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影帝不如撩你》夏不厌

5、第 5 章

　　耿海北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问过林亚涛才知道纪衍宁那边还没有拍完。

　　林亚涛是个尽职尽责的助理，很少在工作中表现出情绪，但这次耿海北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抱怨。反正公司离摄影棚也不远，耿海北索性过去看看。

　　他到的时候，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了。

　　纪衍宁穿着一件条纹衬衫，扣子只扣了最下面的两颗。他纤长的手指扯着衣领的两边，露出线条平直的锁骨和光洁的胸口。动作很性感，表情却很冷淡，反差之下格外诱人。

　　看得出来，他的表现还有点生涩，但方崇的摄影技巧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这一点。在他的镜头里，纪衍宁的生涩反而成了特色，仿佛模特本来就是要表现出那种性感而不自知的态度。

　　耿海北远远地看了没一会儿，林亚涛就发现了他，快步过来跟他打招呼。

　　“耿总。”林亚涛没想到会在摄影棚见到耿海北，有点惊讶。

　　“怎么样？”耿海北问。

　　林亚涛斟酌了一下，说：“如果是周野的话，两个小时前就拍完了。”

　　他当然看出来纪衍宁很像刚刚故去的纪家大少，也知道纪衍宁的真实身份，毕竟老板案头的那份报告就是他亲自去做的，但他还是不太清楚老板对纪衍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所以，话里话外带了试探。

　　耿海北听出来了，他看着不太流畅地换着各种姿势的纪衍宁，问：“他不配合？”

　　摄影棚的强光聚焦在纪衍宁的身上，耿海北的脸有大半都在阴影里，看上去格外高深莫测。

　　“那倒没有。”

　　林亚涛也不得不承认，纪衍宁的态度相当好。除了基础差之外，他不但相当配合，而且好学，悟性也不错。每一组拍下来，他都会看样片，和方崇交流沟通，寻找不足，调整状态。随着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他也渐渐找到了感觉。公平地说，一个新人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但是，站在品牌方的角度，林亚涛依旧不觉得他是最好的选择，耽误了时间不说，照片出街之后的影响力显然也很难与成名的明星相提并论。

　　但他的老板显然不这么看。

　　“这不是挺好吗，还挺敬业。”

　　这不是重点吧。林亚涛无言以对。

　　耿海北语气淡淡的，林亚涛一时竟分不出他是认真觉得挺好还是在开玩笑。但他觉得有一点可以确定了，老板看纪衍宁有超厚的滤镜加持。

　　那边的拍摄告一段落，纪衍宁去换衣服，耿海北丢下一句：“今天的加班费算三倍。”向方崇那边走去。

　　林亚涛觉得对纪衍宁的不满值降低了不少。钱果然是个好东西。

　　“耿二少，稀客啊。”方崇跟耿海北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见面少不了调侃两句。“对新人这么上心？”

　　“路过。”耿海北拉了把椅子坐到电脑前，随手翻看今天拍的照片。“收工宵夜我请。”

　　方崇是什么人，才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他俯下声凑到耿海北的耳边悄声问：“你把他弄到台面上，该不是对纪家有什么图谋吧。”

　　虽然林亚涛没有介绍纪衍宁的身份，但模样和名字摆在那儿，容不得方崇不浮想联翩。

　　耿海北滑动鼠标，笑着说：“你倒是提醒我了。”

　　“不说算了。”

　　纪衍宁已经换好衣服出来，看到耿海北也愣了一下。

　　耿海北冲他点点头。

　　这是今天要拍的最后一套，是一件米色的针织衫配水洗蓝的牛仔裤，Tim给纪衍宁换了个干净清爽的妆容，刘海柔顺地垂下来，和之前野性的造型相比，他顿时变成了温柔的大男孩，一个微笑就足以融化万千少女的心。

　　“可塑性挺强的。”方崇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可能是耿海北的到来刺激了纪衍宁的战意，他的发挥竟然格外好。他原本不擅长微表情，但这会儿，眉梢眼角都带上了情绪，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方崇生怕错过了纪衍宁的灵光一现，飞快地按动快门。

　　耿海北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看着灯光下仿佛发着光的纪衍宁，若有所思。

　　说是手工请吃宵夜，耿海北这个金主只负责撒钱，陪吃的事就交给了林亚涛。虽然他没说什么，但纪衍宁十分乖觉地推说有事，然后上了耿海北的车。

　　“耿老板满意的话，是不是该打钱了？”纪衍宁一整天没开机，他怀疑要债的可能把他手机打爆了，搞不好房间门口已经被泼了红油漆。

　　趁着耿海北的车还没发动，他掏出写好的欠条递过去。

　　“你还真是直接。”耿海北失笑，却没有接他的欠条：“钱我安排林亚涛转到你账号了，不过还款的方式我说了算。”

　　纪衍宁警惕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怎么还？”

　　“想到再告诉你。”耿海北一踩油门。

　　这不是摆明给他挖坑？纪衍宁很想反对，但谁叫他现在缺钱呢！

　　“先申明，肉偿不行。”纪衍宁觉得还是有必要表示一下立场。

　　耿海北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这身肉不值这个价吧。”

　　“……”这话说得，反驳不反驳好像都不怎么占便宜。纪衍宁气鼓鼓地打开手机，无视掉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满意地看到最新的短信提示，50万到账。

　　救苦救难的金主大人万岁！纪衍宁恨不得搂住耿海北在他脸上亲一口，刚刚小小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先联络了债主约定还债的时间地点，又拨通了金姐的电话，告诉她明天给她送房租过去。

　　金姐那边在打牌，麻将搓得哗啦作响，听到他说要交租，只回了一句：“转到我卡上就行。别动别动，碰。”

　　纪衍宁挂掉电话，转头对耿海北说：“我请你吃饭呀。”

　　耿海北笑：“你拿我的钱请我吃饭？”

　　纪衍宁也笑：“到我卡里就是我的了。”

　　“行啊。”耿海北耸耸肩，问他想吃什么。

　　“隐庐。”纪衍宁脱口而出。

　　隐庐是锦城著名的私房菜餐厅，环境优雅，出入的都是社会名流，没有会员身份根本约不上座。耿海北刚到锦城时，这边的朋友就是在隐庐为他接风，也是在隐庐，他第一次见到纪晏宁，听说他是那里的常客。

　　耿海北原以为纪衍宁会带他去吃路边摊，没想到他居然说隐庐。

　　“你确定你能订到房间？”

　　纪衍宁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我虽然是订不到，但耿先生一定没问题啊。以前总听人说起隐庐，想见识一下，不行啊？”

　　“听起来很合理。”耿海北无奈地摇摇头，打电话给林亚涛，让他订位。

　　林亚涛刚带着方崇工作室的一帮人在烧烤摊落座，接到老板电话说要跟纪衍宁去隐庐吃饭，气得牙痒痒。

　　纪衍宁不知道林亚涛在自己心中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他一笔，靠着车窗愉快地哼起了歌。

　　他用纪衍宁的眼睛看着窗外熟悉的锦城，好像对这个城市又有了新鲜感。他琢磨着明天应该去医院一趟，虽然躺在那里的不是他的亲妈，但到底他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即使纪衍宁对母亲的感情他无法共情，但照料她的基本生活，尽力维持她的生命总还是能做到的。这些事情处理完，就该静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做了。

　　纪衍宁过去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令人艳羡的，含着金汤匙出生，成长路上顺风顺水，名校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家族企业，等父亲退休就能接班。他从来不缺钱，想要的东西几乎都能买到，虽然家庭关系冷漠，但如果要说自己不快乐，恐怕会被人骂矫情。但现在回头想想，他似乎从来没被人问过，将来想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学的时候，他曾经痴迷过漫画一段时间，喜欢看，也偷偷学着画。不过很快就被父亲发现，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说他玩物丧志，即使他并没有因此影响学业。纪天和对他的教育就是如此简单粗暴，除了继承家业，他从没给过他第二个选择。

　　那次，纪天和逼着他亲手撕掉了所有的漫画书和他自己画的漫画。目睹了一切的母亲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叹气：“宁宁，别怪你爸，这是你的责任。”

　　躺在床上蒙着头大哭一场之后，纪衍宁再也没有流露过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成年之后，他也可以跟其他富家子一样，挥霍金钱，吃喝玩乐，只要不过火，纪天和也不多问。但他知道底线在哪里，他几乎已经看清自己命运的弧线——该玩的玩过之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成家生子，不论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就像他的父母一样。至于婚姻之内，他会不会幸福，婚姻之外，他有没有别的感情，会不会伤到谁，没有人在意。

　　现在想想，方崇说他情绪表达得很别扭，放不开，或许也是习惯使然。

　　一个人按部就班地活到27岁，突然之间，过去的身份消失了，过去一直背负的责任也消失了，他的人生突然又交回到自己的手中，由不得纪衍宁不迷茫。

　　如果这个身体里依旧住着纪衍宁，他又会怎么做呢？

　　嘴上哼着的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等红灯的时候，耿海北转头看了他一眼。

　　副驾上，纪衍宁眉头紧蹙，心思重重。

　　这个人还真是矛盾得有趣，有时候快乐得很简单，有时候又有着超乎年龄的复杂。

　　耿海北想到方崇那句玩笑话，勾了勾嘴角。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