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10、第 10 章

　　晚自习·
　　本来打算翘课逃走的全燃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望着书发呆。
　　“吃吗？”林易递过来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
　　“你哪来的这棒棒糖。”全燃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只有女孩子才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林易笑着把糖纸剥开，“你难道不是小孩子吗？”
　　“我怎么就是小孩子了？”全燃觉得这样的争辩有点幼稚，看着林易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棒棒糖叼嘴里，一边的脸颊鼓鼓的，竟然有点可爱。
　　“易哥，你几岁？”全燃打趣地问，“和你一样大。”林易又从抽屉里抽出一个苹果味的棒棒糖，在全燃眼前晃了晃，“吃不吃？”
　　“.....”
　　刚转头想借林易作业抄的常元净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跟他说话不超过十句的林易正拿着一根青绿色的棒棒糖，眉眼含春地望着全燃笑。
　　他一时连作业都忘借了，眼睛瞪成了平时的两倍大，“易哥，你逗小孩呢？”
　　全燃凉飕飕地看了常元净一眼，眉头不耐烦地蹙起，似乎对小孩这两个字很不满。
　　“要你管？”他抽过林易手里的棒棒糖，看向常元净时又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你又要干嘛？”
　　“…是我打扰了。”常元净卑微地双手合十，说：“小的借个物理作业抄抄就走。”
　　全燃又忍不住怼人，“你物理这么差是怎么当上小组长？”
　　“我他妈就物理差点而已，其他科目门门前十好吗。”
　　“你那物理叫做差点吗？我物理提前交卷了都比你高两分。”
　　“......”被诛到心的常元净正待爆发，就被林易递过去的物理作业本给瞬间抚平，他京剧变脸似地笑得狗腿：“感谢林大佬的物理辅导！”可没等他接过，林易却突然抽回手，让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常元净一个“怎么”还没吐出来，就听林易说：“少跟燃哥吵点架，你物理或许还能高上几分。”
　　他顿时被秀了一脸，表情像被人塞了一整个榴莲，无语半晌，哭唧唧地转身抄作业了。

　　全燃对于常元净吃瘪十分喜闻乐见，还没等他开心几分钟，手机就显示来了消息。
　　是他家的那位老爷子。
　　老爷子的微信和众多中老年人士一样，无论是微信资料还是朋友圈文案，都透露着一股刚正不阿的正能量味道，他的头像是一张坐在办公椅上朝着镜头慈爱微笑的照片，颇有些看淡世事，清高孤傲的老艺术家气质。
　　和众多长辈一样，老爷子也热爱发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我爷：【微笑jpg.】今晚回家。
　　全燃脸上挂的笑还没褪下去，眉头就又重新蹙紧了。
　　全燃：我要上学，我不回。
　　我爷：不回也得回，你爸妈回来了。
　　过了几秒又像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发来一个微笑表情。

　　全燃点灭手机屏幕，低头发了会呆，棒棒糖被咬碎，酸涩的味道一路冲上脑门，刺激得连眼眶都隐隐有些泛红。
　　“易哥，今晚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有点儿事。”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离下课只剩最后几分钟，他边说着边收拾起了书包，还顺手把棒棒糖剩下的糖纸丢进常元净衣领，后者愤怒地转头，就看到全燃作了个“我走了。”的口型，一甩书包潇洒无比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这是干嘛？”常元净看着没影了的全燃，有些懵地问。
　　“可能有事吧。”林易正翻着那本被全燃敌视的数学必修四，用笔在上面划笔记，常元净凑过去瞧了一眼，啧了一声，“假正经。”
　　林易划笔记的手一顿，淡淡地看常元净，后者很自觉地转头继续奋笔疾书，片刻，他关上数学书，认命般地打开了手机。

　　晚上九点半，是省城居民夜生活的开始，全燃戴着耳机，偏头看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公交车上机械地报着站台名，全燃跟着公交车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夜晚的灯光红绿交错，落在他眼底，却多了份秋天的凉意。
　　末班车里没有什么人，林易的消息在此时就显得格外温暖。
　　L：明天要我给你带早餐吗？
　　全燃眼底回春，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不用。
　　对面很快就有了回复。
　　L：那明天来上早自习吗？
　　全燃：不来。
　　为什么。
　　林易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感情用事，他对全燃是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对于全燃来说，自己单单只是一个朋友，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说的事，自己也无权过问。
　　林易垂眸，重新编辑了一句。
　　林易：好。

　　收到回信，全燃关掉了手机。
　　都说人紧张的时候思维最活跃，可全燃现在脑袋空空，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多年未见的妈妈，而是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点开微信，给老爷子发了条消息，那边迟迟都没有回信，全燃等了半晌，一个电话就突然打了进来。
　　全燃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又陌生手机号，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喂。”
　　“小燃，是妈妈。”是她的声音，全燃突然意识到，他以为自己会跟小时候一样激动得不知所措，抓头挠腮地去想共同的话题，可电话那头说了很久，全燃都没有更多的心绪，仿佛真的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他没有接话，对方也沉默了很久，那边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又换成一个男声。
　　“小燃，我们临时多了任务，你妈妈，她得走了，你…还没过来吧。”
　　全燃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勾了勾嘴角，又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己应该要习惯了啊。
　　“没有。”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你们走吧。”
　　那边听完也没回话，妈妈声音带了些歉意，“对不起小燃，妈妈太忙了，这次回来本来是打算多住几天的，但我们项目组的负责人又突然打电话催我们回去，所以才”
　　“别说了，我理解，你们走吧。”全燃麻木地说着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语，心里却在揪着痛。
　　“好，那你好好…”
　　“嘟…”全燃挂断电话，顿时失了力，头抵到前座上，戴着的耳机里并没有歌，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校裤角，那抹蓝越看越觉得刺眼，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裤脚上突兀地掉了一滴水，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哭了。
　　真的好没用，全燃用力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听着公交车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又一遍的通知信息，直到被司机提醒下车，早就坐过了站。
　　没人会抱有无所谓的希望，全燃也自知不应该有所期待，但还是被手机里仅躺着的几条系统通知激得绝望，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傻、无趣，神情恍惚地把手机关机，便开始无目的地走。
　　公交车的终点站很萧条，因为夜深了，人也很少，大部分商店都关门了，只剩下一些旅店亮着灯。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路过草丛时，被一阵窸窣的声响勾回了心思，草丛里有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全燃好奇地走近，一看，是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流浪猫。
　　这猫不怕人，见全燃没有敌意，一下就蹿来他怀里，用脸讨好地蹭他的手，朝他撒着娇，全燃一颗心被萌得颤，之前那些不快瞬间都烟消云散，还生出来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小心把猫抱起，问：“小梨花，你是不是也没有家。”
　　“喵～”那猫居然像听懂了一般，向全燃叫唤一声，他顿时兴奋得不得了，又紧接着问：“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小梨花喵喵叫着，还舔了舔全燃的脸。
　　“看来今后我们俩就要相依为命了！”全燃笑着，想到了什么，又问：“还有林易，他也当你爸爸好不好？”
　　“喵～”小梨花眨着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叫得嘶哑，全燃明白它饿了，连忙把关机的手机打开，里面瞬间就蹦出好几十个未接来电。
　　全燃看着来自这几十条来自林易的未接电话，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他还没得及回拨过去，林易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你在哪？”林易似乎在大马路上，语调因为焦急而有些上扬。
　　“我…我也不知道。”全燃环顾了下四周，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闪闪发光的“幸福宾馆”。
　　“我在幸福宾馆这里。”全燃随口一说。
　　“幸福宾馆？”林易像是误会了什么，听上去有些生气，全燃连忙跟人解释，“我不是说我在这宾馆里，我不在这宾馆里，不是…我是说我这附近有个这个宾馆…”全燃说完也觉得自己解释得莫名其妙，自己被自己给逗笑了。
　　“…你发个位置给我，我来找你。”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成。”全燃正想跟林易炫耀一会猫，就听见林易放下语气，低声跟他打商量：“我想来找你，发个位置吧。”
　　全燃对林易用这种语气说出的话最没抵抗力，“这么晚了，你来…算了，我微信给你发。”

　　林易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猫蹲在路边，一只猫窝在全燃怀里，跟着他的新主人一起望着路伢子发呆。
　　全燃看到一双穿着校裤的运动鞋出现在眼前时，就知道林易来了。
　　全燃笑着抬头，“易哥。”
　　林易像是叹了口气，似乎拿全燃很没办法，跟着蹲下来，“怎么不回家。”又看了眼正眯着眼舒服窝在全燃怀里的狸花猫，“这猫是哪来的。”
　　“它？刚捡的。”全燃还特地把快要睡着的小梨花举起来，小梨花“喵”了一声以示不满。
　　林易撸了撸猫头，问道：“跟家里吵架了？”
　　“嗯，不过没事了。”全燃抱着猫站起身，“易哥，这么关心我啊？”
　　全燃没心没肺地笑着，林易跟着无奈地起身。
　　“是啊，关心同桌。”林易笑了笑，“上次跟家里闹别扭的同桌要带这次离家出走的同桌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