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蝉笑

8、8

　　方珩提笔在北门画了一个圈，众人倒抽一口气。
　　北门？
　　不对。
　　方大将军最先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敌人最开始是准备进攻北门。”
　　方珩道：“不错，是我们操之过急了。我当时没有想通为什么会出现北门这么大一个漏洞，便设计将阿鲁围困了。原来真正的北门是这个用途。次次佯攻，降低我们的防御，然后再一举突破，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们来了这么一手瓮中捉鳖。”
　　方大将军道：“不怪你。那次围困也算是我们取得的一个小胜利，振奋了军心。况且，没有擒住阿鲁，敌军可能不会放弃佯攻，我们也可能不会猜到敌军攻城的想法。”
　　敌军的想法！
　　方珩和方大将军双眼一亮，同时看向对方。
　　方大将军提笔重重地圈上“西门”。
　　然后举起部署图，道：“我们应该从敌军的角度入手。自上次北门一战后，敌军就很可能放弃了将北门作为突破点。之后三个月更是毫无动作。我们在这三个月做了哪些调整？”
　　其余几人终于感觉摸到了点头绪。
　　王和答到：“我们抽调了驻守西门和西北门的部分兵力分摊到了除南门之外的其他门。”
　　方大将军：“对！虽然此时西门的防守军还是最多的，但也仅有不到一万。敌军若举全部军力进攻，就算是我，也扛不到援军到来。而拿下了主帅镇守的西门并且歼灭我军三分之一的军力，剩下的，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只得再退。”
　　其余几人恍然大悟。
　　方大将军布置道：“传令下去，除西门外的其他门留守一千人，剩下的全部集中到西门备战。”
　　几位将领都领命下去部署。方大将军也低头神色严峻地重新在地图上修改兵力部署。
　　半晌，留意到屋内还有人，不由得抬头，发现是方珩，神色才和缓下来，问道：“珩儿还有什么事吗？”
　　方珩道：“父亲，你说目曦国是我北唐友好的邻国，为何不向他借兵。”
　　方大将军嗤道：“我早就写过信给目曦国国王，那老匹夫以国力太弱拒绝了，不过他们承诺为我们守住南边。算了，弹丸小国，本也不指望他。只要他们不捣乱，我们守过这一波，两月后援军就会到来。”
　　方珩：“抽调的哪里的兵？”
　　方大将军：“国境南边的兵力抽调了五万，西缅国才经历了内战，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北防军虽然隔得最近，但是不敢轻易调过来，西北一乱，北边的荧惑肯定虎视眈眈，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趁火打劫。”
　　方珩点头，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方大将军安慰道：“放心，只要提前部署好，为父有把握击退敌军，只要这次击退敌军并对敌军造成重创，我们就不会再处于这么被动的防守局面。”
　　方珩却摇头，道： “我是觉得南城门过于安静了。就如北城门的佯攻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大将军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就这么想南城门也打起来。南城门有目曦国帮忙留意，那罗联军应该不会去多生枝节。你安心守好南城门，剩下的交给为父。”
　　其实方大将军也曾怀疑过，才会修书给目曦国国王，从回信中品出目曦国只想袖手旁观时才放下一点心。况且目前最紧急的还是西门。

　　一月后，那罗联军果然率领十万大军大举进攻西门。却不料西门外早已设下埋伏，那罗联军中计，仓皇撤退，最后安全退出的也不过四万余人。
　　北唐大军取得首次大捷。消息很快传回朝廷。皇帝龙心大悦，即刻命人向西北输送新一批的战资和粮草。
　　那罗联盟内部首次出现争吵。
　　那赫族长气得不停地摔盏，一边摔一边对着角落阴影里的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吼叫：“你不是说此计万无一失吗？你不是说以你对方勐那老混蛋的了解，他一定会向其他门分派军力吗？六万人，你知道损失六万人是什么概念吗？我军真正能够上阵杀敌的不过就十余万人，一下子折损近半。”
　　那人没有说话，还是罗戈族长站出来调节：“现在不是怪罪谁起内斗的时候，陈先生，你可有其他对策？”
　　陈先生从阴影里走出来，身上围着一个黑斗篷，看不清脸，他嗓音喑哑：“看来是敌军内部出现了变数，出了一个以前没接触过的高手，甚至可能是个新人，我才会毫无察觉并对他的作战方式不大了解。不过经此一战我也算大致有了底。”
　　那赫淳明显不吃这套托辞，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上次北门失足，阿鲁被擒你不是就这么说过了吗。”
　　陈先生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他道：“请两位族长放心，我自有后招。”
　　那赫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虽气恼，但也知道军队目前离不开这个军师，他们前期取得的胜利全靠这人出谋划策，所以他明白陈先生的手段，此时绝对不宜内斗决裂。
　　经过西门一战后，虽然北唐军也损失了一万余人，但重创了那罗联军。
　　那罗联军后退十里，仍然盘踞在九洲。两军相互试探过无数次，那罗联军发现北唐军多了援军，更加小心谨慎了。北唐军发现那罗联军更换了攻防策略，更加有度，进退自如。也不敢大举反扑。
　　双方就这样僵持到了来年入冬。
　　方珩站在西门上，看着下方的黄沙和焦土。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场仗打到现在已经打了三年多了，他也从一个面容尚且稚嫩的大将军之子长成了一个身长八尺的少年。战果传回长京，皇帝已经将他从一个随军提拔到了都尉，官居校尉之下。
　　方大将军站在他旁边，看着远方的九洲，道：“这个冬天过了，这场战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按照最开始的推测，那罗联军的战资和粮草已经不支持他们继续僵持下去了，收回九洲只是时间问题。
　　方珩心里有些不安，太安静了。最近各大城门都太安静了。但是从敌军情况分析来看的确是这么回事。他强安下心，道：“希望不要再有别的变数了。”
　　与方大将军一道用过饭后，他才启程返回南城门。
　　骑快马，半天便能往返西城门与南城门，南城门没有什么风波，方珩也偶尔会让州牧留守，自己到西城门与方大将军商讨敌情。
　　从南城门望过去，视野开阔，可以隐约看见远方目曦国的轮廓，看上去很安静。
　　北风过境，卷起一片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