。
　　“你！”叶知秋吹起了胡子，点指着叶晚落，语气开始严厉起来：
　　“落儿不得无礼，四枫院之名岂能容你如此轻视，别的什么我不管，但涉及四枫院，我要你把态度端正过来！”即便是自己的亲女儿，此时也能感受到叶知秋满溢出来的威严，那种威严不容亵渎，不容违逆，仿佛就连空气也凝固起来，窗外，流云不再动，鬼枫不再摇，阳光洒了一半，时间也想歇一歇。
　　叶晚落并没有见过几次这样的叶知秋，虽然她平时机灵古怪经常无视叶知秋的吹胡子加瞪眼，但她此时心里也有些发怵，既然爹爹如此较真，岂不正说明事情的重要性，这个时候还是顺从爹爹的意思来吧，她心里这样想着，于是乖乖地挠了挠头，说道：
　　“爹爹，对不起嘛，我这不是不知道嘛，瞧你这个样子多吓人，你快和我说一说吧。”说着，便机灵地俯下身来，抓着叶知秋的胳膊摇了摇。
　　叶知秋白了她一眼，但眼神已是柔和了下来，他按住叶晚落的手，缓缓说道，语气中还有些歉意：
　　“唉，落儿，不要怪爹爹凶你，实在是国之重器不容轻佻亵渎呀！”
　　“国之重器？”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叶晚落的头顶上，“四枫院不是学院吗，怎么会是国之重器呢？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显然，叶知秋挑起的话头引起了叶晚落极大的兴趣，她抓着叶知秋的手不断摇晃着，催促道。
　　“是啊，国之重器，不过我首先得要和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四枫院。”
　　“古铭苍茫大地之上，人才济济，豪杰百出，四枫院正如其名，正是汇聚古铭四海以内的豪杰之士，名门优异子弟之所，院内子弟无一不是秀枫长于林，背景地位远非常人可比，而四枫院开设的目的......”
　　叶知秋正说到关键处，戛然而止，叶晚落听的正起劲儿呢，忽然没有下文了，猛地抬头看向叶知秋，发现叶大家主正得意洋洋地抿着嘴，眼神中流露出的分明是“欠打”二字，这分明就是故意卖关子！看来这是叶知秋为了报刚才一箭之仇想出来的把戏。
　　叶晚落愣了愣，不由地吐出一句：
　　“爹爹，怎么了，目的是什么呀......”
　　话还没有说完，她看着叶知秋的贱样，蓦然惊醒，哦，原来爹爹是故意卖关子，一定是因为我刚才让他出丑而对我实施打击报复，哼，多大的人了，得亏还是一家之主，叶知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叶晚落心里无奈地想着，但她忽然转了转眼珠，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不愧是叶大小姐，本性难移，刁蛮劲儿上来了，现在我们该担心的是接下来的反击不知道叶家主能不能够接的下？
　　所有的思绪都在一瞬间完成，叶知秋期待着叶晚落的追问，追问后他继续卖卖关子，让女儿冲他撒撒娇，让她知道父亲大人的威严，待到自己满意喽，便为乖女儿好好讲解讲解。
　　“爹爹，怎么了，目的是什么呀......”
　　“耶，上钩了！”叶知秋心里狂喜，但没有一丝表情波动，看在叶晚落眼里一片风轻云淡。
　　叶晚落说完便用漂亮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叶知秋——
　　“哼，跟我斗？”当然，这个冷笑不能流露在表情上。
　　叶知秋抿着嘴，贱贱地眯缝着眼睛看着叶晚落，两人的视线重合在一起，叶知秋等待着叶晚落接下来的动作，他心里想：
　　“快求求我吧，求求我我就告诉你，落儿我还不了解你吗，接下来肯定要晃悠我胳膊催我快说了。”
　　但让他失望的是，叶晚落说完之后就这么一直蹲立在他身前，用纯洁无暇的大眼睛看着他，没有其他任何动作，这是怎样单纯无害的一双水灵的眼睛啊，叶知秋刚开始还能维持他的得意样子，他心里肯定，按他对叶晚落的了解她一定会忍不住的。
　　盏茶工夫过去了，叶知秋额间有细汗开始冒出来，叶晚落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格外有耐心，仿佛从一开始便等待着叶知秋接下来的回答，而叶知秋此时已经不敢直视叶晚落的眼睛了，眼神左闪右躲，现在，他已经开始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了，好嘛，落儿，还是你狠啊！
　　叶知秋的心理素质还是值得称赞的，不愧混迹朝野多年，心理素质就是了得，因为他竟然又挺住了半盏茶的工夫，终于忍不住支支吾吾地率先开口：
　　“我，我，落儿，我，我说到哪了？”叶知秋此时真想给自己一个脑瓜崩儿，我干嘛跟一个女娃子玩这种把戏，我哪能斗得过她啊，也不考虑考虑对手是谁！你瞧，把该说的话都给忘了，此时，他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悔恨之意。
　　“爹爹，你刚刚说到四枫院开设的目的了。”叶晚落乖乖地回答道。“哼，跟我斗？爹爹你还是太嫩了。”这是叶晚落心里同时说出来的话。
　　“哦，对，说到这儿了，刚才说着说着一慌神儿发了会呆，落儿莫怪爹爹，我继续说。”叶知秋忙给自己台阶下，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
　　“嗯呐，我也看到刚才爹爹发呆了，所以我就等爹爹先想完事情再等你继续说。”叶晚落继续乖乖地回道，可是这样的叶晚落看在叶知秋眼里真是魔女呀，他能不知道面前的魔女现在是什么小心思？但得亏，这个魔女还帮忙给他铺设台阶，唉，以后不能再招惹她了......
　　“咳咳，”叶知秋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这个四枫院设立的目的呀，正是为了汇聚四方豪杰与各名门优异子弟，对其加之培养，不过呢，说是从整个古铭国内挑选，其实，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各大家族的子女，各大门派的传承者，全都是你所熟悉的那班人，全都是你这般年纪，深度栽培，提高修养，使其为了更好地辅佐同样似你们这般年纪的，古铭国的下一任——王。”
　　叶晚落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惊得合不拢了，她深深震惊于从叶知秋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口中不自觉地喃喃道：
　　“古铭国的下一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