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之曲》冰冽炫熵

30、第三十章 品鉴

　　从珍兽园出来，二人直接纵马回了云月馆，在那里换回了衣服，吃完了午饭，启程回临苏城中。
　　上车之前，柳星彩对白诚说：“这里还不错吧，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来。”
　　“好。”白诚答应了。
　　柳星彩很满意，这趟出游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还有点意外收获，可以说是得意满满。

　　马车到了柳星阁，凌霜对二人一礼，说：“白公子，这时辰就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若是您现在回去了，怕不是要让白府长辈觉得咱们公子招呼不周，不如趁此机会，去东苑见见老夫人，用过晚饭再回去不迟。”
　　“对啊，就在这儿用饭！”柳星彩抓住了白诚的袖子。
　　白诚本意是准备告辞的，这两日一应事物都是柳星彩安排的，再继续留在柳星阁未免不好意思。
　　但是这主仆二人先把话说出来了，又不好推辞，加上看着自己袖子上的手，还真有点不想走。
　　“好。”留了下来。
　　这次一反常态，柳星彩没有跟着白诚去往东苑，而是安排了人带白诚过去，自己带着凌霜去了书房。
　　白诚到达东苑的时候，这里和平时一样，丫头们围着老夫人在聊着天，翠雪还拿着一张帕子在绣着，问着老太太觉得这梅花绣的好不好，一派的轻松愉快。老太太在这里养了月余，咳嗽也不是那么严重了，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很多。
　　“白公子。”翠雪一见到白诚，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低头一礼。
　　“翠雪姑娘。”白诚也是略略一礼。
　　翠雪习惯了这位白家公子对她这个下人超乎寻常的礼遇，也没有多说，走到了一边。弄得几个围着老太太的丫头也赶紧站到了她的旁边。
　　“诚儿，今儿不是休日吗，你怎么来了？”
　　“今日不是为了练琴而来，是我与景熠这两日去了柳家马场，刚刚才回来，孩儿便来看望您的。”
　　“马场？诚儿喜欢骑马？”
　　“此前并不擅长，不过和景熠去过一次猎场，加上这次去了马场之后，好像没有那么难了，下学期还准备和景熠一起上马术课。”
　　白诚突然一顿，对翠雪说：“翠雪姑娘，我突然进来，你们本来在聊天的，是不是有所打扰？”
　　“白公子言重了，明明是我们不讲规矩……”
　　“诶，翠雪姑娘，说什么规矩不规矩，刚才那样多好！”老太太说话了。
　　翠雪机灵地笑笑：“白公子和您不介意就好，我们都很喜欢和您聊天。”
　　“不介意的，我看我娘也很高兴。”
　　“诚儿，今天柳公子没有一起过来？”
　　“他去了书房，可能有什么事儿吧，一会儿孩儿会和他一起用饭。”
　　“老夫人，说到用饭，上次您还说想问问白公子饮食的事儿呢。”翠雪提醒道。
　　“对了，上次和他们聊天说给你准备点你喜欢的吃食，可是为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你每日饮食都是怎么样的习惯……”语气中有些许遗憾和愧疚。
　　白府对白诚历来教养严苛，挑食偏食从来是没有的，突然被问到偏好，白诚竟一下子答不上来，只有先回答自己的饮食习惯：“孩儿三餐定时定量，平日里除了参加宴请，多在府内饮食，课间会去观星楼用饭。”
　　“那白公子您没有特别的喜好吗？老夫人是想准备些您喜欢的。”翠雪抢着问。
　　“不能吃的倒是有，小时候吃过一次栗子酥，嘴唇立马肿了起来，差点不能呼吸，自那之后就再也不敢吃栗子了。”白诚仔细想了想回答说。
　　“特别喜欢的……好像没有……”白诚又想了半天，“硬要说的话，也只有昨天和景熠在马场吃了外邦的食物，很是辛辣，觉得还挺特别……”
　　说到最后，白诚拍了拍娘亲的手：“娘，您还是不要费心思给我做吃的了，三餐之外我本就很少贪嘴，您照顾好自己，就是最好的了。”
　　“好，好，娘知道了。”
　　且说柳星彩去往书房，半路和凌霜交换了一个眼神，主仆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一切就都在不言中了。
　　凌霜给他布好了笔墨，他便开始给金宁写信。
　　等他写好，凌霜正好安排完晚饭回来：“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白公子也请到了饭厅。”
　　他站起来，把书信折好，交代凌霜：“着人送到我娘手上，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让她知道一下。”
　　“凌霜明白。”

　　从马场游玩回来之后，一切回归正轨。对于白诚来说，要准备院内品鉴会，同时也该开始准备期末的考评了。
　　但是，有一件事，让他又是开心，又是困扰。
　　那就是他在书院里能遇到柳星彩的次数，好像比以前变多了。
　　比如，他下了课，从文殊院讲堂前往观澜院讲堂上下一节课，路上就遇到了柳星彩。
　　在观澜院讲堂下了课去观星楼吃午饭，又在观星楼遇到了柳星彩，一起吃了个午饭各自去上课，该下学了又在书院门口见到了他。
　　不练琴的日子吧攀谈几句，练琴的日子直接就被柳星彩带到了柳星阁。
　　白诚不禁觉得，自己以前是对柳星彩没有那么关注，才会没注意到可以和他有那么多次相遇，现在是天天想着他，才会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交错的人群里。
　　如是再三，闹得白诚想让柳星彩的脸从自己脑中消失，也做不到。
　　到了院内品鉴会的时候，他俩刚起手弹奏，就让下面的老师们一阵无声地骚动。
　　他们弹完了，下面的老师们中一个起来评论的也没有，而是聚在了一起，商议了起来。
　　最终院长站起来，代表老师们和他俩交流：“你们所弹的《九歌》，与我们一般所想不甚相同，是作何考虑？”
　　这问题从他们选择情曲风的第一天开始，便知道会被问到，所以柳星彩站起来，回答道：“我二人听过情曲与战曲两种意境的演奏，同时觉得，虽然情曲风不够杀伐果决，不够大气恢宏，却能深入人心。”
　　“听过？何人所奏？”
　　“慧心师傅所奏。”
　　“慧心？！”院长惊讶。
　　“是。”
　　院长捋了捋胡子，接着问：“那你们觉得，弹得如何？”
　　“不及半分。”
　　“不及半分？！”老师们集体惊讶了。
　　“你们的意思是，连慧心所奏的意境的一半都还没表现出来？”院长又确认一遍。
　　“是。”
　　柳星彩和白诚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情曲风在表现《九歌》上很是新鲜，却不知道这些老师为什么这么吃惊。
　　院长回身又与各老师交流了一番，评价道：“情曲意境的《九歌》，很是脱俗，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你二人表现得其实还不错。不过，若是把此曲理解为一首情曲，在座的各个老师都认为，目前你二人的第一部分表现得最好，后面则略显平淡，发挥不足，还需要更加努力。”
　　“是。”二人躬身施礼，领受了这评价。
　　品鉴会就此结束，老师们四散离去，院长却没有马上离开。
　　“景熠，瑞瑄。”院长唤他们。
　　他们走到近前，院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九歌》这首曲子，战曲风格其实更好表现，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找来慧心做指导。”
　　说到这里，院长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这《九歌》，很少有人知道正是慧心在多年前游历四方之后，带回到青天的曲子。作曲之人他没有公开，彼时因为难度颇高，曲谱一经现世就引得不少人竞相弹奏，以试琴技，由此传开，都认为是一首战曲。但也因为极难弹奏，琴技不佳者难以习得，渐渐流传就没有那么广了。今日你们所弹，实不相瞒，颇有些超出大家的意料。”
　　柳、白二人乖乖听着，知道还有后续，果然，听到院长接着说：“没有人想过，这是一首情曲，是为其一；作为一首情曲，它是这种感觉，是为其二；你们说意境还不及半分，是为其三。如此说来，这曲风若是慧心所授，这《九歌》还真当是感人至深的情曲才对。”
　　柳、白二人都想到了慧心师傅那一滴泪，和他那句“当是如此”，终于明白这里面的个中关联。
　　“哎……”院长深深叹了口气，“我刚才让你们二位努力，可知这情曲之风，并不是靠努力就可以表现的。要老朽说，二位若是真能把这曲子弹出慧心的效果，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说完这句话，院长也不再多做解释，有无限感叹似地转过了身，离开了琴室。
　　留下柳、白二人在原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