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遇见阳光》般若柒柒

2、第 2 章

　　走去大厅的路上，她的脚步都是轻浮的不真实，似是踩在了棉花上，她平静的胸口里埋藏着不安的悸动。刚刚看到的影像和记忆中的轮廓重合，那个阳光朝气的男孩长大了。

　　再次遇见又能怎样，他是她的记忆，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了。他，根本就不认识她。不过刚刚他看过来的眼神，又像是多了些什么。

　　来到大厅里坐下，她没有立即打电话给陈婧，她怕一个电话会让心底酝酿的情绪溜走，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心绪悸动不停。

　　苏陌炀在刘思佳离开后也离开了包厢，远远地看着她走到大厅，坐下。他倚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看着她。她的变化挺大，开始他都没有认出来。黑色大波浪披肩发，深红色镜框眼镜，一双眼睛隐在镜片后面，总感觉哪里不一样。她的背影没有了熟悉感，如果是偶遇，他一定认不出她。

　　那天在机场见过后，没想带中午又在‘荷塘月色’见了她，并帮他解了围，结账时也让服务员用的他的卡。至于为什么会帮她，他细究了好久，无非是想接近她，他心底有不甘，还有个影子，不想去在意，却怎么都挥不去。他知道明明就不是一个人，但是还是忍不住想接近。

　　他的微信请求一直没有通过，他问郑言怎么办，郑言说把微信名改成她可能感兴趣的，他照做，把名字改成了一个英文名，结果真的通过了。他说还是郑少懂女人，郑少却说他感兴趣的女人太肤浅，说你以为她学外语做什么？当然是钓个外国人当老公。听他这样说，他居然有几分动气，想要摇头反驳，说她不是肤浅的人，却发现他根本就不了解她。脑中也浮现前任女友上了一辆豪车的一幕，应该是不一样的吧，他告诉自己，却没有太多信心。郑言说，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她的微信朋友圈都是和工作有关的信息，一些设备的照片看不出美，就是晒个美食的照片也总有外国人碍眼。

　　再往下，翻到一张照片，呆看良久。照片上有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抱着小得，笑得一脸灿烂，小的脸上沾满了奶油盖住了本来的模样，手上也是奶油伸向她的脸，小娃抿着嘴，势在必得的架势。谁的孩子？是她的吗？他默默地保存了那张照片。往下翻到底，再也没有私人照片出现。

　　陈婧是赵随风交往有段时间的女朋友，赵随风是郑言的表弟，苏陌炀和他们聚过几次，不算陌生也不算特别熟悉。思佳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几人都听见了陈婧叫思佳的名字。苏陌炀和郑言提过刘思佳的名字，他这会儿看见陌炀亮起的眼神问道：“思佳是谁？”

　　陈婧没想到郑言问，她看看几人，郑言还是一副公子哥的模样，苏陌炀平时就不显情绪，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她就如实回答：“她全名叫刘思佳，大学里一个寝室的，我们关系不错，怎么你们认识？”

　　赵随风也问了句：“哥，你认识？”

　　郑言故意把问题抛给了苏陌炀：“听名字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阿炀，你有印象吗？”

　　苏陌炀声音里依旧不带情绪：“叫过来见见不就知道了”

　　郑言拍拍苏陌炀的肩膀，眼里暧昧一笑。

　　赵随风马上笑了，对陈婧说：“既然哥哥们感兴趣，就叫你同学来一起聚聚吧”

　　陈婧只说她试试，她不一定会来，她不习惯这样的热闹的场合。结果出乎意料地，她答应了。

　　他们一行七八个人先进了包厢，点餐，聊天，苏陌炀几次看向包厢门口，脑海中的那个身影一直没有出现。陈婧解释说刘思佳住的远，一时到不了，边吃边等。

　　他们大多时间在闲聊，苏陌炀几乎没有动筷子，郑言调笑他。他视若未见，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的几分期待和紧张。

　　后来陈婧有事出去了，她来了。郑言问他，是吗？他点头，跟着走了出来。

　　他点了一支烟，走向吸烟区。再次回到大厅时，她已不在那里。回到包厢打开门，听见里面的人说说笑笑，意料之中地，她就坐在陈婧身边一直空着的位置上。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坐稳抬头，正好看见她看过来，眼里似乎带着惊喜，又忙低下了头。

　　赵随风暧昧地说：“刘小姐，这是苏陌炀，你们认识吗？”

　　思佳抬起头又看向他，对他，总也看不够，但是不能一直看着他，她然后摇头：“我不认识苏先生”

　　她们七年前的那个夏天有过一面之缘，她记着，他应该不记得了。准确来说，她知道他，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算认识。现在知道了，他原来叫苏陌炀，很好听的名字。

　　郑言瞟了眼苏陌炀，眼神一转：“那真是可惜，刘小姐是哪里人？”

　　刘思佳心中突然警惕，她没有察觉地眉眼也皱了下，这个郑言是不是认识那一家人，她已经做了装扮，还是被认出来了？又一想，应该是她想多了，第一次见面问家乡在哪里也很正常。她回答：“我是在乡宁出生的，一直长在乡宁”

　　苏陌炀观察她的反应，看见她微皱的眉眼，恍然，她今天是双眼皮，他记得在机场遇见她的时候，她明明和那个人一样是单眼皮的，顿时心下冷了几分。他喜欢直接的，自然的，经过装饰的东西或者人，都失了本真。他不想去细究她装扮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看着她坐在一圈富有的二代中，呵呵，又想起了郑言的话，答案昭然若揭。

　　乡宁，和宁岭相邻，那个人是宁岭的，他也在宁岭生活了很长的时间。她们长得那样相似，就连装扮的心机都这样相同，果然是双胞胎，再看向她的卷发和眼镜，突然感觉自己最近的反常很可笑，一个自嘲在嘴角开放。

　　然后他抬头看见大家都在看他，她也在看他，她的眼神很亮，带着认真。看他望着她，她突然垂下眼帘，封闭了里面的情绪。他问怎么了？

　　郑言回答了他：“说到了你的家乡，你是宁岭的，和刘小姐算是老乡”

　　她又抬起来头看他，眼睛里的情绪让他有些莫名，像掩饰后的平静。他想，她的目标金龟婿不会是自己吧，一个笑容在嘴角呈现：“原来和刘小姐是老乡，这真是我的荣幸”

　　刘思佳看着他笑，他的笑只停留在了嘴角，连脸庞都没有被感染，眼睛里更是一澜死海，她突然很难过，为那个消失了的暖到心底的笑和那弯温柔海。她对他，是不是要求过高了。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对着他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后来话题转移，她安静地坐着，旁听。苏陌炀说话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去看他，认真听他说话，看他的眼睛，但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又忙移开了视线。

　　饭局结束，有人提议堆长城，马上得到赞同。陈婧热情高涨地观战赵随风，郑言，苏陌炀都在战场上。思佳不懂，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远观牌局。她正好坐在苏陌炀的身后，可以看着他又不被他发现，她一直试图在他身上找出那个阳光男孩的影子，细看良久，结果都是徒劳的，不由苦笑。她坐了一会儿，就听郑言在那边喊话：“刘小姐，坐那边什么都看不清，到阿炀身边来，他的牌技出神入化，你坐他身边正好能学几招”

　　不了解才能存在更多幻想，她突然不想再接近苏陌炀了。忙摆手说，太笨了，学不会。

　　这在苏陌炀看了有几分欲擒故纵的味道。他不发表言论，只静观其变。

　　陈婧突然想起来，她今天是有事情找她的，她又不想离开牌局，就把思佳拉了过去坐在郑言和苏陌炀中间，这样她正好可以看见思佳说话。

　　牌局上只有安静摸牌，噼啪打牌的声音，陈婧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到了“思佳，你今天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刘思佳本来就没报太大希望，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借钱的事情，毕竟手心向上，有种低人一等的乞讨感。年少时，无能为力，不得不手心向上接受施舍，现在工作了，却还要面对这样的局面，真的糟糕透了。刚刚在饭局上观察看了，陈婧想帮她，也得向别人伸手。现在想来，下午打电话给她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她忙说，没事了，已经解决了。陈婧显然不相信，她知道她的公司倒了，猜测问她是不是找工作的事情。思佳感谢陈婧无心给出的台阶，她顺着台阶往下下。结果陈婧男朋友爆出一句“在坐的不是老板就是少东，他们随便一挥手，你的工作就有着落了”

　　思佳诧异他的思维转换，后悔下错了陈婧给铺的台阶，却不想下一秒又被推向苏陌炀。她想开口拒绝，却来不及--

　　郑言开口：“陈小姐，找人办事这样的事儿，找老乡帮忙最靠谱，阿炀，你说是不是”

　　思佳这下更着急了，忙摆手：“不，不麻烦苏总”

　　苏陌炀像似没听见她的拒绝一般，顾自摸牌打牌。他想，这是要搞办公司恋情吗，呵呵。半晌后才回答：“只要刘小姐不嫌弃”，那神情是不带任何情绪的无动于衷，更像是应付郑言的话。

　　经过今晚，她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他。七年前的那一幕太美好，让她有种错觉，他应该是很随和，好相处的人，她错了。就算再不甘心，再现拼命守护，他还是亲手破坏了当年他亲手给她营造的美丽邂逅。

　　刚刚，陈婧是真想帮他她，只是没想到被这些人一搅和现成现在的样子。苏陌炀的反应，是把她当成了一心想攀高枝的人了吗。她苦笑后，为自己守护最后的自尊：“郑总，苏总你们误会了，我最近收到几个Offer（职位邀请）,想让陈婧帮我分析一下那个更合适”她说了谎，根本就没有什么offer，最近忙着和工厂和代理出口公司联系，哪有时间去找工作。

　　她不想被他看低，所以极力解释，但是她的解释在他们看来更像是掩饰。她的掩饰在沉静的牌局桌上，无处遁形。那个曾有一脸暖笑向她伸手的阳光男孩，此刻安静地看着手中的牌，似乎对她的慌乱不屑一顾。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给了她落荒而逃的借口。出了包厢，手机铃声也停止了。她握着手机往外走出‘荷塘月色’，走进灯光纷乱的夜色里。远近的霓虹灯交织的夜色，像极了她心中幻影破灭的瞬间，她心疼地要窒息了。

　　给陈婧发了条信息“突然有急事，提前走了，帮我拿着包，明天去找你”

　　那边回了一条：“好，注意安全”

　　她向着声音嘈杂的地方走去，一场连暗恋都算不上的美丽邂逅以如此狼狈荒唐的结局收尾，她的心里是无处寄放的悲凉。他苏陌阳炀没有错，错的是她，是她一腔情愿地，就凭一个照面投放了满腔的感情。他是她灰暗过往里遇到的唯一乐观美好，不想，却是她的错觉。她泪流满面，被晚秋的风一吹，似刀割。

　　刘思佳离开后，牌局还在继续，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陈婧收到消息时，抬眼看了一圈，没人关注，她没有吱声，默默回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