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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失踪了一夜,知道的只有四处找寻她的丈夫和两个女人。
      如喜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一看到她,满脸激动的跑去张罗吃的。
      另一个,就静静地坐在廊桥上的亭子里,用一把紫纱茶壶,倒了两杯茶,也不说话,搁在桌上。
      她穿的并不鲜艳,古板的深蓝色衫裙,可惜了她的美貌,被这一身的寡淡给压抑。
      希冉的耳边,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笑语:如果榕榕你换一身鲜艳的衣服,能把整个月牙湾的女人都比下去。
      音犹在耳,却不料首先被比下去的,竟是她自己。
      明知道舒怀送她回来后直接去茶庄工作,看到她,心里仍像梗着一根鱼刺,扎得深,一道一道的疼,忽悠悠地就起了一拼高低之心,走上前,端起桌上的茶,放在鼻前嗅了嗅。
      “并不是什么好茶……”
      她扬起清脆的声音。
      榕榕点点头,露出清淡的笑容,
      “贺家是茶商出身,这样的茶,的确算不得好,可只要我们喜欢就行。”
      你吃得好,就不管是不是别人的吗?
      希冉猛地抬头,话语几乎脱出口,看见榕榕不紧不慢的样子,又强自压下了火,扯动唇角,算是笑容,
      “大嫂……”
      音尾拖的长长的,变了味的尊称让榕榕轻微簇起了眉头,
      “希冉,怎么忽然叫我大嫂?不是说好以名字相称的吗?”
      “名字?”
      希冉冷笑,
      “用敬语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大嫂,我是你的弟妹,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榕榕愣了一愣,挑起眼帘,飞快地扫了希冉一眼,
      “弟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一夜不见,你想必有话对我说?”
      “呵呵……”
      希冉笑着,手指沿着茶杯兜着圈子,
      “茶叶固然是差,胜在大嫂的手艺好,却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希冉是否仍有幸饮一杯好茶?”
      榕榕顿时像被雷电劈中,全身僵硬,却只是一瞬间,又换了一脸的肃然,
      “当然了,为什么不呢?”
      希冉脸色一变,握杯子的手倏地收紧,前一晚听到的话语一起袭了上来,让她想把茶杯狠狠摔到她的脸上,忍了很久,手仍不住颤抖。她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知道了,榕榕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平静无波的虚伪面孔?想骗她到何时,又或者,要她在这破旧的大宅里,代替她,孤独的活下去?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斜斜的倚在廊桥的美人靠上,手指轻轻勾勒雕工细致的花纹,话题陡转,
      “这美人靠上,不知道曾经靠过多少美人!这一道道磨痕,一定是这些美人留下的了。”
      榕榕淡淡一笑,
      “很小的时候,娘说过一句话,‘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徽州地面上的女人,注定是为了等待和受苦而出生。”
      希冉睨她一眼,
      “大嫂等到了不是吗?那六万五千零七十八人的贞节牌坊上,可有冷榕榕三个字。贞节牌坊厚实坚固,可比这暗沉沉的美人靠,稳妥的多。”
      薄怒罩上了榕榕的脸,盯了希冉良久,幽幽地一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嘴里却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一声高一声低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黑漆漆的贞洁牌坊,稳稳当当的美人靠,压的不过是红颜枯骨……”
      深蓝色衫裙轻轻摇曳,人如幽灵般的飘走了,直到消失在廊桥的尽头,希冉才回过神来,忽然觉得那两句话,鬼影似地渗进她的脏腑里,惊地寒毛直立,随即又笑自己无知,被这一两句话吓的没了神,自己压不住她,难道贺家没有压的住她的人吗?
      站起身来,估摸婆婆已经起了床,该是能听的进话的时候,便往这贺家唯一的当家人,贺奶奶的房间,径直地走去。

      希冉的确是去告状的。走的很急,什么都没想好,便一路冲到了婆婆的房门口。房门开着,希冉半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槛,这时婆婆赵氏听到响声突然转过头来,冷冷的眼神在她脸上兜了一转,吓得希冉已经跨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必恭必敬地站在门外,动也不敢动。
      赵氏显然刚刚吃完早饭,漱了口,洗了手,又端起丫头新沏的茶,掀起茶杯盖轻轻吹着气,啜了一口,这才似乎想起希冉的存在,放下杯子,扭过头说,
      “进来把!”
      希冉轻轻吐了口气,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走进去,走到赵氏边上,看到赵氏霜打似的脸,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观鼻、鼻观心把头低着,一时没了话。
      赵氏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还没到问安的时候,做什么急急忙忙地杵在这里?”
      踌躇了好半会儿,见赵氏有些不耐烦了,决定开门见山,便看了看左右,
      “我有要紧事想对婆婆您说。”
      “哦?”
      赵氏挑了挑眉,没见的有多感兴趣,却仍然打发了左右,低头小心翼翼地捋着衣袖上的一点折皱。
      希冉走近了两步低下头,这个动作忽然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只是满心满眼的愤怒一定要找个发泄的地方,便说,
      “婆婆,贺家这些年在月牙湾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若出了一档子不堪入耳的事,想必祖宗脸上也会没有光彩。”
      赵氏拂袖的动作停了下来,如电的眼神唰地扫到希冉的脸上,让她有些气短,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跟自己说,赵氏会生气,那是意料中的事情,一个守了大半辈子寡的女人又失了一子,支撑她的除了贺舒怀和这诺大家业的名声,还有什么?
      她要的就是她生气。
      赵氏冷冷的看她,“所谓的不堪入耳,你指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希冉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她该不该说?说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一时竟犹豫了起来,只是眼前忽又浮起榕榕不咸不淡的脸,她是断定了自己有苦说不出,才会这样的有恃无恐的吧!
      指甲嵌进肉里,一咬牙,“我指的自然是大嫂和舒怀!”
      赵氏猛地一震,似乎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一瞬间又换了张平静的脸,然而只是那一瞬间,希冉知道这件事情,赵氏并不知情。
      “啪!”杯子重重敲在桌面上,摇晃间将水花溅在桌面上。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为人妻子,不去想怎么伺候丈夫,整天嚼这样污七八糟的舌根。你想干什么?”
      “婆婆,我来告诉您,并不是要嚼什么舌根,我敬重您为一家之长,盼着您能说一句公道话,管一管!您要是袒护自己的儿子,我也不信这贺氏家族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赵氏气得脸发绿,“砰”地一声怒拍桌子,直拍地桌上的茶杯茶碗都跳了起来。希冉惊得心“扑嗵嗵”乱跳,脖子有些僵了,仍是直挺挺的。
      赵氏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沉着声音说,
      “俗话说,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捉双,你不怕丢这么大的丑,你就去说,我这张老脸,顶多豁出去不要它了!”
      希冉低下头,似笑非笑,
      “会闹的多大,还不全靠婆婆您的威严?”
      赵氏慢慢地仰向靠背,冲希冉挥了挥手。希冉知道,那是让她走了,便福了一福,抬起头时,又接触到赵氏的眼睛,依然是如电般震慑,只是这端庄肃穆低下,却隐着多少难以言说的苦,都一重一重的锁在眉间,也锁在匆匆流失的青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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