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杏》白骨君上

10、第九章 等一个人

　　“阿……诺……？”连豆豆垂眸，无意识地低喃着。
　　镜中，君上大人似有所觉般，虽眼上蒙着白纱，却准确无误地朝着这端望了过来。
　　元熙惊觉，赶紧收了水镜。
　　侧头，却见连豆豆正在发呆，他不由奇道：“豆豆，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连豆豆回神，抬起头，看着已然漆黑一片的水镜：“她，就是那个贵客？”
　　元熙点点头：“嗯嗯，看来，果真是很重要的贵客呢！三百年来，除了大公主，还没有人敢叫我们君上的名讳呢！”
　　连豆豆垂眸，将刚刚被晕染了水墨的纸静静折起来，重新拿起笔，一边继续抄着佛经，一边漫不经心道:“君上的名讳？我伺候了君上许久，好像是只听你们唤他君上，原来他竟是有名字的？”
　　元熙失笑：“君上自然是有名字的！”
　　连豆豆点头，继续道：“刚刚我听那女子唤君上作阿诺，阿诺……就是君上的……名字……？”
　　元熙觉得连豆豆今天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他想了想，还是答道:“君上的名字不可告知外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里，确实有个“诺”字，乃是我们老君主取自人界的一句话，一诺……一诺……什么千金，我想不起来了。”
　　一诺连城重千金，连豆豆脑海里莫名的闪现出这句话来。
　　“不过你需记得，君上的名讳不是一般人可以叫的。”想了想，元熙还是叮嘱了一句。
　　连豆豆点头，笑道：“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元熙扶额：“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无忧宫所有的忌讳，短短三个月，她几乎都犯了个遍，也是神奇，很多次他们以为君上都气到极致她就要小命不保了，最后却都以各种简单的惩罚便作了结尾，反而是君上，每每见她便生气，可是每每却又要召见她。
　　他们将此总结为：难得有个人类出现，想要折磨得长久，必得先保证她能活着。
　　连豆豆想了想，又问道：“元熙，我来了这无忧宫许久，只知这里是上古神族，却不知这无忧宫，究竟是什么族？”
　　元熙顿了顿，本来也无意瞒她，于是道:“上古神族有一百个族部，每族都有其世代传承的使命，而这里，是掌管世间预言的，巫族。”
　　连豆豆动作一顿，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巫……族？”
　　竟然是巫族？
　　竟然是巫族。
　　阴错阳差，自己竟然来了这里……
　　“我们巫族，以前是很热闹的！”元熙说到这个，不禁有些自豪：“我们巫族，世代守护着自己的使命，在百族中亦是身份尊贵的上神族一脉！你知道什么是上神族吗？百族又分六十六下神族、二十四中神族，以及十大上神族，我们，便是这上神族十族之一！”
　　“以前？那现在……怎么会人烟如此稀少？”她入无忧宫已有三月，可是全宫不算那些鸟儿，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元熙听了，只好叹了口气：“我们君上不喜人多，两百年前出关后就将族部迁到了此处，建立无忧宫，只挑了我们几个人，大多子民却都还留在了原址，非要事不得进宫。如你所见，我们无忧宫，已经两百年没有“要事”了！”
　　“为何搬迁？”连豆豆好奇。
　　“我们君上说，他要在此地，等一个人。”
　　连豆豆笔一顿，墨再次在纸上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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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豆豆想起自己来了无忧宫后的一幕幕，他时而孤独地看着天的样子，时而暴躁地摔东西的样子，时而任性我行我素的样子，与自己说话的样子，还有罚自己抄佛经的样子……她默默地低下头，喃喃道:“倒看不出，他原是在等人……他在等何人呢？”
　　元熙摇摇头:“不知道……”
　　“他等的人……”没有等到吧。所以他时而孤独，时而暴躁，时而又任性，因为，他等的人，迟迟没有等到。
　　元熙想了想，道：“我自幼便服侍君上，从未听说过君上要等何人，也无人敢问，不过君上曾经闭关一百年，我们迁到此处也已经两百年，若是君上果真在等一个人，那他至少，也已经等了那人，三百年了。”
　　连豆豆点点头，失神呢喃道:“三百年……好长的时间。”
　　元熙淡淡地笑了:“对你们人类来说，这个时间自然是要漫长些的。”
　　今天的连豆豆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见连豆豆忽然抬头，指着岸上的佛经对他展现出招牌的笑来:“元熙，你真的要见死不救么？你不救我，三年我都活不到了……”
　　元熙眼睛转了转，赶紧往门边移:“那什么，豆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忙你的～”
　　“元熙！“连豆豆伸出手，无奈地看着他掩门离去。
　　门关上后，连豆豆脸上的无奈表情也随之缓缓敛去，她呆呆地看着那摞佛经，就这么看了许久。
　　然后，她重新走回岸前，静静坐下，拿过一旁的纸和笔，一笔一划地开始认真写起来。
　　第二日清晨，连豆豆如往常一般醒来，她睁眼看着房梁许久，才起身梳洗，然后，恭敬地捧起案上昨夜抄好的佛经，朝着君上大人的卧室走去。
　　一路上，阳光调皮的追着她的影子，灵鸟们也欢快的跟在她的身后。
　　连豆豆越走越快，快走到君上殿门口时，又忍不住将脚步放轻，灵鸟们也皆止步在殿门前，它们的身份，是不能入内殿的。
　　“听说宫里来了个贵客呀！”
　　“嗯我也听说了！”
　　“女的女的！是个女的哦！”
　　“听说那个贵客长得特别漂亮~”
　　“听说君上还对她笑呢！”
　　“是呀是呀，君上笑起来可好看了！特别好看！”
　　“那个贵客喜欢君上！”
　　“君上也喜欢那个贵客！”
　　“君上会不会封她为妃……”
　　连豆豆自动忽略掉耳边的各种叽叽喳喳声，朝内殿走去，然后在君上的门口站定，她侧耳，却未听见什么动静，想是那人还未醒。
　　然后，像往常一般，她缓缓将身体重心后移，靠在墙上，确保不会摔倒后，便开始闭上双眼，假寐。
　　“连豆豆！”突然，一个极好听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到！”连豆豆一惊，猛然睁开眼。
　　甩了甩头，感觉清醒些了，她方才推开门低着头慢步朝室内走去。
　　在靠近床上那人两尺远时，连豆豆恭敬的举高双手：“君上，佛经已经抄好。”
　　“放在一边吧。”那人坐起身，淡淡开口。
　　连豆豆听话的将佛经放在一旁的书柜上，然后转身站在一旁，见他并没有“检阅”的意思，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多了十遍。”室内突然响起他清冷的声音来。
　　连豆豆一顿，完了，染了墨的几张忘记抽走了……他这人，一百遍便是一百遍，向来是多一遍不行，少一遍也不行……难道，又要受罚了？
　　抬头，却见那人歪着头，轻勾了下唇角：“连豆豆，本君一直在等一个人，三百年了，本君终于等到她了。”
　　连豆豆迷茫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轻声回了一句：“贺喜君上。”
　　“嗯。”他一顿，凉声道：“所以今日，本君不与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