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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陈斯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这些,但是他不是很愿意回忆。那些回忆让他觉得自己很脏,或者说,龌龊不堪。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的目光总会黏在那些少年身上。那些男孩肆无忌惮地讨论着班级里美貌的少女,喜欢的动漫,他则看着那些高谈阔论的男孩们,只是越看越自卑,越看越觉得自己令人作呕。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了我。这句话对很多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梗,而在他身上,确是真实的。他有什么办法呢?那些想法像是阳光下的蛆虫,它们挪动着,翻滚着,令人恶心却无法否认它们的存在。哪怕暴力的压碎毁灭,也会在地上留下特殊的印记。
      他喜欢那个少年,可是不敢再打球。他只能一遍遍从操场边路过,一遍遍地看那个挥洒自如的少年,一遍遍唾弃那个怀揣不良心思的自己,同时一遍遍加重这些不良的心思。
      他没做错什么,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某种过错。
      所以他不愿意回忆,似乎不回忆他就不是人群中特殊的那一个了,似乎不回忆他就能融入这些人群成为一个所谓的“正常人”。
      所以当盘锦铭认出他的时候,好像那些阴暗的东西都被放到阳光下,供人点评,这一切让他烦躁不安。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渴望被认出,有种隐秘的,那段时光不止他一个人记得,那份感情不只有他一个人珍视的幸福感。
      人啊,人。
      “所以你那个时候不是因为想打球才眼巴巴地看了那么久的?”盘锦铭的话简直就是一击直球,就差没直接问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他炒肉的手一抖,油星四处飞溅:“离远点,这边炒油,小心溅到你。”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不去了呢?”盘锦铭拄着头,开始吃小炒肉。
      “我毕业了啊!”
      “哦,不说我都忘了,你高我四个年级呢!”盘锦铭吃了一口小炒肉,似乎不太喜欢,开始对茄汁金针菇下手,“所以你今年多大了?四年,四岁在加上我念书早一年,二十七?”
      他把炒好的肉捞出来,收集好油,再次开火,炖肉,边做边说:“二十八。”
      “哦,大我六岁啊!大叔?”盘锦铭笑得有几分贱,夹着一块肉,似乎要投喂给他,“啊,张嘴大叔!”
      他侧身表示拒绝:“起开,我在做饭。”
      “吃一口嘛,斯斯?”
      “别闹。”他再次拒绝。
      “来嘛来嘛,阿斯?”
      “好了好了,”他不得已张嘴吃掉了那块肉。“可以了吧!”
      盘锦铭一脸阴谋得逞的微笑,笑得特别欠揍,还得意地说:“好吃吗?”
      “又不是你做的。”
      盘锦铭理直气壮地回答:“是做给我的。”
      他给炖肉的锅子盖上盖子,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做。”也坐下来。
      “我会夸会做的你啊!”盘锦铭脸皮的厚度怕是论千米的。
      他是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只是这个笑嘻嘻的盘锦铭,实在是让他喜欢得很。
      为什么人要恋爱呢?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人共度余生呢?为什么要和一个和自己不是那么一致的人相互争吵磨合呢?
      大概就是为了在每一个平凡普通却让人精疲力竭的日子里,能有一个人,一起吃饭哪怕是叫的外卖,能有一个人一起做家务哪怕是最普通的擦洗,能在最寂寞的一秒有一个人在左右。
      吃过晚饭后,他本能的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盘锦铭却拉住他。“我来,这个我会。”
      他抱着手臂,看着盘锦铭一件一件收拾残局,剩下的菜倒进垃圾桶,盘子丢进水池,然后开始清洗碗筷。粉色的橡胶手套带在盘锦铭的手上,让他怎么看怎么想笑。他把这个人当天神供久了,一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什么天神,只是一个人,甚至还有点小流氓,顿觉不知所措。可是倘若抛开这种不适,他竟然觉得有几分幸福。
      他看着盘锦铭洗碗懒懒地开了口:“你这么勤快,顺便把地拖了吧!拖把就在你右下方的柜子里。”
      他只是调戏一下,没想到盘锦铭回了他一句:“好。”
      他瞬间没了兴致。“我只是开玩笑的。”说着自顾自拿起了拖把,开始拖地。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盘锦铭说,“你不喜欢就我来做嘛,又不要紧的。”
      那你要是不喜欢呢?你也不喜欢怎么办呢?他半句话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洗碗的水声混合拖把的有规律的移动,规律而令人心安。有时候,现世安稳就是谁都不去戳破安稳下的暗流,没有到爆发就还有可以挽回的地步,就还可以称得上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他打扫门口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盘锦铭还没有钥匙。
      “那个,”他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门口毯子下面有一把备用钥匙,你先拿着用,记得配一把补回去就好了。”
      盘锦铭在厨房里答应着:“嗯,知道了。钥匙这么放在门外不会不安全吗?”
      “家里又没有什么好偷的。而且这种筒子楼大家都相互认识,会帮忙看着的。”
      交了钥匙,再置办一些基础的洗漱用品,盘锦铭就这么搬进了他的家。幸好他也是一个男孩子,他们日常用的东西可以互用,不需要准备太多的东西。
      吃过饭后,盘锦铭鼓捣了一下家里的热水器,很快就学会了基础的使用方法,钻进去洗澡。
      他呢,慢吞吞地打开电视摊在沙发上。如果说他有什么特别乐衷的消遣的话,那么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算是一个,只是今天他却有点漫不经心,昨天他在旅馆里,在水声起来没多久,就像做贼一样的偷溜掉了,而今天,同样的这个人在他的家里洗澡。卫生间的水声渐渐小了,电视剧演到关键的情节,他却开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脸涨得通红,随着时间的消逝才一点点褪去。他脸上的潮红刚褪下去,卫生间里的人就走出来了,穿着他的衣服,用过他的洗发水,身上还留有他的味道,只是掩盖在烟味下面。
      雄性保卫种族镇守领地的本能是通过世世代代的进化刻在DNA中的。动物圈领地的方式是最直接的气味。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这个人身上一股烟臭味,他还是能闻到细细的一股薄荷香,那是他习惯的洗发水味道,并因此生出隐秘的喜悦。
      盘锦铭坐在他身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擦一遍甩头,活像是刚从浴缸里面死里逃生的宠物狗。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说:“我帮你吧!”
      盘锦铭垂死挣扎一般地更用力甩了甩头,结果除了甩了身边人一身水什么都没有改变。终于放弃了,乖顺地交出了手上的毛巾。
      他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拉开一点,更方便动作。
      盘锦铭却会错了意,干脆躺在他的膝盖上,任凭他揉搓自己的头发。
      盘锦铭瘦到有些硌人,背后的骨头压在他的腿上,有点疼。男孩子的身体不像女孩子一样柔软,却是坚硬的,温热的。他的发丝看起来很硬,可是这样摸起来,却软的不行。摸起来真是很舒服呢,在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拨乱这个人的头发,却正撞上一双眼。那里面是他的倒影,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眉目间的欢喜。盘锦铭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委婉,每一次都直戳戳地往他最见不得人的隐秘地方扎,他不止一次觉得对方好像已经把他看透了,却也不只一次在无所遁形的时候,被高拿起轻放下。他像是汤姆猫的杰瑞鼠,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想抓住他还是不想抓住他。
      “好了,”他收敛了笑意,“起来,我也要去洗澡了。”
      “嗯。”盘锦铭却没有起身,甚至也没有收敛看向他的目光。
      他不得不重复:“起来,我要去洗澡了。”
      盘锦铭这次温吞吞地耍流氓:“你去啊,我又没有拦你呀!”
      得,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手动移动躺在他腿上的人。
      腿上的流氓说:“再让我躺一下,不着急。那里面一股烟味,让它散一会。”
      “那你也要起来啊!”他听话地放弃了移动。
      “我躺着又不碍着你什么?”盘锦铭拒绝,“你看你的电视,我躺我的。”
      “对了,”盘锦铭悠悠地补充,“不准找机会摸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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