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绿色月亮

4、蝉鸣蛙叫和想来就来

　　晚上11点，“喔哦喔～喔哦喔～”的声音从孟州脑边的手机发出来。

　　对于沉睡中的人来说，这几声公鸡叫，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孟州反手把闹钟按掉，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刚睡醒，又没睡够，表情管理完全失控，一脸凶神恶煞。

　　小孩儿也醒了，正一脸懵懂，看见孟州坐起来也跟着坐起来。

　　孟州缓了十几秒才醒过神来，单手揉了揉脸，跟小孩儿解释，“我要去干活了，你继续睡。”

　　说着跨过小孩儿从床上下去，进了厕所开始放水。

　　放完水之后才算真正清醒，从厕所探出头去看，发现小孩还愣愣坐着，“你继续睡，躺下。”

　　小孩儿听话地躺下了。

　　孟州这才收回头，开始刷牙洗脸。

　　洗漱完之后，走到床边的筐开始翻出衣服换。

　　都是男的，孟州还给他洗了澡，所以自己换衣服也没什么避讳，直接背对着床把上衣和裤子都脱了，穿上工作服。工作服，顾名思义，就是干活穿的衣服，是比平时穿的脏一点的衣服。

　　换好衣服，挎上钱包，拿着车钥匙和大茶壶，孟州回头看了床上的小孩儿一眼，才发现他根本没继续睡，一直盯着他看。

　　“你安心睡，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时间并不宽裕，孟州说完这句话就转头往门外走了。关门的时候发现床上的小孩儿正抻长了脖子往外看。

　　孟州没忍住问了一句，“想跟着我吗？”

　　话落，小孩儿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孟州只得又花了十来分钟等小孩儿洗漱，又找了件深色的衣服给他换上，鞋还是穿孟州的拖鞋。

　　两人把门反锁好，乘着月色，相携着往外走。

　　孟州是个菜贩子，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半夜起床，开着大货车到菜农那里拿菜，再运回市场，卖给别人。

　　这份工作是孟州的父母之前做的，在父母出事后，孟州孤家寡人，没怎么多想，也干起了这个。

　　大货车也是父母留下的，蓝色漆，停在一个露天停车场里。

　　车前头是那种6座的，分两排，第一排就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第二排是联排，像一张小沙发。

　　孟州让小孩儿坐到后面去，困的时候可以补觉。小孩儿可能没听到，已经好奇地爬到副驾驶上去了。

　　孟州懒得让他换位置了，侧过身子帮小孩儿把安全带系好，叮嘱着：“以后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安全带系好，知道吗？”

　　小孩儿抓着安全带，听话地点点头。

　　孟州又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开车驶离了停车场。

　　小孩儿可能没坐过车，一路上都表现地很兴奋，头一直往外伸，被孟州说了几次才安分地坐在位置上，但眼睛还在东张西望。

　　车渐渐从大道驶进泥泞的小路上，昏黄的灯景被甩在身后，路两边换成杂生的草丛。大货车边走边颠簸，晃荡得厉害。

　　小孩儿有点害怕，眼睛紧紧盯着孟州看。

　　孟州无法分心，路太烂，他怕不小心就冲进旁边田里。

　　所幸这条路不是太长，车子拐了个弯，进入了一条平整的泥土路上。

　　路边已经有很多菜码好放着了。

　　孟州左拐右拐地开了几分钟，到了一处房子边停下。

　　说是房子，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搭在田里边的小屋，菜农里为了照料田里面的菜，都会选择就近住在田边。

　　孟州熄了火，下车后反手把车门关上，显然一时间已经把车上多了一个人这件事儿忘了。

　　小孩儿见孟州下车急了，在车门那扒拉了半天才学会开。刚想往下跳，才发现下面根本没有路，都是田。
　　路太小了，孟州停车的时候有意靠右停，给左边留了下车的地方，右边就没了。

　　小孩儿没地下车，急的团团转。

　　孟州正背着车在跟菜农交谈，没注意到后面。

　　小孩儿不敢打扰到孟州。
　　他想了想，把车门关上，在副驾驶座上跪坐起来，小心地爬到驾驶座上，再打开车门下了车。

　　孟州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下车了？”

　　菜农没见过阳阳，问孟州，“哪来的孩子？”

　　“亲戚家的，在我那里暂住，晚上好奇跟来看看。”小孩儿的来历不好多说，孟州囫囵地解释了下，侧过身揽住小孩儿的肩。

　　时间紧，菜农没有多问，孟州放开阳阳，和菜农合力把菜搬上车厢。

　　绿油油的空心菜被扎成拳头大的一小捆一小捆，又整齐地码在大铁筐里。两大筐，每筐几十公斤。

　　孟州站在车厢上，一手拿着一个铁钩，勾住筐的纹路边缘，另一只手牢牢握住车门，站在地上的菜农双手扣住铁筐，两人合力，一块把两筐菜抬进车厢。
　　小孩儿愣愣看着，想上前帮忙又不知从哪下手。

　　孟州跳下车，把车门关好，跟菜农说了两句之后，冲小孩儿招手，“阳阳，先上车。”

　　阳阳立刻往车头跑，手脚麻利地翻上车，然后翻坐到副驾驶座上，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孟州在他身后上了车，揉了揉他的头发，继续开往下一家菜农。

　　这几个菜农以前都是卖菜给孟州父母的，孟州自己干之后，找的也是他们，达成长久合作关系。

　　大货车走走停停，车厢里堆的菜越来越多。后面几次孟州都没让小孩儿下车。

　　阳阳把头从车窗伸出去，紧紧盯着车尾巴后面的动静。

　　夏日的夜晚，郊外的天空星星格外的多。蝉鸣蛙叫嘹亮，空气闷热。偶尔一阵风，吹过田里郁郁生长的青菜，再吹拂到人身上，仿佛窃来的清凉。

　　田边的蚊子也格外的多，孟州一直走动的还好，阳阳这种坐在车里的，车厢就这么大，蚊子咬他的时候躲都躲不开。

　　好不容易把菜都弄好了，去市场的路上，孟州让小孩儿数数都被盯了几个包。

　　小孩儿听话的很，立刻拎着裤腿数了起来。

　　“九个。”阳阳仰着头看向孟州。

　　“这么多？”孟州空出一只手，从车里翻出一瓶清凉油递给他，“涂点这个。你这么招蚊啊，下次别来了，在家里睡觉。”

　　“来。”小孩儿边涂清凉油边说。

　　车子又驶上了来时那条泥泞的路。

　　车厢重新安静下来，后视镜上的挂件跟着车子左右摇摆，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清凉油的味道慢慢散开了，吸进胸腔里，一阵清凉。

　　蝉鸣蛙叫渐渐被抛之车后，车子再次回到平整宽阔的大道上，孟州拾起刚才的话题，“为什么还要来。”

　　阳阳仰着头盯着路旁一个个一闪而过的路灯，映照在眼睛上，仿佛有一个个冒着光的小球呼啸而过在他眼睛上跑酷，他小声说：“想来。”

　　车速开的快，风灌进来，衣服被吹的鼓起，阳阳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快要起飞的风筝。他侧头看向孟州，嘴角慢慢咧开笑了起来，头发被风吹进嘴巴里，小孩儿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想来。”

　　孟州也笑了起来，大声回他：“想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