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宗主失败后我养了一塘鱼》紫青墨

38、入魔

　　殊雪卿生在冬日，他出声那日漫天飘雪，所以母亲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他三岁时，缠绵病榻的母亲死了。

　　穿着千金一匹的蜀锦织成的衣物的女人踏进了他和她母亲所住的破烂小屋。
　　女人发髻上的金簪在阳光下格外刺目，有一瞬间，让殊雪卿晃花了眼。

　　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傲然让殊雪卿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一刻起，殊雪卿就隐约觉得，他以后也要当个人上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世上所有人。

　　女人看了他一眼，像看到了什么脏污的东西，轻慢道：“这就是老爷和秦淮巷的女人生的孽种？”
　　女人旁边年纪稍大的妇人急忙道：“夫人，就是他。”

　　她伸脚，绣着牡丹花的鞋面都比殊雪卿的脸干净。
　　她脚尖绷着，抵着殊雪卿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了头。

　　“叫什么名字？”

　　一个三岁的小孩，尚不知道屈辱是什么。

　　只知道有人问他名字，他要回答。

　　“殊雪卿。”

　　女人收回脚，讽刺道：“一个孽种，倒取这么文雅的一个名字。”
　　她旁边的人也应和：“还取殊姓，心可真大。”

　　女人拨弄了下指甲慢悠悠道：“再心大不也死了，人就不应该贪要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她转身离开，声音远远传来：“一个小孽种，殊家又不是养不起，随便带回家打发到偏僻的院子里去。”

　　殊雪卿入殊家，进的是侧门。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房子，房子里的仆人比街上走的人还多。

　　两天没吃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殊雪卿来殊家的第一件事，是被仆人折腾的去洗澡。

　　他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父亲，从他眼中看到颇为虚假的怀念。
　　不知道是在怀念他早死的母亲，还是在怀念他曾逝去的光阴。

　　父爱来的廉价又短暂，仅仅不过一月，他就将他的儿子抛到了脑后。

　　他一个人生活在个偏僻的院落里面，吃的是下人的剩饭，穿的是旧年料子做的衣服。
　　他就像生长在泥地里的野草，顽强生长着。

　　后来，他的生活逐渐好起来。

　　他认识了接他来殊家的那女人的孩子，不动声色的讨好他，借着他接近能让他活的更好的父亲。

　　他在殊家待的十几年里，都伴随着殊廷彧。

　　殊廷彧是殊家的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活的像天亮时照出的第一缕光，没有任何污浊。

　　他们说，这是殊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子弟。
　　连他外出时，都会接到不少大胆女子掷来的荷包。

　　他对所有人都温和以待，当然也包括他。

　　每每对着他的好，殊雪卿没有感激，更多的是自卑化成嫉妒，越来越浓烈，烧的他整夜辗转反侧。

　　衡初元君是三月来殊家的，桃花飞了漫天，他记得很清楚。

　　仆人传有仙人来了殊家，听说是专门接大公子去天上的。

　　殊雪卿手指紧紧地扣住了桃树，指甲外翻，鲜血横流，都感觉不到痛。

　　他只是默默质问了一句：“为什么？”

　　有些人天生就出现在云端，他要的东西自会到他手中，就连他弃之敝履的东西，也是旁人的求之不得。

　　衡初元君在殊家停留了三日，来殊家收徒也只是因为曾欠了殊家因果，此番来特意了结因果的。

　　殊家即将出一个仙人，这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若不是碍着衡初元君在，殊家来攀亲戚的人估计都会将门槛踏破。

　　整个家中，没有沉浸在喜悦中的，大概只有那女人。

　　他站在窗外，听着女人的哭诉。

　　“你爹狠心，将你送给那仙人去苦修，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爹他儿子多他不急，外面说不定还养着几个我不知道的，再说了修仙有那么简单吗？我可听说九死一生，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母亲，我会时常回殊家来看你的。”

　　殊廷彧的安慰反而让她哭的更凶：“我苦命的彧儿，我还想着明年给你说亲，让你成家，这下全完了。”

　　哭声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了黄昏。

　　霞光染黄了半边天，金光洒下，氤氲着往天际去。

　　门“咿呀”被推开。

　　“雪卿？”

　　殊雪卿垂眸，低声道：“听说兄长马上要离家，归期不定，特来拜别。”

　　“你有心了。”

　　殊雪卿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穿过水榭，来到一株桃树下。
　　桃花纷纷下落，有一瓣落到了他肩膀上。

　　看着他雪白的衫，淡定从容的姿态，殊雪卿只感觉一只野兽将他内心全部的光都给吞没。

　　他问：“那位住东厢的客人真的是从天上来的吗？”
　　殊廷彧失笑道：“你别听下人们胡说，那是清都的衡初元君，修道之人。”

　　殊廷彧和他讲了很多，讲了九州之外的八荒四海，讲了世界很大，九州只是其中渺小的一块，还讲了能够呼风唤雨的仙人。
　　他的学识和眼见都很开阔，而殊雪卿却十几岁了都未入过学堂。

　　殊雪卿想到了衡初元君，他其实看到了，他从云雾中落下，衣袂翻飞的翩然模样。

　　一株小小的花，被野望滋长，开的盛放。

　　他抬头，第一次直视殊廷彧，这样的动作甚至让他吓了一跳。

　　“兄长，我也想成为仙人，你将机会让给我可好？”

　　他听见他这样说。

　　染血的桃花瓣被埋在了树下，枝头的桃树好似开的更艳了一些。

　　距离衡初元君约定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刻，可殊廷彧迟迟未到。

　　衡初元君眉头微微蹙起，随后又松开。

　　殊老爷讪笑道：“舍子顽劣，已经派人去唤了。”

　　“不用了。”衡初元君神色淡淡，“既然无缘，那就此做罢吧。”

　　殊雪卿换了身白衣，他在衡初元君即将离去时踏入了前厅。

　　他浅浅笑着，笑容竟有几分像殊廷彧。

　　“元君，您看，我如何？”

　　“你？”
　　衡初元君扫了他一眼，反正是来还因果的，哪个是殊家人当他徒弟都无所谓。

　　只不过这个看起来资质更高一些。

　　“好。”

　　殊雪卿紧握的手松开，他觉得他曾所受的苦，就是为了如今。

　　他步履从容的跟上衡初元君，一举一动都带着殊廷彧的影子。

　　他会活的比他更好，他当时这样想。

　　***

　　“虔绫师妹，我这一生都在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过是一个机缘罢了，只要我想要，那就会是我的。”
　　殊雪卿用柔和的声音说着狠戾的话。

　　“这云衍秘境中这么多机缘，你若是要随便再寻一个不就好了？”
　　虔绫看着紧随着她的图册，没了得到机缘的喜悦，只觉得是个麻烦，会让她送命的东西。

　　“我推演天机，得到我破元婴入分神的契机就在战神殿，所以虔绫师妹，我只能牺牲你了。”

　　星辰之力凝结，变成了一个罗盘，他拨弄罗盘，倾泻而出的星辰之力将虔绫包裹，不断冲击她的气海。

　　虔绫试图和侵入她气海的星辰之力抗衡，可收效甚微。
　　气海破碎，灵气外泄，漂浮的图册掉落了下来。

　　殊雪卿捡起地上的图册，淡淡道：“虔绫师妹，你气海破碎，灵气全无，机缘与你无关了。”

　　他挥手，一道星辰之力打入虔绫的体内，游走在她的经脉之中，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殊雪卿收起罗盘，将虔绫体内残留的星辰之力全部清除。

　　他真诚的道谢：“虔绫师妹，多谢你的牺牲，我会用变得更强来报答你。”

　　虔绫：“……”

　　呸！伪君子，不要脸！

　　殊雪卿走了，战神殿的门被阖上，所有的光消失，虔绫面前一片黑暗。

　　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不想死，她埋在树下的酒还未挖出，和小师姑、云景他们约好了出了云衍秘境去赏花喝酒。

　　惊怖剑的虚影突然飞出，从虔绫体内穿过，她整个人漂浮起来。
　　她体内的封印破碎，魔气游走全身和潜藏在惊怖剑中的魔气遥遥呼应。

　　红色的魔纹在虔绫脸上生出，惊怖剑中的魔气钻入她的体内。

　　魔气在虔绫体内暴涨，她无意识的控制魔气，断裂的经脉修复，全身魔气运转不息。

　　战神殿开始坍塌，魔气肆虐，最后不断压缩。

　　虔绫通红着双眼整个人被魔气侵蚀，杀意涌上心头。

　　掉落的红绫枪挥来，她扫开碎石，找寻殊雪卿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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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魔气？”
　　云景惊呼。

　　莫绾心沉了下来，看来虔绫还是跟剧情中描写的一样，体内的封印破除，吸入了云衍秘境中残余的上古魔气。

　　旻华道祖的声音传到脑海中，他声音没有了散漫，多了凝重。

　　“云衍秘境被魔气影响，快要坍塌了。”

　　有了魔气作为指引，云衍秘境中的其他弟子全部往魔气方向靠近。
　　莫绾在途中遇到了同样前往魔气散发处的柳云涧和叶寒霜。

　　虔绫一柄长枪和殊雪卿战的昏天暗地。

　　“那不是挽月公子和云衍宗的虔绫师妹吗？”

　　又是一道魔气，和殊雪卿挥出的杀气相碰。

　　有人颤抖道：“云衍宗的虔绫这是入魔了？”

　　殊雪卿下手越发狠戾，出手就是杀招，要让虔绫命丧于此。
　　杀一个入了魔的弟子，殊雪卿也不怕云衍宗会怪罪。

　　“殊雪卿这是入分神了吗？”
　　“不过在秘境中待了几日，他就入分神了？”

　　殊雪卿折扇何拢化成青色的弯刃，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弯刃刺向虔绫。

　　霜花剑突然飞来，和弯刃相碰，划下一道细碎的火光。

　　两方灵力相碰，彼此分毫不退。

　　殊雪卿神色淡淡：“云衍宗弟子是要阻止我杀魔吗？”

　　莫绾飞身落到虔绫身侧，她恍惚了片刻，低喃道：“小师姑……”

　　虔绫身上的魔气平息，她闭上双眸，昏了过去。

　　莫绾及时抱住她，冷冷地看着殊雪卿：“你要杀谁？”

　　殊雪卿收回灵力，朝莫绾行了一礼：“莫小师姑，我只不过是替云衍宗清理门户罢了。”

　　柳云涧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言，听到殊雪卿这话才反应过来：“替我云衍宗清理门户，殊道友好大的口气。”

　　莫绾看了柳云涧一眼，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拳。

　　她叹了一气，用灵力将虔绫体内肆虐的魔气封住。

　　云景低声道：“虔绫师妹没事吧？”
　　莫绾摇头：“没事。”

　　殊雪卿从容道：“我和她打斗时发现，虔绫是天生魔体，之前未察觉是因为被封印封住了。云衍宗混入了魔族之人，这不是小事。”

　　柳云涧依旧冷冷道：“这自有我云衍宗处理，不用旁人多管闲事！”

　　“你们不是想包庇这魔女吧？”
　　“别是云衍宗早和魔界勾结了吧，这个虔绫可是谢临渊的弟子，他怎么会发现不了这魔女是魔体？”

　　气温冷了几度，霜花剑从叫嚷的人面前略过，直接封住了他们的嘴。

　　楚随伸了个懒腰，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草叶子。

　　“我还以为只有灵泽渊的邪祟整日里聒噪叫个不停，没想到长着嘴巴的人比邪祟还聒噪。”

　　他话音刚落，地面便开始振动，一条巨大的裂缝破开。

　　“魔气！！”
　　“是魔气！！”

　　丝丝缕缕的魔气从裂缝中渗出，凝结成一个虚影。

　　长泽拂尘一扫，闭目开了天眼。

　　他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是上古魔神的一缕魔气。”

　　“什么——！”
　　有人叫嚷道：“云衍秘境内怎么会有上古魔神的一缕魔气！”
　　“云衍宗果然和魔族勾结了！”

　　莫绾断月鞭猛地引下一道天雷，劈在那人身上。

　　“再乱说话，可就不只一道天雷了。”

　　这缕魔气似乎有着上古魔神的意识，他抬手就抓住了一个弟子，不断吸取着他体内的灵气。

　　在魔气的压制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这可是上古魔神，哪怕是一缕魔气，我们都不是对手。”
　　“要死在云衍秘境中了吗？”

　　莫绾怀中的水镜飞出，旻华留在水镜中的一抹神识飘出。

　　青色的虚影只是一挥袖，庞大的灵力便将魔气冲散。

　　旻华一掌就将那缕魔气送出了云衍秘境。

　　他淡淡道：

　　“滚回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