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7、第 7 章

　　林易都准备好了应对的措辞，全燃却突然拐了方向，问他：“你用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薄荷”
　　林易说完也凑近全燃嗅了嗅，“你呢。”
　　“我..我忘了。”全燃盯着林易清冷的眼睛一阵失语，后退半步，缓慢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他掩饰性地抓了把头发，眼光乱瞟到一家卖煎饼的小店，随意一指：“去吃那个吧。”

　　一中的学生现在还没下课，小店外就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队，全燃本来就没存多少想吃它的心思，看着这么长的队就完全没了食欲。
　　林易像是看出全燃心中所想，不经意地问： “有家牛肉粉店很好吃，要不要去那？”
　　“行啊。”全燃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你带我去。”

　　林易说得没错，这家牛肉粉店的确很好吃，又香又辣，把全燃馋得连平日里不喜欢吃的粉都多吃了好几口。
　　全燃被辣得直冒眼泪，一连喝了好几杯水，见林易依然波澜不惊地嗦着粉，惊得连吞水的动作都慢了几分，“易哥，你不辣的吗？”
　　林易抬眼看着被辣得嘴巴通红眼泪直流的全燃，边把他喝空了的水杯倒满边淡定地说：
　　“辣。”
　　男神还是男神，即使被辣得难受，表面上也要处理得又拽又酷。
　　“那你怎么一杯水都没喝。”全燃觉得自己被辣得脑子都有点迷糊，“你不难受吗？”
　　“难受，因为难受所以才不喝。”
　　全燃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他敏感地想到林易站在路边的模样，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人群纷纷扰扰，全燃却依旧能感受到林易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寂和落寞。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点上和林易很像。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心情不好，尤其是像林易这种骄傲的人。
　　“易哥，等会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呗。”
　　全燃的神情有些少见的认真，可林易的话还没问出口，他就立马变了神色，笑嘻嘻地冲林易说：
　　“吃饱喝足，燃哥带你看星星。”

　　林易跟着全燃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偏僻的街道里，这里没有多少商贩，两边的房屋也显得有些简陋，零星的灯火点缀着夜空，在一片热闹的市中心静得格格不入。
　　全燃在一个破墙边停下，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拿出了一个灰蒙蒙的梯子，把它搁在墙边上，顺着它爬上墙，跳到了墙外边的屋顶上。
　　林易见全燃从墙后面探出半边身子，朝他挥了挥手。
　　“上来。”周围静得连全燃都放轻了些声音，这种感觉就像背着外人把自己偷藏起的珍宝悄悄拿出来，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刺激感。
　　林易见全燃做贼一般地朝他喊着，眼角都带上了些笑意，他借着梯子两三步便翻过墙，轻松地跳到了屋顶上，林易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正处在一户人家里的天台上，林易扯了扯还要继续往前走的全燃。
　　“全燃，私闯民宅就算了吧。”
　　全燃一把拍开林易拉住自己的手，啧了一声，“想什么呢，我们只是路过，终点不在这儿。”说完还反头冲林易神秘一笑。

　　这里天台和天台之间没隔多远，几乎是相连的，全燃带着林易从一个天台跃到另一个天台，又踩着另一个天台上放着的不知名箱子爬上了这个天台的高地，这个空地的空间很小，但正好能容下全燃和林易两个人，高地不远处有棵树，林易看着那棵树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易哥，敢不敢跳到那树上去。”全燃突然转头向林易问道，又很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很高的呦～”
　　树下黑黝黝的，像能把人吞噬干净的无底洞。
　　“不敢。”林易用最冷的语气说最怂的话，模样还是一本正经的淡然。
　　全燃见林易有些退缩的意思，心想都到这了可不能半途而废，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要是敢跳，我就敢答应你一个条件，不过不能太过分，你…诶！”全燃还想再说些什么刺激他，就看到林易没有预示地往那边一跳，他被惊得睁大眼，只听“扑通”一声，下边就没了声响。
　　“卧槽。”虽然全燃知道这没什么危险性，但还是被林易给吓了一跳，全燃不放心地冲一片黑的树下喊：
　　“林易——你没摔着吧？”
　　......
　　全燃等了半响，除了树上的蝉鸣，一切都很安静。
　　该不会真摔着了吧？虽然没多高但着地没着好的话，摔到哪里也是有可能的！
　　全燃越想越慌，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林易真摔出了什么好歹，连忙揪着树枝跳下去，快要落地的时候，腰突然被用力抱住，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全燃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林易近在咫尺的脸，和他身后布满繁星的夜空。

　　背压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林易盯着他，目光化为实质，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烧出一个洞。
　　全燃讪笑着想从这种桎梏中溜出来，结果被搂得更紧了。
　　但毕竟是自己吓唬他在前，见林易似乎有点生气，全燃也就放缓了态度，乖乖认错。
　　“我错了易哥，我不该瞎吓你，你松开我吧。”
　　人前嚣张的全燃，认起错来可丝毫不含糊。

　　林易刚松了一点手，身下的人就挣扎着想要翻身坐起来，林易又趁机重新搂紧全燃。
　　“我跳下来了，你总得兑现承诺吧。”林易声音又低又轻，像是被遗弃小动物的委屈祈求。他望向全燃的目光被月光衬得更加楚楚可怜，显得比刚刚认错的全燃还要乖。
　　“.....”
　　这么软的语气，这么好看的人，全燃顶不住。他的眉头疑惑地皱起，怎么一大男人也可以这么可爱？？
　　“你想要什么。”全燃觉得这种姿势有点奇怪，见挣不开便撇开头不去看林易。
　　林易迟迟没有回答，全燃正奇怪，想再问一遍，林易就突然松开了他，翻身躺在全燃旁边
　　“陪我一起看星星吧。”

　　这地方是全燃在翘晚自习的那段时间里发现的。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乱溜，溜到的地方人越少越好，当时全燃溜达到那面破墙的时候，正有人费力地搬一个梯子，他过去搭了一把手，蹭了一手的灰后才发现这人穿着破旧寒酸的衣服，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大包小包地背在肩上，笑起来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帅伢子，谢谢你啊。“
　　“小事儿，您这是要干嘛呢。“全燃见老人把梯子调好位置，就势就要往上爬。
　　“诶...”全燃怕老人摔下来，伸手扶了一把长梯。
　　老人颤颤巍巍地爬到墙顶，往下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小心爬下来的时候见全燃仍在帮他扶着梯子，有些感激地说：
　　“不用扶啦，帅伢子。老头子已经老得动不了了哟。”
　　“这可怎么办，没带钥匙进不去了啊。”老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自言自语地说。
　　“要我帮忙吗？”没等老人回应，全燃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发现下面是一栋矮房的天台，并没有多高，对于全燃来说很轻松地就能跳下去。
　　全燃反头朝老人问道：“爷爷，我能跳下去，有什么我能帮的吗？”
　　老人很久都没遇到一个肯这么热情帮他忙的年轻人了，感激得甚至都有些红眼眶。
　　“伢子，你小心点啊。”老人抹了一把脸，接着朝上面的全燃喊道：“你在上面能看到一个花坛子吗？”
　　全燃闻声看了一眼天台，“能！”
　　“钥匙就在那里面...”
　　老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全燃跳了下去，半晌，全燃捧着一个脏脏破破的坛子露出头来。
　　“我找不到，爷爷您自个找找吧。”
　　老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全燃倏地从长梯上跳下来，把花坛递给他。
　　“谢谢啊，真的谢谢啊。”老人从花坛子里翻出一把都快锈了的钥匙，又看着全燃叹了口气，“要是我的孙子也能像你一样，老头子也死而无憾了。“
　　“....”全燃听完眼神微愣，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微微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您要是有我这么一个孙子，那才是糟心呢...”

　　全燃讲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身边的林易一直都没什么声响，全燃以为他睡着了，便侧过头去看他，一下就撞进了林易犹如深潭的双眸。
　　“你很好，燃哥。”
　　“能爬屋顶能跳树还能骗人。”
　　“..我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呢。”
　　全燃和林易对视一眼，又开始傻笑起来。
　　“你漏了一个词，易哥。”
　　“什么？”
　　“我还长得帅。”
　　林易觉得全燃笑起来的时候，满天的繁星都比不过，夜风把九月里最后的热浪吹散，带来了十月金秋。
　　“今晚星星可真亮。”全燃抬头望着夜空。
　　“嗯。”
　　“看来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啊！”全燃突然坐起身，大声地朝夜空叫唤：“别再出太阳了，再晒全燃真的要燃了——”
　　林易看着全燃的傻样，也笑得跟着坐起。
　　“听到了吗太阳？燃哥叫你别出来了，有他一个就够了——”
　　全燃见林易也被他带偏，笑得都直不起身。
　　林易也跟着他笑，少年的笑声是夜晚谱响的青春乐，两个少年躲在无人知晓的榕树荫下，做着奇奇怪怪的傻事，然后林易突然笑着对全燃说，易娉婷不要他了。
　　全燃也笑着问，易娉婷是谁。
　　林易说是他的妈妈。
　　他的余光似乎有泪，在黑暗里反射出转纵即逝的光，全燃没太看清，因为很快自己就抱住了林易，说，你不还有我吗？

　　林易过后还会是那个一中之光的林易，全燃也还会是那个嚣张跋扈冲动莽撞的全燃。
　　但两人都知道，横在他们之间的某种东西消失了，他们不再是萍水相逢，按全燃的话说，是相见恨晚，高山流水，是他在一中交的第一个朋友。
　　林易眼中有全燃，全燃眼中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