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之曲》冰冽炫熵

40、第四十章 黑暗

　　等唐梵退了出去，柳星彩就拉着白诚给他介绍了一下唐梵其人，顺势带着他走到了窗边。
　　“难怪感觉你与这位主事很是熟悉，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硬要算起来，他可以说是我们从小认识的兄长呢。”
　　“可见他的心胸一定很广大，想得很通透，才能有此做法吧。”白诚透过窗子远远看去，远处钟鼓楼灯火辉煌，沿着道路的中元节夜市也是热闹非凡，万家灯火如星如豆。
　　转头看了看身边神采奕奕的柳星彩，把自己怀里的玩偶又抱了抱紧。
　　“对了，不碍事吗，这玩偶还有糖画？”柳星彩看他一直抓在手里，忍不住问道。
　　“嗯……”白诚想了想，“那要不把糖画先放一会儿？我怕把它弄碎了。”
　　吃糖饼的经验告诉了白诚，糖画的质地是非常脆弱的，若是一激动手一晃碰碎了就不好了。
　　柳星彩笑着摇了摇头，吩咐一个随从小心地把糖画拿好直接送回柳府，心里是怎么也没想到白诚要把糖画放下的理由不是不方便，而是怕弄坏。
　　“玩偶呢？”柳星彩伸手准备接过来让随从一并送回去，结果白诚直接双手把它抱进怀里，嘴上还回答：“我抱着就行了。”
　　摸了摸下巴，柳星彩看着这玩偶，暗自叹息：“柳星彩啊柳星彩，你活了这么多年，何曾想过自己会嫉妒一个玩偶。谁叫你压根不敢靠近自己喜欢的人，而他却把这个小玩偶抱得死紧死紧的呢！”
　　柳星彩又带着几分自嘲的摇了摇头，站回了白诚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就是酒菜被送进这个房间，也只是在手里多了酒瓶，二人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子时，很明显钟鼓楼那边已经把周围的人群都疏散开了，这意味着，烟火祭典就要开始了。
　　“瑞瑄，要看这烟火，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白诚不解。
　　“你说‘光亮’的对比是什么呢？”
　　“是‘黑暗’？”
　　“对，所以，在烟花燃起的前一刻，如果四周都是黑暗的，那就会显得这光亮更加的绚丽夺目，你说是不是？”柳星彩饮了一口酒，微笑着看着白诚说。
　　白诚四下回顾，看了看这房间设置，怎么也和“黑暗”没什么关系，想象了一下这房间一片漆黑的样子，没来由地一阵瑟缩，很微小，并没有被柳星彩察觉到。
　　几个随从听到了柳星彩的话，迅速的站好了自己的位置，只等他一声令下了。
　　“景熠，你……是要……灭灯吗？”
　　“嗯。”柳星彩关注的看着钟鼓楼的方向，没有太过注意白诚的神情。
　　“……一定要吗？”
　　这问题柳星彩没有听到，因为钟鼓楼的灯在这一瞬间全都灭了，柳星彩赶紧抬手，几个随从也跟着迅速的将房间里的灯全部熄灭了。
　　好巧不巧，天空的满月也在此时被云朵遮住，这房里断然一片漆黑。
　　柳星彩伸手想抓白诚的袖子，不想却没有抓到，只疑惑了一秒刚刚还在他身边的人去了哪里，心里就被惊讶／惊喜替代了。
　　白诚兀地钻进了柳星彩的怀里，把他抱得死紧死紧，都快让他无法呼吸了。
　　“景熠——景熠——”把柳星彩抱得死紧的白诚还在急切地唤着他的名字，同时还在柳星彩的背后胡乱地摸着，直到用那只没有玩偶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种情况，柳星彩当然选择顺水推舟。他顺势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了白诚的背后，轻轻拍着：“我在我在，这是怎么了？”
　　“把灯点上好不好？嗯？点上……好不好？”
　　按常理说柳星彩应该会迅速地让各个随从把灯点上，可这会儿，柳星彩并不想那么快就点起灯来。
　　若是点起灯来了，白诚就不害怕了，不害怕了，还怎么能拥着他呢？
　　带着这点儿私心，柳星彩只是把放在白诚背后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点，温柔地在他耳边安慰道：“别害怕，一会儿烟火就会燃起来了。”
　　“可是……可是……”白诚还是很害怕。
　　“相信我，不信你看！”
　　白诚把埋在柳星彩肩膀上的头抬了起来，在他的鼓励下勇敢地看向窗外，柳星彩也跟着他一起转头。只听见“咻——”的一声响，钟鼓楼那边从地上腾起三束彩光，发出响彻天际的三声“轰隆——”分别绽放成三种不同颜色的礼花，映在他们二人的眼里。
　　在那之后，礼花不断地在天空绽放，盛大而明亮，鲜艳又灿烂，一个一个就像直接印到了他的心里一样，让白诚看得痴了。
　　而柳星彩只看了最初的几个，剩下的时间，都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人的脸上。
　　“真美啊！”两个人都在心里感叹着这么一句话。直到烟火祭典结束，白诚回过头来，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清冷的月色，而他自己则还在柳星彩怀里。
　　柳星彩的瞳孔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依然带着光亮，白诚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也不敢再留在他的怀里，可月光的清辉不足以给他勇气战胜对黑暗的恐惧，只能维持着这个动作。
　　“你是真的怕黑？”柳星彩感受到还抓在他衣服上的手的力道，问白诚。
　　“嗯。”白诚的回答很轻。
　　柳星彩也感觉到他因为害怕开始微微发抖，觉得也是时候把私心收回来了，便吩咐道：“掌灯吧，烟火祭典都结束了。”
　　对于这句话，白诚又感激又失落。
　　等随从们依言把灯点亮了，白诚才松开了柳星彩，低头对他说：“对不起，景熠。”
　　“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要说也是我说，我不知道你怕黑，突然灭灯，吓到了你，真的很对不起。”柳星彩真诚地说。
　　“我……”白诚不知该如何回应，挠了挠自己的脸。
　　这两人成了朋友也有一段日子了，柳星彩早已参透这动作代表着白诚在说“我害羞了”。
　　他拍了拍白诚的肩膀：“瑞瑄，这么什么好害羞的，让我知道了又不会笑话你。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呆在黑暗中了。”
　　白诚又把自己手中的玩偶握了握紧，回答：“嗯，谢谢你，景熠。”
　　“客气客气……不过，我有点不明白啊，瑞瑄。”柳星彩表达着自己的疑惑，“过往我俩又不是没有黑灯瞎火跑出去玩，没看你怕黑啊。比如在马场看星星也是，刚才在河岸边也是，基本没有什么灯火，怎么到了这里，把灯灭了，你就这么害怕呢？”
　　“不一样的，景熠。”白诚有点回避这个问题，回答得不清不楚。
　　“有什么不一样？”柳星彩并不满足。
　　“就是……就是……”白诚吞吞吐吐。
　　“就是什么？”柳星彩渐渐觉得，这个答案可能并不那么美好。
　　“就是……就是……在这样的房间里，你可以把我关在这片黑暗中，可在马场或是岸边，你是怎么也不可能把我关进那片黑暗里，无法逃脱的吧？”
　　这答案让柳星彩脑中“轰”得一响，他伸手抓住了白诚的胳膊，冷冷地问：“谁关你？有谁关过你吗？”
　　白诚本就不想将此事告诉柳星彩，结果见他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更加为难，一时无法回答。
　　“是白家主母？是不是？”柳星彩想到刚才灯一熄灭的时候白诚那剧烈的反应和那微微发抖的身体，就恨起那个不顾白诚害怕还要把他关在黑屋中的人，想也知道，除了白家主母还能有谁！
　　“景熠……这只是我犯了错的时候，才会用来惩罚我的手段，只要我不犯错，没有人会这样对我的。”白诚见柳星彩似乎是生气了，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柳星彩没有继续说下去，松开了白诚，转向窗边希望获得一些新鲜的空气。
　　“你真的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关小黑屋总比用戒尺惩罚我来的好多了，起码我不会卧床不起，也不会有伤口一直在疼。”
　　“他们还用戒尺罚过你？！”柳星彩的瞳孔闻言淡了那么一淡。
　　“……”白诚发现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柳星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问：“那我问你，若没有随我来金宁，是不是你这次没考到第一就要受这些惩罚？”
　　“景熠！我说过成年之后我还没有犯过错，我……我不认为他们还会这样罚我……”
　　“那你也不能保证就不会了对不对？”
　　白诚张嘴想要说什么，半天也没说出来。
　　“好了，你别说了。你明白吗，有时真正的暴力，并不一定是用拳头在行使，有可能，只是用冷漠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