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绿色月亮

24、第 24 章

　　两人是第二天早上到的，出车站门时正迎着金色阳光。

　　孟州老家是在一个县城上，县城不大，高楼大厦也不多，从车站出来，路两边都是早点店。这些店几乎都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店，孟州从小就见过。店门口大多都立着一块红红的招牌，被太阳晒的皲裂掉色，店里的伙计肩上都别着一条白毛巾，炊烟袅袅，吆五喝六，是一处平凡又喧闹的光景。

　　孟州揽着阳阳的肩往里带，躲过了一辆飞奔而过的自行车。

　　“不好意思啊，我赶时间没注意到。”车上的少年冲孟州道歉，见到孟州摆摆手，就笑着转过头去，不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往后压，外套拉链没拉，蓝色的衣服在后背飞舞着，鼓鼓囊囊，年少莽撞。

　　孟州不自觉扬起嘴角，抬起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

　　阳阳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被捏了就仰着头冲孟州笑，圆圆的眼睛被阳光照着，透着琉璃色彩。

　　“饿不饿？”

　　“不饿，”阳阳背过手拍了拍身后的黑书包，书包随着他的动作瘪进去一块，他不好意思地笑，“我吃了好多。”
　　因着行李都是打包寄回来，没有什么大包小袋。他们此刻就一人背着一个书包，阳阳背的都是面包零食，上车前孟州买了一袋，把书包装得鼓起来，而孟州背得是两人的几件换洗衣服，也不重。
　　孟州捏着阳阳的手腕，想了想，“不饿就行。家离这里不远。来，带你走走。”
　　小县城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小轿车也有不少，穿行在不大的街道上，行人拥挤。路边也不乏商场、服装店，他俩虽然刚从大城市回来，但因为工作日夜颠倒的缘故，这么逛街的经历实在匮乏，阳阳开心又兴奋，小脸儿红扑扑的。

　　…

　　孟州的家确实离这不远，从车站出来拐了两条街就到了。是在街边的一小栋楼，孟州父母攒了大半辈子的钱都扔里面了，把房子买在家乡，就是想到老可以过得舒服些。可惜从头到尾都在外漂泊营生，更是死于车下，不得安详。

　　孟州摇摇头，把飘忽的眼神重新聚焦到眼前的房子上。

　　不大房子只有两层，一楼是两进式，外面是厅堂，里面是厨房。楼梯在里面，二楼有三间房，面积都不大，其中一个比其他两个大一些，算是主卧，是孟州父母从前的房间。

　　孟州自己的房间是临街朝外的，而最小的一间则堆着杂物。

　　孟州牵着懵懂的阳阳上了二楼，他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回来过了，脚步踩过，在米黄的瓷砖地面留下两串脚印。

　　房子久未通风，发着一股霉气，阳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孟州噗嗤笑了出来，原本难过渐渐被掩盖，他走过去把客厅的大窗打开，回头冲小孩儿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嗯！”阳阳高兴地直点头。

　　有风灌进来，把经年累月的尘和灰拂开。

　　“去把其他房间的窗户打开吧，我们来收拾收拾家里。”

　　…

　　两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房子久未住人，光是擦桌面的灰就废了两条毛巾。孟州去阳台那边找拖把，刚拿起，拖把就碎了。常年阳光直射，使得其塑料把柄早已变白变脆，压根经不起孟州那轻轻一握。

　　孟州看着地上干瘪的碎片，顿感头疼，喊道，“阳阳。”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阳阳捧着一堆床单被子跑出来，费力地从布堆后面探出头，“州哥？”

　　明明是冬日里，小孩儿却满头大汗，外套和厚毛衣早被他偷偷脱掉，眼下就穿着一件薄长袖。

　　孟州走过去把床单被子接过放回床上，转头冲人说：“先别弄了，我们先去吃个饭，顺便买个拖把回来。”

　　…

　　“吱呀。”木制的折叠门被掀开一扇，又被重新关上，孟州握着重新穿的滚圆的小孩儿的手腕，走在大街上。

　　他们家的房子是临街的，出来就是林立的商铺，元旦刚过，又临近年关，外出务工的人回来了不少，大白天的人挤人，街道两边是一些小摊贩，买些小吃食。

　　阳阳觉得新奇不已，捉着孟州的胳膊凑上前去看。

　　孟州眼底划过心疼，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阳阳还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儿，少时无依乞食，跟了他之后又只昼夜颠倒的干活儿，连白天正儿八经地走在大街的经历都匮乏。

　　既是认识到这点，孟州自然就想补偿。手机掏出来，小孩儿多看什么一眼，立马扫码付账，深刻贯彻买买买原则。

　　阳阳拦都拦不住，怀里没一会儿就被孟州堆满了吃食，他心疼哗哗流出去的钱，后面都不敢乱看东西了，生怕孟州一言不合又往他怀里塞。

　　怀里什么都有，五彩的棉花糖、腌制的凤梨、爆炒的栗子、金色的糖人、甚至还有一盒臭豆腐，还有几样阳阳没吃过的不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抱不住。

　　阳阳把臭豆腐塞进孟州手里，瞪了他一眼，“你吃这个！我就看了一眼，又没说想吃，”他咕哝个不停，眼睛却发着亮看手里糖人。

　　这个东西他之前还在捡垃圾的时候见过，一个老人推着一个小车摊，上面插满了糖人，他还记得里面有个孙悟空。

　　他现在手上这个是大老虎，很大，有他脸那么大，阳阳轻轻添了一口，甜滋滋的，美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他又把大老虎往孟州嘴边戳，兴奋地嚷着：“你尝尝，你尝尝，好甜。”

　　孟州唆了一口，砸吧嘴，差点甜掉牙，“太甜了，你自己吃。”

　　阳阳又收回手小声地啜起来。

　　孟州三两下干掉手里的臭豆腐，把盒子丢了，坏心眼地凑近小孩儿在他鼻子边哈气。

　　阳阳顿时皱眉，“好臭啊，”边抱怨边往旁边让了几步。

　　孟州哪会如他愿啊，握着人的胳膊往怀里带，张大嘴巴疯狂发送臭气。

　　小孩儿的脸皱成了一个大白包子。

　　…

　　两人走街串巷，把县城的街道逛了一遍，回来时肚皮溜圆，阳阳怀里还捧着一堆没吃完的小吃，孟州则拎着一个拖把。

　　两人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接到快递电话，寄回来的东西到了。

　　孟州把六、七个大纸盒都堆在客厅，小孩儿不知道从哪翻出个剪刀，兴冲冲地收拾起来。

　　…

　　等两人收拾好，已经月上西头。

　　整个房子焕然一新。灰尘被扫去，瓷砖恢复清亮，泛着水光。所有的房间房门洞开，铺上新的床单被褥，衣服被整齐地收拾进衣柜里，快递纸盒里的东西都被弄出来，各就各位地安放在房子各处。

　　窗户没关，外面的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孟州瘫在沙发上，阳阳枕在他腿上。两人吁吁地喘着气，嘴边的笑容却没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