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栖叶枝

3、车上

　　房间外的走廊上，刚才酒桌上起哄的好几个人都在外面等着。
　　他们看出来这位金主爸爸生气了，都惶恐地站在门外。

　　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金主爸爸手里牵着他们刚才起哄的那个小翻译，从空无一人的房间出来了。
　　小翻译红着眼睛，低着头，腰上还系着男人的外套，一只手被人牢牢握在手里。

　　先前那个“提点”黎樱的林总，见状巴巴凑了过来，嬉笑着跟黎樱说什么“早说就不至于误会了”之类的话。
　　黎樱连个假笑都挤不出来，扭着头不想再理会这些人。

　　季明琛无视这些人不安的神色，牵着黎樱往酒店外走。
　　司机已经开了车等在门口，季明琛拉开车门，扶住少女后腰，轻轻一托，很自然就把人带上了车。

　　“住哪儿？”
　　等她坐好，他倾身过来，给她扣好安全带，低垂着眉眼，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黎樱抬起眼望他，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滴泪珠，她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您是要送我回去吗？”

　　季明琛对上小姑娘澄澈的双眼，软软的，不设任何防备。
　　“不然呢。”他噙了点笑，“还是你想去哪儿玩？我都可以陪你。”

　　“不是不是，”小姑娘慌得直摆手，“您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送我。”
　　她不敢随便让陌生人知道自己家住哪儿，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好。

　　“不麻烦，反正你去哪儿我都顺路。”
　　季明琛看着身旁的小姑娘，觉得她软软的，哪儿都想捏一捏。

　　他一只手抬起来，在半空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落下来，把小姑娘一只手拉进掌中，捏她柔软的手掌心。
　　她手掌细细小小，摸起来软乎乎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掌心有点凉凉的潮湿，像是吓出了点细汗。

　　啧，这点胆子。
　　季明琛心里啧了声，看着少女有点害怕、又不敢惹怒他，抿着唇小小地往后缩手。
　　“怕什么。”他语调不自觉的就放柔了，“就送送你，又不会吃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气得漾起水意，睁得圆圆的，努力瞪着身旁的男人。
　　看不出生气，倒有几分撒娇的样子。

　　为什么啊？
　　黎樱想不明白，委屈又无奈，问他：“您为什么要送我啊？”
　　她和他又不认识。

　　季明琛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越看这小姑娘越喜欢，直想把人搂进怀里揉一揉。
　　“我看你长得像我女朋友。”

　　黎樱情不自禁往旁边挪了挪，心里很怀疑这话的真实度。
　　她心里藏不住话，这样想着，嘴上也问了出来：“真的吗？”

　　“真的。”季明琛笑眯眯也靠近她一点，“哪里都像，长得像，说话也像。”

　　“唔……”刚才那一小杯红酒的后劲上来了，黎樱眼皮一点点往下垂。
　　她心里迷迷糊糊的，觉得这个人的话，听起来还是像在耍流氓，一点都不可信。

　　“小黎樱，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句话像是低叹一样，轻轻的说出来。
　　少女小脑袋一点，说句话的工夫就睡着了，没听见男人说了什么。

　　季明琛吩咐司机“开稳点”，一手扶住她一颠一颠的小脑袋，另一手扯过一条薄毯，给她披在身上。
　　做完这些后，他才仔细欣赏起了她恬静的睡颜。
　　小姑娘从小就养得极好，皮肤光滑莹白，浅樱色的唇看起来格外柔软。

　　她刚才掉了些泪，眼妆都花了，有点吓人，还有点狼狈。
　　但季明琛像完全看不见那些似的，将酣睡的少女仔仔细细端详，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Boss，去哪儿？”
　　前排的林秘书轻声询问。

　　季明琛想了想，“去R大门口吧。”
　　算了，要是直接开去她家，她怕不是要吓坏了，八成会以为自己遇上了什么跟踪狂。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她的确居心叵测就是了。

　　车子安静地开了一会儿，季明琛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
　　“林唯。通知希桦公司，把刚才那人裁了，业内永不录用。”

　　“是。”坐在前面的美丽女秘书微微颔首。
　　也没问是谁，她知道，肯定是那个对黎樱毛手毛脚的啤酒肚男人。

　　季明琛面上露出一点点狠色，他觉得这样对那个人还是轻了。
　　是真想把那人手剁了。
　　他的小姑娘，他自己都还没舍得碰——那个人怎么敢？

　　他收回视线，身侧的少女睡得脸颊温热，额角抵着他的手心，像是睡在他手里的一只毛茸茸小仓鼠。
　　唇角微扬，他轻轻俯下身，怕惊醒了她，只轻轻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嗯，这样才算给他碰过了。
　　偷到香的男人心满意足，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小姑娘娶回家。
　　他想得到她想了四年，现在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

　　黎樱一觉睡醒，发现车停在学校门口时，果然被吓到了，再看季明琛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跟踪狂。
　　季明琛手指轻点她身边的速记本，说都看到了，黎樱才放下心来，又有点懊恼。
　　她用的速记纸是学校统一发的，上面印着校名，人家好心送她回来，她还当人家是跟踪狂。

　　等她回了寝室，把系在腰上的那件男式外套收好，今天这趟兼职的工钱也打到了她的账户里：
　　——银行卡入账：20000元。

　　她想起早上给林总的助理留信息的时候，那个小助理说，怎么也得等到月底走了流程才能到账的。
　　现在结工钱结得这么利索，想来和季明琛不无关系。
　　想着想着，黎樱又有点心软，人家帮了她这么多，也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倒显得她小心眼似的。

　　她跑去学校的ATM机，取了一些现金，放在信封里，准备回去把欠的房租补上。
　　又给裴宴发了条微信，问他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

　　把装着现金的信封拿给老奶奶的时候，老奶奶又推回来，笑眯眯捏了捏她的手：
　　“孩子啊，不着急，等大龙回来，我就跟他说，你们把欠的都补上了，不让他去难为你们娘儿俩！”

　　想起昨晚的事，黎樱心里对老奶奶更加感激，转身的时候，她偷偷把信封放在了奶奶装鸡蛋的筐子里。

　　黎妈妈已经恢复了清醒，中午做好了饭，正等着女儿回来吃。
　　黎樱在那桌酒席上也没吃多少，便和妈妈一边吃着饭，一边讲些学校里的趣事。

　　快吃完的时候，手机又收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黎樱拿过手机一看，是裴宴回了她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的消息——
　　【裴警官：我们黎樱挣钱了？那我可要狠狠吃你一顿】
　　后面跟了个呲牙笑的小黄脸。

　　黎樱抿了抿唇，眼里漾开一点笑意，两手捧着手机打字：
　　【没问题！我们去金茂吃！】

　　消息发出去，她又有点心虚——这次虽然赚的多，但补交了房租后，真就没剩多少了。
　　可裴宴这段饭，她还是必须得请的。

　　裴宴是附近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刚毕业，妈妈第一次发病跑的时候，她去派出所报警，当时就是他陪她一起找的。
　　后来，几乎每次妈妈出事走丢，裴宴都会来帮忙。
　　昨天也是，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给裴宴打了电话，拜托他去几个妈妈常去的地方尽快找一遍。

　　一直以来，迫于条件，她都很少能有机会郑重地感谢他，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次她第一回自己挣了笔大钱，当然要找裴宴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黎妈妈看见女儿捧着手机，脸上抿着点浅笑，便也笑了起来。
　　“是小裴？我看那孩子挺好的，长得周正，人品也好，年龄和你也差不多——”

　　“妈，你别乱想！”黎樱啼笑皆非，抱着妈妈手臂撒娇，还凑过去给她看两人的聊天界面。
　　“你看，我就是想好好谢谢他，没别的了。”

　　对裴宴，她的确没有更多想法。
　　她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想谈恋爱了，光是要兼顾学业和两个人的生活，就已经要耗光她的全部精力了。

　　脑海中，那件昂贵的高定西装外套一闪而过，还有男人笑眯眯冲她说“我看你长得像我女朋友”时的样子。
　　模模糊糊，浮光掠影一般，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黎樱摇摇头，赶走脑海里的影像，拿了记账本坐在窗下，仔细记录这一天的收支。
　　以及，她到底能拿出多少预算，去请裴宴吃一顿饭。

　　*

　　她和裴宴约在世纪金茂门口见面，过了约定的时间十五分钟，裴宴才气喘吁吁从出租车上下来。
　　“抱歉抱歉，队长临时喊我们出去执勤，我来晚了。”

　　他值完勤就马上赶过来了，急出一脑门的汗。
　　黎樱看他要用手抹，把自己随身带的手帕递过去，让他擦擦汗。

　　裴宴是个面目白净清秀的年轻人，浓眉星目，肩膀宽阔。
　　体格并不算特别壮实，但能看出隐隐的肌肉感，穿上制服的时候，也是会令女孩眼前一亮的青年。

　　“没关系，我才看到。”黎樱柔声宽慰他，收回手帕，又从包里摸出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裴警官想好吃什么了吗？”

　　少女体贴询问，青年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肩并肩开开心心往大厦里走了。
　　不远处缓慢行驶的银灰色座驾里，季明琛紧紧盯着两人相偕的背影。
　　“去金茂。”

　　今天跟着的不是那个美女秘书，是个小助理。小助理拿起iPad对照行程：
　　“Boss，您晚上和苏总是约在前面的‘云色’。”

　　“我知道。”已经看不见人了，男人才缓缓收回视线，“先去金茂。”
　　跟别人吃个闲饭算个屁，他媳妇现在都要跟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