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纪》风非衣

7、迷离

　　寂静的车内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孙凯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名字，按了免提，“余队，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余净紧皱了眉头，低沉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孙凯，带着二组的人先不要去第一小学了，直接到超市这来，我们找到当时的录像了。”
　　“好的余队，我们马上到。”
　　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孙凯驾着车转眼即到，超市作为孩子最后失踪的地点已经暂时停止了营业。而此时，从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超市内，小小的收银台前已经围了一圈便衣缉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连接着储存录像的磁盘，播放着女孩失踪时的视频。
　　孩子姥姥进了超市之后，女孩就蹲在旁边的树下玩石子，从超市里面看正好处在盲区内。大约过了一份钟左右，女孩的前面走过来一位中年女子，长发烫着卷，身形高大有些臃肿，很普遍的五六十岁的大妈形容，然后原本蹲在地上玩耍的女孩便抬起头，竟没有任何挣扎就跟着她向着反方向走了回去。
　　“这个女人真的不是熟人吗，你们再仔细看一看。”
　　“不是熟人，我们不认识这个女人。孩子平时很乖的，我们经常跟她的，说不要跟陌生人走，可是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失踪女孩的家属由女缉警陪着坐在一旁，仍在低低地呜咽着。孩子姥姥心中自责不已，抹着眼泪差点几度昏厥。孩子妈妈坐在她身侧，也是满面的悲戚。短短几月时间，丈夫身亡，幼小的女儿无故失踪，岁月的残忍染白了这个无助女人的鬓角，她的手用力地捂住了双眼，低声的抽泣诉说着最深切的悲痛，“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要抓走我的女儿，我的萱萱啊，他们要钱也好啊，我只要我的女儿，我什么都不要了啊…”
　　女子的啜泣声在寂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祁飞与余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一时沉默。他将视线转回屏幕，双眼紧紧盯着电脑上已经播放了数次的画面，似乎是透过了屏幕穿梭到当时的情景，认真的跟随其中的动作描摹出每一处细节。
　　终于在某一刻，他的眉目骤然泛起严肃的神色，瞳孔收缩成针尖似的一瞬，沉声道，“停！”
　　余净下意识摁下了暂停键，侧头望向他，“发现了什么。”
　　祁飞皱紧了眉头，手指划向屏幕，“你们觉不觉得女孩的嘴唇动了，她是不是在说些什么？”
　　街头的录像本就说不上清晰，不过只是能堪堪看清动作，至于孩子的嘴唇微动这种细微的画面，若非祁飞目力过人看后提起，旁人绝不会有任何发现。
　　余净闻言再次按下了控制键，然而画面不过一瞬，他来回几次观察，眼睛眨也不敢眨，到最后甚至眼睛都发疼，终是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行，我真的看不清，如果孩子真的说了话，能不能想办法把声音变得清楚些。”
　　祁飞转头看洛忱，“有没有办法？”
　　“我试试吧。”
　　片刻之后，洛忱抬起头，看着眼前屏幕上已经经过处理的视频文件，“我尽力了。”他伸手按下了播放键，声音比刚才已经大了数倍，噪音被尽力的减小，关键处女孩的嘴唇微动，与此同时，众人也听见了孩子口中不甚清晰但意思却简单明了的两个字。
　　“姥姥。”
　　“这不可能！”
　　听见了这两个字，原本坐在椅子上抽泣的孩子姥姥蓦地起身凑到电脑前，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明明在超市里，萱萱怎么会叫别的人姥姥！”
　　“妈你别着急啊，说不定是听错了。”眼看着老人的面色激动的通红，女孩妈妈即使也同样听到孩子的声音，一时间也不由得这般安慰着。
　　“听错的可能性很小，洛忱的水平我是绝对相信的，而且孩子被带走时没有任何挣扎不愿的迹象，如果她把这个人当成姥姥，那这一切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萱萱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她认识人的，况且姥姥她不可能会认错啊，会不会是漏掉了什么，比如说是陈姥姥，王姥姥什么的…”孩子的妈妈急切的想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声音越来越急，被余净出声打断。
　　“你们都不认识的人，孩子怎么会认识。而且就算是熟悉的女性长辈，通常小孩子的称呼也会是奶奶，而不是姥姥。”
　　“可是萱萱她怎么，怎么会…”
　　萱萱…
　　祁飞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古董商逄季的女儿，也应当是姓逄才是。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孩子家属，急切问道：“你女儿叫什么？”
　　“逄萱。”
　　逄萱…
　　祁飞突然不可抑制的从后背上传来一股寒凉，逄萱，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半个多月前雨后的那个夜晚，那个急切寻找女儿的男人，他的女儿，就叫逄萱！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然后他用一种近乎颤抖的语调对着女孩的妈妈和姥姥说道：“虽然可能会碰到你们的伤心处，但我还是想要问一下，你们现在有没有孩子父亲，也就是逄季先生的照片。”
　　照片自然是有的，孩子妈妈拿出了手机找到了曾经一家三口齐乐融融的合照，递向了祁飞。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含笑，伸开双臂搂着身前的妻子和女儿面容中写满的慈爱。可这样一张脸却使得祁飞在一瞬间仿佛如坠冰窟，浑身上下皆是彻骨的冰寒。
　　他骤然想起那男人总是低语着的那些他听不懂的话，还有他明明在雨天却不曾被淋湿的面容和衣衫，背上骤然泛起了一层冷汗。密密麻麻的恐惧从心底窜起，像是一张无形的往将他笼罩其中连同黑暗包裹着他，束缚着他透不过气来。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颤抖着手，将手机还回去。只是下意识的尽量冷静着说道：“这里的证据我们基本都找到了，余队，我们先收队吧。把录像交给技术科，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好，收队！”

　　回到缉警队，踏进平时生活着的熟悉环境，他方才觉得身上的寒冷退散了些许。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温暖干燥的空气被吸进肺部，一瞬间的恍然仿佛从黑暗重归人间。
　　余净向来心细如发，早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等到队员都回到了各自岗位上，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怎么了，从看到照片你的表情就不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祁飞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几番斟酌之后反而犹豫着问他，“余净，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什么？”
　　“坠楼而死的古董店老板，逄季，我见过他，在我住院的时候，就在半个多月以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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