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之曲》冰冽炫熵

5、第五章 失望

　　从小到大，也没有几个人和白诚离得这样近。
　　多少年后，柳星彩每次想到这个场景，仍会面露温柔，对白诚说：“可不就是那个时候嘛，我开始能真真正正地靠近你。”
　　此时的他并没有想的那么深，只不过在这短短一瞬间，心思确也转了三转了。
　　他对白诚的生活很是唏嘘，所以才叹了一口气。回想从饭厅出来之后自己和白诚对话的整个过程，发现白诚不仅有问即答，很是配合，表情变化较之前也甚是丰富，心里对这种变化很是开心，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笑，笑得白诚很是不解，好奇的神情摆在脸上，在柳星彩看来，颇似一只高冷的白猫被引起了兴趣的样子。
　　于是他突然凑近一些看着白诚，且刻意做得夸张得很，想着白诚肯定会一把推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一定会更加丰富有趣才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白诚生气。
　　哪个知道白诚并没有推开他，他更是想笑了，带着一点点得意。
　　白诚到最后也没有推开柳星彩，而是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把距离拉开了一些。
　　“我当然不是只有一个表情。”白诚长出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回了一句。
　　看着柳星彩那张得意地笑脸，还是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心里想着“说我的表情丰富？你自己笑得这么的恣意盎然。”
　　“你不是经常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有的时候感觉还特别容易生气。”
　　“与旁人时自然不同。”白诚没有把自己对柳星彩之前的冷淡和别扭解释得那么清楚，只回答了这样一句话。
　　柳星彩只抓住了“旁人”这一个重点，心想自己可算不再是“旁人”了，真是不容易。
　　他没有松开白诚的肩膀，正色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退出院庆的比试吗？”
　　“我需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照顾我娘上，你也看到了，我练琴的时候根本无法专注，只会拖累你的。”白诚说得还是非常理直气壮。
　　结果柳星彩压根不买账：“说实话了吗？”
　　“当然。”一个躲避视线的“当然”。
　　柳星彩把放在白诚肩上的双手收了回来，转身朝前走了几步再回头问道：“不如我换个问题问你？”
　　“嗯，你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诚风是怎么坏了呢？”
　　听到这个问题，白诚猛地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不相信自己听了什么。
　　“……”白诚回答不了。
　　“以你宝贝诚风的程度，怎么也想象不到有什么损坏，可以让这把琴修了一周都没有修好，我很好奇，它到底是怎么坏了。”柳星彩又向着白诚走过来，直直地看着他说。
　　“哎……看来还是被你发现了。”白诚放弃了挣扎，心下对和稍微走近了一点点，就能这么了解自己的柳星彩产生了一丝感动。
　　“诚风被我……卖到了翠柳居。”白诚的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柳星彩的所料。
　　“翠柳居？”柳星彩心里有了计较。
　　“对，就是东家巷口的那一家。”
　　“那你退出院庆，是不是因为没有了诚风？”
　　白诚想了想：“并不完全是，我刚说的那个理由，也是其中一部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走近柳星彩说：“我今天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那一百两，但实不相瞒，我没有很好的办法。”
　　然后就变得吞吞吐吐：“我的月钱……本就不多，诚风也……也……已经没有了，而且……而且……我还不知道我娘接下来的药费该如何筹措……”
　　柳星彩能感觉到，白诚能把这番话说出来，很是不容易。
　　“诚风被你抵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
　　“就一百两？”难以相信。
　　“我去辰星楼，他们看刻了字，不愿意收；我去了东家巷老琴房，那里根本不收；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出售自己的琴；我出得又急，在我过往经常去的范围内，最近的也就只有那家翠柳居愿意收走诚风……”一番解释，清清楚楚，还有点，如泣如诉。
　　想想白诚这么宝贝诚风，出售它时却如此周折，只怕每次去问，都该是心如刀割，柳星彩的心口又跟着颤了颤。
　　“百两银，够用多久？”
　　“不足十日。所以，我也确实没有办法定下心神练习《九歌》。”
　　言语间，柳星彩已经把情况掌握了个一清二楚，对于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他比起白诚更为胸有成竹。
　　二人在书房饮了一会儿的茶，白诚便起身回府。
　　回到白府之时，没想到白家主母白亦诗却没有休息，还在等着白诚归来。
　　“母亲大人。”白诚恭恭敬敬地行礼，心里仔细思考着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让白家主母发现了什么，才会等着他回来。
　　“可用过晚饭？”没想到白家主母竟然关心起这个。
　　“在柳星阁用过，烦母亲大人垂念。”白诚又是一礼。
　　白亦诗见白诚既可在柳星阁中用饭，便微微一笑：“诚儿啊，过往你与他人交往甚少，现下与柳家少爷难得有机会多加交流琴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事。”
　　“是。”
　　后话也无非是嘱咐他与柳家少爷交往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要得罪，如果能更进一步成为至交好友，那是更好云云。
　　自己因为担心白家家事被好友无意揭露，这么多年一直与人刻意保持距离。
　　好在愿意与白家交好的名门，本就多与白家经济来往密切，不会因为自己和他们亲不亲热而有什么大的改变。而其他与白家没什么生意往来利益瓜葛的名门，也没有与自己保持亲密关系的必要，疏远也很正常。
　　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没什么朋友，白亦诗何曾这么关心过？自己只是因为参与联名院庆，才依约去柳星阁练过几次琴，这会儿倒是关心起来了。
　　所以，自己才不想和柳星彩有什么关系。
　　只是现在，白亦诗说的内容是关于柳星彩而不是别的，已经很是让白诚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在柳星阁中，柳星彩却还没有离开自己的书房，此刻他正在写信，写给远在金宁的柳家家主之妻，自己的母亲，任亦萍。
　　——三日后
　　午休结束，白诚从花房中出来，能够逃避现实的放松时间也结束了。下午，他还有一节习字课。
　　他还没有走到讲堂，就遇到了院长。
　　白诚上次见到院长，还是向他表明退出联名校庆的时候，这会儿见到他，不免还有些为难。
　　正准备一礼就走过去的时候，就见院长一派慈祥地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白诚才知道院长是来这里等他的。
　　“柳景熠柳公子今天上午告诉老朽，说不接受你的退出，也不接受新的搭档。”院长笑着，却用有点为难的语气在说着话，“说是若瑞瑄你坚持要退出比试的话，他也要一同退出。”
　　白诚不明白柳星彩这又是在闹哪出，自己的情况他已经这么清楚了，怎么还会对院长这样说呢。
　　但当下白诚不能表明这种不解，只能一礼，对院长说：“学生自会去与景熠兄言明，尽快确认此事。”
　　院长点点头，拍了拍白诚的肩膀：“好，那就劳烦瑞瑄你了。”
　　可白诚说自己会去与柳星彩言明，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柳星彩。不禁又想到柳星彩不仅能在花房中找到自己，还能准确地堵到自己讲堂门口，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一边疑惑着柳星彩如此行事的原因，一边烦恼着该怎么能找到柳星彩，一节习字课上的一塌糊涂，少有得没有被讲师表扬。
　　不过，他倒是不用烦恼了，因为一出讲堂，柳星彩正好就走到门口，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转身就走。
　　白诚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柳星彩是来找自己的，很有默契地直接跟着他走，直走到了花园附近。
　　柳星彩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递给他一张纸条。
　　没等白诚打开看里面的字，柳星彩就直接走开了，弄的白诚莫名其妙。
　　白诚打开一看，上书：“下学后，柳星阁一叙。”简直是让白诚不忍吐槽，像传纸条这种事，让伴读来做，不就好了吗？弄得人怪紧张的！
　　不过也好，去了柳星阁，好多话都更好说一些。
　　——傍晚，柳星阁——
　　“少爷，白公子来了。”
　　“有请。”
　　去请白诚的下人下去了，柳星彩又着人来，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柳星彩便起身去了凉亭，等着白诚。
　　白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凉亭之中，一副等着他来饮茶吃果模样的柳星彩。
　　“景熠兄，有何事找我一叙？”一番寒暄之后，白诚开门见山。
　　“找你来饮茶，再就是尝尝新鲜的水果。”柳星彩自上次逗弄白诚之后，就觉得表情丰富的白诚很有意思，故意不说重点，还往嘴里塞了一个葡萄，逗白诚露出无奈的表情。
　　“诚有一事想问，可否？”
　　“你问吧。”又吃了一个葡萄，好甜。
　　“今天院长来找我说，如果我退出院庆，你也要退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啊，是真的。”喝了一口茶，好香。
　　白诚一急，上前抓住柳星彩端着茶杯的右手，说道：“如此这般，院长很是为难，我……我也很是为难啊！”
　　柳星彩左手一翻，也抓住了白诚右手腕，盯着白诚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很简单，你不要退出，就好了。”
　　这瞬间白诚很是失望，脸上表情一滞。
　　原以为柳星彩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更应该明白自己不可能不退出院庆。
　　枉自己放下防备，和盘托出，他却这般为难自己，倒像是拿自己寻开心的样子。
　　“原本就是云泥之别，我果然不该抱着希望,以为我们是可能做朋友的。”心下一片苦涩，竟是说不出那句“你明知我不可能不退出”。
　　柳星彩把自己的右手从白诚手中抽了出来，把茶杯放下，左手倒是抓的死紧，对白诚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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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加更第五章，周六周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