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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因果已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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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修在清点灵石。
室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到她身上,顺便照耀到她桌上那堆成色真不怎么好看的灵石,下品的,代表着底层弟子的凄凉。
她细细数着,数完了,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笑,又似乎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扭曲。
“该死的白莲女表,”半晌,她蹦出一句,“装得一把柔弱让我又道歉又赔礼……”
穷鬼虞雪然,三流门派百步门的透明小弟子,练气四层的菜鸟,不爱修炼爱追星。
“这个月没有去天剑宗的路费了!男神的宗门的传道会去不了。”穷鬼哭似杜鹃啼血。
追星在修真界不叫追星,叫追神。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的神尊,才会狂热地追崇,这么叫,也没错。
修真界也有迷弟迷妹,但统称迷徒,当然这是内部叫法。外部叫法是伪徒。不是徒弟,却比亲徒弟怀有更强烈的崇拜之情,并且在偶像的事上总是是非不分的人,含贬低的意味。
就像那个时空很多人抨击追星族一样,修真界也有很多人看不上迷徒们,认为他们不干正事不上进。
正事=修炼,上进=勤加修炼。嗯,就是这样。
虞雪然最最最......崇拜的人是天剑宗最年轻的分神期修士沐予楚,也是九洲仙盟最年轻的盟会长老,道号清逸。
虞雪然与男神的距离并不遥远,也就......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身这一共是五个大境界嘛……就五个,而已……
“哎,”她叹一声,“都是天上的神仙人物,见一面真难,在传道会上出现的概率本来就小,白莲还这样坑我,路费也么得……”
天剑宗的传道会,类似一种大型公开课,不要入场费,只要是天剑宗及其附属门派的弟子皆可进入。前提是,要有路费。
百步门离天剑宗有点远,来往只有传送阵最快,一次需要五十下品灵石,而雪然,一个月才得到宗门派发的三十个灵石,剩下的全靠她做任务攒。快到月底了,传道会也快举办了,她不久前才攒够灵石。不知怎么回事,宗门里忽然出现个白莲女表和她作对。昨天更是以雪然无意间挑了她先看中的任务为由,哭哭啼啼,弄得全世界都知道虞雪然欺负她了。众多护表使者来批评雪然。
小透明雪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攻击,心里一虚,势头就倒了,加上她没什么朋友帮忙一起据理力争,这是最后以雪然赔礼道歉结束。
她只是个再平庸不过的小透明,没有穿越小说里的女主的聪明睿智果决大气,纵然是有些“女主”的神奇经历——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也得忍下这口气和这波委屈。
是啊,好委屈,还膈应得慌。
有种好好走路突然被讹的憋屈。
安慰自己半天,她调出一幕水影。
渐渐成型的水影正是清逸真君无疑了。
不苟言笑,神色中是疏离与冷峻,眼中却是寻常剑修都有的厉色。五官锋利深邃,扑面而来的帅意无法被阻挡。
天赐神颜,男神!神尊!
雪然已被一秒治愈。
眼前之人就是爱与正义。
她抱着储存着这页水影的珠子渐渐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在坠落,正想挣扎,恍惚间看到男神的脸,她静静去看,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
说起沐予楚,修真界可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九州仙盟最年轻的长老,天剑宗副掌门(虽然是挂名的),道号清逸,最重要的是,沐予楚是玩剑的。
剑修,一种神奇的生物。他们从不讲理,因为能动手就绝不吵吵;他们从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他们脑回路清奇,重点永远偏离;然后他们都是那么耿直。
但沐予楚是剑修里的异类。他可以与人侃侃而谈,从不虚辩论。此外他思维正常,礼数周到,待人还算温和,只有在打架时气场全开才能看出他是只超腻害的剑修。雪然有幸目睹过。
然而只有天剑宗的高层才知道,他十年前生了心结,闭关悟道,现在还未出来。
没人能帮他,心结是靠自己才能解的东西。
只要他成功顿悟,心境便能提升,停滞的修为也能继续增长。
可这个心结不好解。
沐予楚其实是个有些偏激的人。
他的师父,归有真君这样教诲他:“万物有偿,给人以善,则得善;给人以恶,则得恶。这本是因果之道的本意,可你心生执念,道义已偏。你认为得必还之,不论善恶,不忍一点不等。你可曾想过,万物非全有衡量,付出与收获并不是那么好定义。”
沐予楚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不反驳,也不会真正将这些话听进去。
归有真君也无奈,他对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子是毫无办法的。
后来,归有真君对他说:“这世间有些东西是注定还不了的。”
还不了吗?沐予楚不懂。
欠债还钱,欠命偿命,什么东西还不了呢?
直到意识混乱间,一场浩劫、一个人影渐渐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心魔?若不是,为何一切有种比梦境更真实的感觉呢?
一个女子背对他,面对着一个献祭阵,她身上的气息能让他辨别出她是魔修,且修为不低。她垂着头,沐予楚看不清她的神态,亦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良久,他隐隐约约听到她的低语:“也不知这样有没有用……”语气透着一股绝望。
接着,女子便走入阵中,被黑暗吞噬。
沐予楚下意识想伸手抓住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她。刹那间只看到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其他的一概不知。
风中飘散这一句残语“能见到你,真好……”
他听到自己在质问着谁:“扶正天道虽是守道者之责,但并不意味着他可需予取予求。新的守道者是谁,为何偏要人献祭?”
然而,他抬头,去正好面对着刚刚御空而来的蓝衣修士,那,正是他自己。
新的守道者,是沐予楚。
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些注定还不了的东西?
那个女子献祭后魂飞魄散,他欠的不仅是一条命。这笔债,无处可还。
心神的不稳带动灵力的紊乱,于自己洞府中打坐的沐予楚忽然睁开眼,吐了口血。
他面色如常,眼中却有几缕悲凉。
天道坍塌是众生的劫难,守道者难以以一己之力回天,可是……在梦境中,他看到她走入献祭阵。
还是一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
她的出现,可以被称为大梦一场,但沐予楚有种直觉,一切都是真的。
枯坐良久,他起身取出一只纸鹤,发给渐寒——如今的守道者,亦是梦境中那场浩劫的缔造者。但他发纸鹤给渐寒,只因为渐寒是他唯一一个擅长占卜的朋友。
想来明日才能收到来信,沐予楚从石室中走了出来。禁制被触动,于是天剑宗的掌门知道,沐予楚出关了。
“师弟,”掌门放下手边的事务过来看他,“你心境提升了?”
沐予楚点头。
原本是无法解开的心结,预见了那些,总归随风去了。心境因而得到提升。换言之,他借了未来的因果。
但这些事他没必要对掌门说,因为他与天剑宗的关系比外人想的更疏离,与师兄即掌门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师父坐化前的留言,让宗门中不少人都忌惮这自己。
“心结解开就好,这次你闭关良久,怕是许多人都忘了你了,不如出席宗门的传道会,活跃活跃。”掌门建议。
沐予楚活跃度越高,对天剑宗整体来说,是有好处的。
这是他在天剑宗中的义务,他不会有什么不情愿。他没有异议,点头同意。
商量妥当后,沐予楚便去准备传道会上将传授的内容。
第二天,渐寒的纸鹤飞来。
信上寥寥几句,充满戏谑,却强调了一个事实:
“我闻清逸惧因果,昨日刚把卦象作。
批词得出不可说,三千因果汇东泊。”
他欠一人无尽因果,而那人,在“东泊”。
“东泊”或许是渐寒暗示的词语,其具体方位还要推测。
然而这数不尽的因果,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说,梦中之人,真实存在。
那场动乱,必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