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53、第五十二章 抉择

　　罢……了？
　　千鸟的手缓缓松了开来，全身也如释重负一般放松下来。
　　她这才发现刚刚她有多害怕帝君对她说出——“杀。”
　　她害怕的不是帝君下了这个命令，而是即便钟离七七对她说杀了她，她也会义无反顾去做，因为，在内心的最深处，她竟然也觉得，祈莲连杏，是该死的。
　　可是，哪里有什么人该死。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区区人类——入不了神籍，修不了仙骨，甚至没有了来生的人类。三百年前之事，她又如何能全盘左右……
　　连杏，连杏，连杏……
　　“千鸟千鸟！你快看！是许愿灯啊！“星河河畔，一脸羡慕的她。
　　“千鸟千鸟！你别忙了！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人间闹市，一脸神秘的她。
　　“千鸟千鸟！你比你家公主善解人意多了！“幽冥禁地，一脸灿烂的她。
　　“千鸟千鸟！你让我见她一眼！就一眼！“钟离宫外，一脸恳求的她。
　　“千鸟千鸟！千鸟千鸟！“……各种各样的她。
　　似是感受到她心里的波动，钟离七七轻声道:“担心她？”
　　“千鸟不敢！”千鸟垂下头。
　　钟离七七淡淡道：“本君的地位，从不靠一个人类女子所得，亦不惧为一个人类女子所危。”
　　得连杏者得天下？
　　三百年前，她便从未信过那句预言。
　　相信那个预言的人们才是真真可笑！神族百族与人族，一个两个，为了争她抢她皆是费尽了心思挤破了头，可到头来，得了天下的还是她钟离七七！
　　她的天下，可与那个叫连杏的人类女子半点关系都没有！这天下，都是她一刀一剑拼来的！
　　她是四族之妃、手握四族之力又如何？别说眼下四族各有打算，就算是四族合力，凭她今日的修为和地位，谁又能撼动她分毫？
　　只有那些肤浅的人，才会认为得到一个人，就能得到整个天下！
　　钟离七七有些乏了，扶着额头道：“明日，你便回去吧。”
　　“是，帝君……”千鸟犹豫道。
　　“……最多两日，我拿了巫灵花便回，无需担心。”她又道。
　　“那帝君的伤……”千鸟还是有些担忧，她也正是为此而来。
　　三百年前，因为五族之战，帝君受了不小的重伤，后来旧伤未愈，巫马诺言便跑到天族大闹了一场，这还没几百年呢，他又胡乱闹了一通……
　　“无碍，小伤而已。”钟离七七抚着自己的心口，要不是巫马诺言那无厘头的一闹，她也不会猜想，祈莲连杏真的在他这里。
　　毕竟，能出冥海一线的人，真的不多——或者说，千万年来，从未有过。
　　可能天下的人都在猜，若是她知道了那人的存在，便一定会要了那人的命吧？
　　钟离七七眼露出不屑，一个区区人类的命，即便是这天下真的需要杀了那人才能安定，她也不屑那么做。
　　只是，她不杀她，她也要有命活才行。
　　钟离七七单手支着额头，据她所知，神族百族，想要她死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吧？
　　想到此，她又不禁眯起了双眼，过了三百年，那个巫马诺言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只怕以他这个性格，不多时，所有人就都该知道她在这里了！哼！
　　既然想护她周全，不是该多长长脑子么！
　　千鸟垂头，不再说话。
　　她话本来就少，纵使如此钟离七七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半晌，她垂下双眸，似是不经意道:“去见见她吧。”
　　“……如果是你的话，她应该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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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鸟却没有去见连杏。
　　她去见了巫马芊芊。
　　“大公主，”千鸟低头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早便听闻，巫族的茶，乃是神族百族皆没有的圣品，今日一尝，果然如此。”
　　巫马芊芊抬眸：“大掌司是仙鹤真身，素喜清水，竟也觉得我巫族的茶不错，甚好，大掌司此次回去，尽管多带些。”
　　“那便多谢大公主了。”
　　“不谢，倒是我那顽劣弟弟，前两日不小心伤了天帝，还望大掌司不要计较。”
　　千鸟勾起一边唇角：“大公主说笑了，君王之间的斗法，岂是我一个天族掌司可以管的呢。”
　　巫马芊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我瞧着大掌司管的挺多的呀。”
　　天帝座下大掌司千鸟，自她幼时便一直伴她左右，在神族中也算是很有身份的一个人了，天族大小事物，乃至如今的百族大小事物，她皆是一手打理得妥妥当当。并且她亦是天族中，唯一有资格得到天帝赐姓之人，钟离，千鸟。
　　千鸟抿了抿唇，还是直接进入了主题：“我素来听闻，三百年前，大公主对那位人类王后百般纵容诸多照顾，不知如今是否依然如是？”
　　“你是说祈莲连杏？“巫马芊芊勾唇笑道:“阿诺一日没有与她和离，她就一日还是我巫族王后，我对她，自然当如是。”
　　千鸟淡淡笑开:“那么敢问大公主，巫族与王后，若只能二取其一，大公主选谁？”
　　巫马芊芊顿了一下：“大掌司这是何意？”
　　千鸟倒也不卖关子：“你们藏不了她一辈子。”
　　巫马芊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三百年前，她自废了仙骨，断了所有灵脉，也毁了灵契，形同普通人一个——甚至还不如一个力壮的普通人，如此，还不够么？”
　　千鸟淡笑：“但是她还活着。”
　　人类对神族的影响，皆依其身份而定。而祈莲连杏，同时作为龙族、冥族、巫族、人族四大王妃，三百年前便是凭着这个非比寻常的身份，对神族形成了各种制约，如今，此四族，早已非彼四族，地位可说是比三百年前翻了一倍也不止。
　　她废了仙骨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是祈莲连杏，那么仅凭着这个神族四妃的身份，对神族的制约能力便已何其可怕！
　　巫马芊芊眼神一冷，缓缓扬起一边唇角:“三百年前我也有一些听闻，听闻祈莲连杏在天族有一位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是叫做千鸟，真是巧，竟与大掌司同名。”
　　千鸟眼神恍惚了一下，道：“如今，龙族和冥族兴起，人族也获得了独立的统治许诺，巫族虽避世隐居，但仅凭预知能力亦在世间举足轻重，四族之力，说不上毁天灭地，但是颠倒乾坤还是不在话下，大公主不是不知。”
　　这些，她们都知道。
　　她抬起头，直视着巫马芊芊:“大公主，我天族与巫族向来交好，往日也一直对巫族敬重有加，如今帝君掌权未久，只希望我们两族关系，任日星月移，时光迁转，亦能恒久不变。我知巫马君上对王后情深意重，只是事关天下，还请大公主体谅苍生，早做抉择。”
　　“天帝尚未开口，大掌司是否有些过于着急了？”巫马芊芊垂眸，饮了一口茶。
　　千鸟淡淡开口：“帝君……已然知晓。”
　　巫马芊芊猛地睁大双眼，她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
　　还不足十日。
　　但是她知晓了，却没有动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千鸟再次开口:“大公主，时世迁转，不是你我所能左右，帝君神思，一念是生，一念是死，更不是你我所能揣度。望大公主，好生思量。”
　　不杀，只是此刻不杀。
　　谁能保证以后？
　　巫马芊芊皱眉，许久后，终是叹了一口气:“多谢大掌司今日提醒。如大掌司所说，天族与巫族向来交好，巫灵花，我族愿双手奉上。”
　　“多谢大公主，千鸟告退。”千鸟一躬身，转身欲走。
　　“大掌司。”巫马芊芊出言唤住她:“便是这两日，一切，皆会如大掌司所愿。”
　　千鸟顿了顿，转过身点了下头，无声致了一声谢。
　　为她，为帝君，也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